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一次泡溫泉
小雪這天,京城天上洋洋灑灑飄了些雪花,不大,不過應景是夠了。
等林如海休沐的時候,幾人又是一隊馬車往西山的溫泉山莊去了。
溫泉在京城是個稀缺資源,就西山這邊有,所以雖然顧慶之調侃兩句,“師尊早先還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如今也要跟着享受了?”
林如海只當沒聽見。
他比顧慶之實在多了,當時只覺得自己的确是想去泡泡溫泉,也就沒多說什麽,上了馬車才想起來怎麽反駁,于是很是不甘心的在途中休息的時候來了一句,“要麽我帶玉兒回去吧,你一個人去泡?”
林黛玉倒是沒想太多,直接便道:“爹爹,我還沒泡過溫泉呢。”
顧慶之嘻嘻笑了兩聲,“師尊,這是弟子孝敬您的,還請您笑納。”
休息片刻,大家又上了馬車,繼續往西山去了。
午時剛過,衆人就到了溫泉山莊,顧慶之這山莊是皇帝當了皇帝之後的莊園,在西山的一衆溫泉山莊裏算是數一數二的好莊子。
冬日進補大概就是各種各樣的羊肉湯,還有俗稱小人參的白蘿蔔,再有就是黃芪麥冬當歸這等補血補氣的中藥材,山莊準備的飯菜也是按照這個規格來的。
吃過飯稍歇歇,就是準備去泡湯了。
山莊到手之後,顧慶之修整過的。考慮到現在這個年代大家的心理,還有他的社交圈子,當衆袒露身體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院子正中間的大湯,顧慶之還根據院子布景和地形建了五個小湯。
其中三個小湯連在一起,中間有漢白玉的半高石牆隔開,上頭還鑲嵌了紅雪松的屏風,這木材天然就防潮防黴,用在湯池裏是最好的。
後頭兩個小湯就是徹底分隔開的,也建在後院,主打一個隐秘隔音。
泡湯自然是要備些零食和茶水的。
各色點心幹果就不用說了,湯池溫度高,泡久了自然也是要出汗的,那茶水就得稍微清淡些。
顧慶之叫人準備了果茶。
紅茶打底,加上烘幹的蘋果片跟霜橙片,最後兩顆□□糖下去,噴香撲鼻。
既有水也有糖分,免得泡到低血糖。
“師姐泡上一炷香功夫就起來走走,仔細泡久了頭暈。”
“這茶倒是不錯,冬天喝很是溫暖。”還沒等進去呢,林黛玉就喝了兩杯了。
顧慶之笑道:“這個也能拿來煮酒,再加些——”
一邊林如海咳咳兩聲。
別說當着人家爹的面,勸人姑娘喝酒,的确是不太合适。
林如海嫌棄的看了一眼那大茶壺,道:“你們倒是會糟蹋東西的,正山小種加上祁門紅茶,味道串了不說,還要加些果片——”
他一邊啧啧一邊搖頭,“也不知道是在喝什麽。”
顧慶之笑道:“師尊嘗嘗?祁門紅茶氣味芳香,正山小種經久耐泡,師尊說不定喜歡呢?”
他一邊說一邊舉着杯子,林如海倒退兩步,“我不可能喜歡喝這種東西。”他護着自己手裏茶壺,生怕串味兒的樣子。
顧慶之跟林黛玉兩個對視一笑,一見他倆這模樣,林如海就覺得不太好,“你們又做什麽了?”
兩人又對視一眼,繼續笑。
林黛玉清了清嗓子,道:“上回說要泡溫泉,他就說要準備些茶水試試。後來……”她戳了戳顧慶之。
顧慶之也清了清嗓子,“師尊覺得早上的茶葉蛋好不好吃?”
林如海瞪大了眼睛。
林黛玉點點頭,“正山小種、祁門紅茶,還加了九曲紅梅跟六安瓜片。我們兩個試了好幾種配方呢,這個煮出來的茶葉蛋最好吃。”
林如海倒退一步,也不知道說的是有辱斯文還是糟蹋好東西。
顧慶之忙追了上去,火上澆油道:“茶葉蛋怎麽可能不放茶葉?放了好茶葉蛋才香啊。都是吃吃喝喝,這茶葉不過換了個方式陪在師尊身邊。”
林如海猛地停住腳步,“你重新找一處地方,我下午想一個人清靜清靜的。”
顧慶之也不在意,都這麽熟了,自家師尊什麽意思他也明白,兩人若是一起,他勢必是要侍奉林如海的,不如大家分開,各自享受,橫豎丫鬟小厮都不缺的。
——總不可能是因為那兩個很好吃的茶葉蛋生他氣了吧?
