第174章
幾艘摩托艇離開游艇,趕在太陽還沒西斜前下了水。
在潮汐作用下，清晨和傍晚是沖浪的好時間，他們要在傍晚前趕到浪區,而另一部分則是待在船上等魚上鈎，他們釣上來的收獲會變成今日的晚餐。
彼得當然是想在船上釣魚,或許是受到了蜘蛛的生物習性影響，他挺喜歡守株待兔,等待獵物自己送上門的成就感，為此他準備了一整套漁具,打算從零開始學習釣魚。
但是在哪裏呆着不是他能決定的。
“在船上呆着有什麽意思啊，你也不怕把屁股坐扁了。”
來不及提出抗議,彼得就被菲麗絲從甲板推到摩托艇上,手上還被她塞了根引導繩。
“下海下海,好不容易有機會跑到海上,怎麽能還在船上呆着。”菲麗絲不由分說地掌控了駕駛權。“你是打算坐在我後面，還是下去劃水？”
“下去？我不會劃水。”彼得不太信任自己的游泳能力,也不怎麽信任她的駕駛能力，“要不我們換一下位置？”
他怕自己被菲麗絲甩出去，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上,他的蜘蛛絲可沒有用武之地。
“我比你有經驗，彼得，高中時去夏威夷玩的時候，開船開摩托艇的人都是我,我至少有三天的駕駛經驗。”
“你還去過夏威夷？”
“難道你沒有——哦抱歉我忘了，當時我們聚會的時候沒邀請你這個書呆子。”
菲麗絲熟練地坐好,回頭看了看彼得的表情，不懷好意地勾勾嘴角,抓着他的雙手按在自己腰上。
彼得：“！”
“你可要抱緊了，小心別被我甩出去。”
菲麗絲穿的是又薄又滑的泳衣，根本沒辦法抓住其他地方固定。
彼得慌張了一瞬，不知道該把手往哪放，最後只好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腕，讓自己像個大型安全扣一樣扣在菲麗絲身上。
油門一擰，這艘摩托艇猛地一擡頭，濺起一大片水花飛快地竄出去，在海面上留下一道稍縱即逝的白線。
彼得的驚呼聲在風中一閃而過。
游艇上，哈利看着疾馳而去的兩人，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雖然在他的腦海裏，掌控摩托艇的應該是彼得，這個時候薩曼莎小姐該是一臉嬌羞地抱着他的腰，讓腎上腺激素在吊橋效應下直線升高……
和哈利想象中的一樣，彼得現在心跳飛快，閉着眼睛把臉埋在菲麗絲亂飛的頭發裏，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腥鹹的海風和菲麗絲頭發裏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讓他暈頭轉向。
“嘿彼得，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下去劃水？”
菲麗絲興奮極了，開着摩托艇在水面轉來轉去，壓出巨大的水花。
“……慢點菲麗絲，慢點！別那麽快。”彼得的聲音從牙縫裏傳來，不是他不想張開嘴和菲麗絲一樣大聲喊，而是他只要張開嘴，菲麗絲的頭發就會甩進他嘴裏。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紐約夜間那些飙機車的青年男女中，大部分都是男的坐在前面。
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年輕男性不怎麽留長發。彼得心想，剛才菲麗絲只是被海浪澆了一下，就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埋在拖把裏。
“放心吧彼得，我可不會讓你遭受海難，”菲麗絲終于降低了速度，但沒有停。“去試試沖浪怎麽樣？我帶着你滑？”
