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轉頭對胡佩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
原來,溫暖這個馬大哈,從來記不住自己的大姨媽日子,姑姑心細,月月都要提醒她。
溫暖的大姨媽一直挺規律的,每每月初就開始,四天左右就結束。
結果這個月愣是沒動靜,因為臨近高考,姑姑起初只覺得可能是她學習壓力太大暫時的,以為過幾天或許就好了。
誰知道,這一等,直接等到今天還沒來。
于是姑姑開始着急,再也等不下去,中午溫暖領完成績回家就被她生拉硬拽到縣醫院做檢查。
然後……
檢查結果顯示,溫暖懷孕了!
一個晴天霹靂炸在姑姑腦子上,她抓着溫暖怒問到底怎麽回事。
溫暖沉默不語。
姑姑急的直跺腳,一再追問是不是被人強的。
溫暖倒是平靜,跟她說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孩子是他男朋友的,她要生下來。
姑姑只覺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軟在休息椅上緩了幾分鐘,結果等她回神,溫暖已經跑沒影了,這才火急火燎的跑來找胡佩。
胡佩聽完,也急的不行:“這麽大的事,你找我做什麽啊?趕緊回去告訴暖暖她爸呀,還不出去找人,要是出個意外可怎麽得了?”
姑姑把她拉得死緊:“可不能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溫如山那老古董,祖輩上的書香,骨子裏那點德行家風看得比誰都重,你忘了溫涼小時候跟幾個混小子胡鬧去扯小女孩的裙子被他收拾成什麽樣了?”
胡佩跺腳:“倒也是,你不說我都忘了,那次溫涼差點沒被他打死,要不是若偉拼死把孩子抱走,還真能被他打殘了,當時若偉替孩子擋的那幾下,背上的烏青大半月都沒散。”
姑姑哭得稀裏嘩啦的:“可說呢,我的溫涼那年還養了兩三月才好了點精神,可把我心疼死了,溫如山那根老木頭,他要是知道暖暖這事,暖暖還有活路嗎?”
林姝一直默默在旁邊聽着,簡直唏噓不已。
姑父家裏世代書香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對門風一事看得如此之重,胡佩剛才說的事她還有點印象。
那年溫涼也不過六七歲,她和溫暖還在用袖子橫着擦鼻涕的年代。
她只記得那時候是九月裏收稻谷的時節,姑父一家都來鄉裏忙着收稻,小溫涼犯了錯,被姑父掄着胳膊粗的竹竿打,誰都勸不住,她和溫暖吓得躲在門後面哇哇的哭。
小溫涼奄奄一息的趴在院壩上,躲都沒力氣躲。
還是她爸挑着稻子回來看見,撲上去護着,小溫涼才沒涼涼。
林姝已經記不清溫涼是因為什麽事挨打,只記得挨打的場景十分駭人。如今聽到姑姑和媽媽說起才知道原由。
原來,溫涼這些年雖渾,卻從不敢真做什麽出格的事,确實有原因的。
旁邊媽媽在手足無措的嘆氣,姑姑嗚嗚咽咽的哭,林姝也是頭大。
她忽然擡頭問姑姑:“姑姑,姐姐這次高考成績如何?”
姑姑用袖子擦眼淚:“還高考成績呢,快別提了,七百五的總分,她考了個兩百多分,還讀什麽大學啊!”
意料之中。
林姝輕嘆一聲:“姑姑,讓姐姐結婚吧。”
林巧呆了一下:“小姝啊,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林姝覺得,這種時候再藏着掖着也沒用,不管怎樣,按照上輩子的軌跡,何行健是一定會娶溫暖的,而且他們婚後還很幸福。
林姝:“姐姐的男朋友多半是何行健。”
林巧眼睛一瞪:“何行健?是何行健!那個殺千刀的,我還以為他人多好呢,還假惺惺的幫你姑父調工作,幫咱們家這麽大的忙,結果卻來禍禍我女兒!我找他算賬去!”
林姝将她拉住:“姑姑,他是因為姐姐才幫姑父的,不是因為幫了姑父才禍害姐姐的。”
啊呸!
嘴瓢了,她未來姐夫沒有“禍害”她姐,她姐一定跟她想法一樣,自己主動的!嗯!
林巧眼睛瞪得溜圓,要是葉碩在旁邊,一定能從她臉上看出林姝的影子來。
她驚詫的看着林姝:“小姝啊,你是早就知道嗎?為什麽從來沒跟姑姑說過,你知道這事多嚴重嗎 ?你姐姐一輩子就這麽毀了呀!”
林姝可心虛了,諾諾的小聲道:“我也不知道,猜的而已,姐姐才不跟我講這些呢,只是我看她身邊除了何大哥也沒別的人了,而且何大哥對她特別好。”
胡佩拉過林巧的手拍了拍:“別急,都還沒個定論,先去找何行健問問清楚,萬一小姝猜錯了呢。”
林巧:“也是,你陪我一起去。”
胡佩點頭:“好,小姝也去,萬一你姐在,你也好幫你姑姑多勸勸。”
林姝莫敢不從。
幾人一路各懷心思的找到政府大院兒,還沒開口呢,遠遠的就看見何行健牽着溫暖的手,從大院兒深處走來。
林巧氣得用力在胸口砸了兩拳,看得林姝心驚不已。
胡佩死死攥住她才沒讓她發瘋現場打人。
林姝摸過去拉着溫暖,然後從溫暖那裏吃了一個大瓜!