顧慶之停下腳步,左右看看。
往後頭去找他師姐是不可能的,想跟他師姐一起泡溫泉,至少也得等明年冬天了。
倒不是說他們成親得冬天,而是就算成親早,也不能夏天去泡溫泉吧?
院子中間倒是有個露天的大池子,不過這個池子多半是起到造景的作用,周圍的假山怪石嶙峋,溫泉的熱氣籠罩上來,看着挺有意境,真要泡是不可能的,下去就得刮出一身血痕來。
“唉……”顧慶之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往不遠處忠順王的池子去了。
忠順王年紀大了,早年也虧空了不少,雖然這兩年開始保養了,不過到了冬天是不太好過的,尤其京裏幹燥,他家裏燒了地龍就更幹燥了。
每年剛到冬天,還有冬天最冷的時候,他基本都要在溫泉山莊住上那麽十幾天。
顧慶之進了院子,忠順王才睡了午覺起來,聽說顧慶之來訪,叫人把他帶去了書房,笑道:“你事情多,倒是沒我清閑,沒見你過來泡幾次。”
“這不就來了?”顧慶之跟忠順王也沒什麽好見外的,道:“我來看看王爺的湯池。我那湯池是才修的,肯定有不合适的地方,王爺的湯池用了許多年了,想必各種家具搭配都是非常合用的。”
忠順王站起身來,道:“走,我帶你去泡泡。”
忠順王的湯池跟顧慶之的差不太多,都是三面建牆,一面開口,可以一邊泡湯一邊看景。
幾個湯池中間也是半高的牆隔開,就是上頭沒屏風了。
忠順王先下了池子,一邊泡着一邊道:“原先上頭也有屏風,不過後來發現有個半牆就夠了,再加上屏風反而說話不方便。”
顧慶之嗯了一聲,水蒸氣布滿整個房間,說話聽着就挺悶,真要再隔點東西,得喊了。
“你那邊也是一樣。”忠順王又道:“一開始這池子裏有兩個漢白玉的躺椅,後來換成木頭的了。雖然是在水池子裏,漢白玉也太硬了。”
“诶呦,那我回去得換了。”顧慶之道。
忠順王笑了兩聲,“別的就沒什麽了。剩下你喜歡什麽,安排什麽就是。”
其實後頭還有兩個供他玩樂的池子,但這就不能帶顧慶之去看了,忠順王也怕皇帝罵他帶壞顧慶之啊。
顧慶之靠在水池裏的躺椅上,這躺椅距離水面挺近,溫泉水将将能把人蓋住的程度。
不會因為水太深而胸悶,也不會因為水太熱而難受,總之一切是剛剛好。
前頭一面是敞開的,後頭應該還有透氣孔,顧慶之能隐隐察覺到有小風從臉上吹過,還挺舒服的。
躺了片刻,丫鬟送上了茶點等物,隔壁的忠順王道:“前頭王子騰給自己作踐死了,太上皇不叫公布詳情來着。太上皇……年紀也不小了,皇帝心軟答應了。”
這可疑的一頓,八成是裏頭還有點事兒,不過顧慶之沒問,而是道:“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兒。說不說都沒什麽明顯的好處或者壞處。”
忠順王笑了一聲,“尹恩立出了個主意,說可以拿這個釣魚,不過被皇帝罵了一句。”
“陛下很是正直。”顧慶之道:“大臣們也放心,若是上頭人疑心病重,那下頭辦差的人想的就不是怎麽辦好差,而是:這是不是陛下在試探我了。”
那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忠順王換了個姿勢,又嘆道:“王子騰啊……前頭跟先祖打天下的那些人,也沒剩下幾家了。人常說撐過五代才能傳家,看這些人就知道了。那樣顯赫的功績,那樣豐厚的家産,一樣傳不過五代。”
顧慶之笑道:“我就不用擔心了,過完這輩子我就回天上去了。”
忠順王失笑,“你果然會安慰人。兒孫自有兒孫福,管不了那麽多。”
這邊再說王子騰,賈家也在說王子騰。
“他們要回金陵了?”賈赦驚訝道。
兄弟兩個坐在書房裏,賈琏站在賈赦背後,三個人都是愁眉苦臉的。