“我們只有一個沖浪板。”彼得用力把眼睛裏的水揉出來，他很想說他只是一只陸上蛛，別因為他身體素質好就讓他在水裏折騰。
“當然是我開着摩托艇拉你，就像玩雪橇那樣，”菲麗絲把那塊板子丢進水裏，示意彼得上去。
“我有個問題，”彼得舉起手，開玩笑地問她：“你們去夏威夷的時候你還沒拿到燈戒吧？那個時候你是怎麽敢開船帶人的？你知道你當時是在玩命嗎？”
“米蘭達的膽子可比你大多了。快點上去彼得，薩曼莎號發動機已經準備就緒——”
彼得固定好手腕上的蛛絲發射器，手腳靈活地從摩托艇輕盈地跳到沖浪板上，晃悠了兩下保持住平衡。
這多虧了他良好的身體素質，和他超出常人的反應能力，才能站在上面沒掉下去。
如果他們這種錯誤做法讓船上的沖浪教練看到了，教練絕對不可能放他們倆下水。
“抓緊繩子，我要加速了哦。”菲麗絲笑着看了他一眼，猛地沖出去。
彼得一頭栽進海裏，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他一定是瘋了。
被迫灌了好幾口海水的彼得暈乎乎地想，他怎麽就被菲麗絲忽悠着上了那艘不靠譜的摩托艇，又被忽悠着站上一碰就翻的沖浪板。
這讓他狼狽地在水裏抛來抛去，上一秒看到的還是碧藍的天空，下一秒就被甩進又冷又鹹的海水裏。
巨大的力量在拉扯他的手腕。是菲麗絲遞給他的牽引繩，也是在浪花水流中唯一能固定住他自己的東西。
彼得眯着眼睛用力抓住那根繩子，另一只手摸索着調整腳上差點被沖跑的沖浪板。
趁着被甩到空中的時候，他猛地深吸一口氣，順着繩子上的力道在空中一個漂亮的轉身，穩穩地踩着沖浪板落在水面上。
他可以征服水泥叢林裏的高樓大廈，也能征服大海裏變幻莫測的浪潮。
還有前面那個，在水裏到處亂沖的最大的浪。
嗆幾口水罷了，這點失控感還比不上從鐘塔頂上一躍而下來得刺激
“嗨~菲麗絲！”
聽見彼得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飙摩托艇的菲麗絲連忙回頭，正好看見渾身濕透的彼得單手拉着牽引繩，踩着沖浪板，在浪花尾跡上穩定地晃來晃去。
“也不是那麽難嘛。”彼得用另一只手捋了一把濕透的頭發，快活又得意地炫耀着，他覺得這種環境下，他只缺一副擋太陽的墨鏡，如果再有一條能讓他單手插兜的寬松短褲，那就更好了。
“你已經會了？”菲麗絲難以置信地大聲問，她還以為彼得還要再喝點海水呢。她承認她把彼得帶來包藏禍心，當時她學這個的時候可沒少喝水。
“一點都不難，可能是你開的比較穩吧。”彼得故意這麽說，選擇性地避開了剛才他被甩得到處亂飛的事實。
菲麗絲不服氣地收回目光，操控着摩托艇，像只發瘋的野牛似的在海面上豬突猛進。
彼得只是慌亂了片刻，很快便掌握了平衡的技巧，抓着繩子開始享受被帶飛的快感。
連續好幾個大幅度轉彎都沒能把彼得甩下去，菲麗絲不服氣地回頭，仔細打量着看起來游刃有餘的蜘蛛俠。
“要不要我來開你來滑？”彼得沖她招手。
好吧，這蜘蛛确實比她想象中的厲害點。菲麗絲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燈戒。
“抓穩了彼得，我要發動潛水艇。”
徹底掌握平衡後，試圖在沖浪板上凹造型的彼得聽到這話，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潛水艇？”
擡眼一看，菲麗絲正抓着摩托艇的把手，猛地往下一壓。
嘩啦一聲，連人帶艇迅速沖進水裏。
“菲麗絲！”彼得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射出一道蛛絲試圖黏住摩托艇尾部，緊接着就被手上的繩子狠狠拉進水裏。
“咕嚕咕嚕”