原來,她姐早已是何行健的人了,她姐去年正月裏就滿十八了,三月的時候讓何行健帶去看了場日出,朝陽初升的時候就被何行健在帳篷裏“禍禍”了。
兩人之後時常“暗度陳倉”,只是将身邊人瞞得極好,再加上何行健是個成年男人,什麽都懂,每次都做好了防護措施,一直平安無事。
直到今年開年之後,溫暖因為高考的緣故,學習任務繁重,他本沒想“禍禍”她,還耐着性子等她高考結束,奈何五月中旬,溫暖捱不住“相思”之苦,主動找到他身邊,結果那一次兩人臨時起意,一個沒忍住,就那樣了……
後來。
後來自然是何行健将姿态放到最低,誠心誠意的認錯,并求娶溫暖,先辦婚禮,結婚證也只有等溫暖年齡到了再去領。
求親,這事自然瞞不了姑父。
姑父震怒,直接用家裏的晾衣杆—一根二指粗的簧竹朝溫暖掄下去。
要知道,那簧竹看着細細的,卻又硬又綿,簡直就是家法裏用來收拾不孝子最好的“武器”。
溫如山揚手的時候,溫涼和何行健同時朝溫暖撲過去。
何行健似乎是角度沒對,被溫涼撞到了一邊。
結果溫涼卻不太争氣,被他爹狠狠的掄了兩棍子,嗷嗷叫着滾到地上爬不起來。
姑父紅着眼睛,似乎是真的想把溫暖打死的架勢,何行健及時撲上去補了溫涼的空,将溫暖牢牢護在懷裏,任由姑父抽打,愣是一聲不吭,不躲,更不還手。
溫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求他別打了。
何行健還有心情哄她,背上挨着未來老丈人的棍子,懷裏抱着自己媳婦兒直呼撸:“別哭,我不疼。”
一屋子人,溫如山氣勢洶洶的打人。
林巧在哭
溫暖也在哭。
胡佩也跟着抹淚兒。
林姝更哭,甚至比溫暖聲音還大,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她姑父:“姑父你別打姐姐了,讓他們結婚吧,何大哥是好人,他會對姐姐好的……”
屋裏一通的烏煙瘴氣沒一個能制止她姑父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姑父忽然掉了手裏的簧竹直接厥過去了!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一碗葡萄糖水灌下去,溫如山悠悠醒轉,指着何行健:“今天是你跪在這裏求娶我女兒的,将來你要是敢辜負她,我不管你是科長還是局長,哪怕是縣委書記,我照樣不放過你!”
一句話,聲音雖輕,調子卻重,讓人不敢輕忽。
何行健跪在地上,十分誠懇的表示,一定好好對溫暖,甚至還舉手發誓,什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誓言都出來了。
一番折騰,姑父終于松口讓他娶人。
溫暖肚子裏揣個小小人兒,婚禮趕得特別急。
何行健挨完打,背着一身棍棒留下的烙印就開始忙忙碌碌的準備婚禮。
溫涼同林姝開玩笑說:“這就叫痛并快樂。”
林姝勉強笑了笑。
溫涼覺出異常,追着她問怎麽回事。
林姝沒忍住,在這個一向不着調卻尤其護短的哥哥面前,哭得稀裏嘩啦的埋怨自己男朋友幾個月杳無音訊的事。
溫涼消化了好半天才徹底搞明白她在表達什麽。
末了氣得胸膛鼓鼓:“我早讓你離他遠點的,早跟你說他不是一般人了,現在信了吧!他一個大城市來的少爺,你能高攀得起嗎?”
結果他不說還好,越說,林姝越傷心。
他只能拍胸。脯保證:“放心,到時候哥哥陪你去找他算賬,看我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哼!”
林姝才不指望他能把她碩哥哥打得滿地找牙,她只希望她家碩哥哥平平安安沒出意外。
只要他平安,就算轉身娶了別人,她都接受。
溫暖的婚禮雖然急促,但家裏該請的親戚還是全部請到了。
何行健在王六餐廳定了十好幾桌中席,将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的,讓人挑不出半點不如意的地兒。
林姝穿着粉色的伴娘服陪着溫暖在屋裏說話,伴娘服沒有口袋,她将手機放在桌上,屋中來來往往都是親戚在寒暄說話。
電話鈴聲響了,林姝沒聽見。
溫涼走過去,掃了眼來電顯示,抓起電話到陽臺接通:“喂。”語氣很不好,有點沖。
葉碩皺眉:“你妹呢?”
“她今天結婚,忙着呢。”
葉碩一個趔趄栽到地上,手中的溫水倒了滿地,玻璃杯子咕嚕嚕滾到遠處的食臺底下,他不确定的問:“結婚?”
溫涼:“當然,咱們這山旮旯裏的女娃,考不上大學自然聽家裏安排嫁人了,誰家還有閑錢供她上職校不成?”
葉碩頓覺心口拔涼拔涼的,他記得,女孩曾經是說過,考不上大學就只能聽家裏安排嫁人的。
“她沒考上嗎?”葉碩不信,就算上不了重本,二本三本她應該沒問題才是啊,他的女孩那麽努力的,沒道理沒考上。
“兩百多分兒,能上什麽大學?”溫涼語氣淡淡,說完,拔高音量一副質問的語氣:“你還好意思問我妹?你特麽這幾個月玩兒什麽失蹤呢?給你打電話不接,短信不回……”
“嘟嘟嘟……”忙音傳來,溫涼将電話往桌上一丢,不滿的嘀咕:“什麽人吶!老子話都沒說完呢,欠收拾!”
後來忙着溫暖的婚禮,他将這事兒忘了個幹淨,也沒提醒林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