海面上是吵鬧的，雖然不像城市裏那麽吵，但海浪拍來拍去的聲音不絕于耳，還能聽到成群的海鳥吵吵鬧鬧地飛過頭頂。
海面下剛開始也不安靜，水流沖擊着鼓膜，發出轟轟隆隆的沉悶聲，掙紮中氣泡破碎的聲音也帶來一種危險的感受。
如果抛開溺水的危險，水中大概是最安靜，最适合睡覺的地方。水流不輕不重地沖擊着肌肉，是大自然最好的按摩師。
被黃光能量包裹着的摩托艇緩緩下沉，像是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號一樣，沉得義無反顧。
彼得努力在水中睜開眼睛，看到菲麗絲坐在摩托艇上沖他招手，慢慢和他一起往海水深處沉去。身上籠罩的黃光波光粼粼，像是糊了一層蜜糖。
你就仗着有燈戒肆意妄為吧。
彼得鼓着腮幫子，在水裏解開了腳腕和沖浪板之間的繩子，又把板子栓到摩托艇上。兩條腿在水裏一蹬，靈巧又迅速地游向菲麗絲。
這片海域和自然紀錄片裏展示的不太一樣，不是清澈又生機勃勃，而是模糊，朦胧，能見度還不足三十米。也看不到色彩豔麗的小魚成群結隊地從珊瑚礁裏游蕩。
彼得覺得自己和菲麗絲已經沉得很深了，但還沒有看到海底的砂礫和珊瑚。毛玻璃似的水體中時不時有魚一閃而過，發現有人後驚慌失措地隔着老遠掉頭就跑。
海面上的陽光也顯得朦朦胧胧，随着海浪的翻滾晃動着，隔着冰冷的海水，太陽光也變成了淡藍色，遠沒有在海面上那麽堅定溫暖。
深海中很難辨認方向，除了頭頂那微微發光的海面和浮力能證明上下之外，能見度很差的水中很難分清東南西北。
但菲麗絲是一個很好的參照物，身上籠罩了一層黃光，像是深海中安康魚燈籠，那頭同樣散發着微弱金光的頭發就是引誘獵物的魚餌，讓彼得只需要憋住那口氣，滿腦子想的都是‘游向她’。
靠近後，菲麗絲的嘴巴動了動，似乎在對他說什麽。不過彼得聽不見，聲音是靠空氣振動傳播的，他現在只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怦怦亂跳。
‘我們得上去。’彼得鼓着腮幫子對菲麗絲打手勢，‘那艘摩托艇泡水時間長了容易壞。’
菲麗絲沒有全部看懂，但她指了指被黃光能量包裹住的摩托艇，示意彼得不用擔心。
彼得嘴裏吐出一個巨大的氣泡：‘我也快要沒氣了。’
菲麗絲的頭發在水中肆意飄動，她察覺到彼得鼓起的腮幫子，眼睛彎了彎，伸出手按在他臉頰上用力一捏。
“咕嚕咕嚕”一大串氣泡從彼得嘴裏冒出來。
彼得任她動作，沒有掙紮。他非常懷疑菲麗絲是不是在故意給他創造出一個溺水的環境，然後借着渡氣救人的功夫和他接吻，就像魔幻劇裏引誘水手溺亡的壞人魚。
或許是因為氧氣不足的緣故，彼得的腦子在緊急情況下會轉的飛快，因此他沒有忽視菲麗絲眼中躍躍欲試的亮光，和他們之間越來越近的距離。
他可是合理猜測，非常合理，電影和小說中不都是這麽演的嗎？在孤立無援的深海，男女主一吻定情相互交換着對方的氧氣傳遞生的希望……
來這裏之前他還略有些遺憾，自己沒有機會像泰坦尼克號裏的傑克一樣英雄救美，不過被‘救’一次也很不錯。
彼得已經開始琢磨着一會兒菲麗絲親過來的時候，自己應該睜着眼睛還是閉上眼睛。
或許應該閉上眼睛吧？菲麗絲湊過來的一瞬間，彼得的腦海裏迅速播放着他看過的每一個相關電影片段，每一個都告訴他這個時候睜着眼睛實在是太煞風景了。
彼得放心地閉上眼睛。
但他沒等到輕柔的吻。
一只手突然捂住彼得的嘴，緊接着，源源不斷的氧氣湧進他的肺部。
菲麗絲給了他一個黃光能量具現出來的氧氣罩。
“深呼吸，彼得，你是不是有點緊張？”菲麗絲似笑非笑的聲音傳進他的大腦裏。
彼得不得不幽怨地睜開眼睛。
他失望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