賈政點點頭,“開春就扶靈回祖籍,已經開始變賣京中家産了。”他又跟賈琏道:“你那媳婦也得安葬回祖墳,不如明年跟着他們一起,相互也有個照應。”
賈琏猶豫一下,賈赦道:“再看看吧,家裏事情多,老太太也不太好,離了他無人辦事的。”
更重要的是伍玉華那邊追捕賈家逃奴,得有他看着。
賈赦長嘆一聲,“他們的确是支撐不住……除了王子騰,剩下人都沒有官身。”
“回去怕是也不好過。”賈鏈皺着眉頭,顯然是想到了他們的以後,“原先他是從一品的大員,金陵周邊不知道占了多少地,如今子孫還沒成長起來,他就先死了。以前吃進去的東西都得吐出來。”
“……從一品的大員,該是有兩個去國子監的名額的。”賈赦想了想,又問了一句。
賈政道:“我問了,說是給了幼子跟長孫,他們在國子監附近買了個兩進的小院子,留了可靠的老仆人照看。只叫讀書,連家眷都要跟着一起回金陵。”
這舉動打着什麽主意,賈赦也能看出來,“別的不說,有他們兩個留在京城,雖然還不曾進學,但也是個威懾,若是能考出來,王家還能立住。”
賈政捋這長須,道:“最好就是明年考過,中個秀才,不然後年是鄉試年,考秀才是停考的。若是考不過,就又是三年。”
以前不覺得,如今賈赦是深刻明白什麽功名,什麽叫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了。
“咱們家裏這麽多人,怎就沒一個——”話說到一半,賈赦想起賈珠來,又重重嘆氣。
賈政也知道他為了什麽停頓,“珠兒——悔不當初啊!”
賈琏安慰道:“讀書不容易,別說咱們家了,王家也一個讀書的都沒有,就是老太太的娘家史家,素有‘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的說法,史家人夠多了吧?一樣沒人考出來。”
一說這話,賈政頓了頓,“我怎麽聽說……史家不大好了?”
前頭賈家差不多算是被奪爵了,能靠的無非姻親,一個史家一個王家。
如今王子騰死了,王家敗得比他們還快,史家老太太雖然送了兩封信去,可沒什麽回應不說,史家都有點閉門謝客那意思了。
“史家人多。”賈琏說着自己聽來的消息,“聽說是在金陵那邊犯了事兒,叫人進京告了禦狀,還滾了釘板的。”
賈政嘆氣道:“雖然說枝繁葉茂才是興盛之兆,可人多了哪裏管得過來,這又是敗家之根本了。”
賈赦問:“你書讀得怎麽樣了?可能考上?”
“已有七八分的把握。”賈政說這話的時候,原本愁苦的臉上也有了笑意,照他那性子,很明顯不是七八分的把握,他是覺得自己一定能考上。
賈赦松了口氣,“這就好。別的那些親戚不說,咱們兄弟兩個一母同胞,總歸是要互相扶持的。你只管好生讀書,剩下的事情全叫琏兒去辦。”
氣氛輕松了些,兄弟兩個互相勉勵一番,賈政這才起身告辭。
賈琏送他二叔出去,回來就看見親爹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伍玉華那邊,去催催。”
“這才多久?周瑞那一家子提前跑了三個月,怕是不好找。催得極了,萬一——”
賈赦眼睛一瞪,不耐煩道:“那就去看看你妹妹!”
天氣寒冷,除了要趕生計的,多數人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尤其薛蟠這種懂得不多,去不去都行的人,也就是趁中午太陽最好的時候出去看一圈。
午時剛過,薛蟠就跳下馬車回到了梨香院。
“這天氣可真夠冷的。”他一邊搓着手,一邊探手去冰香菱。
香菱一邊笑一邊躲,道:“大爺,太太讓您一回來就過去呢。”
薛蟠臉上笑容收斂許多,“那等我回來你再給我暖暖。”
到了薛姨媽屋裏,瞧見他母親跟妹妹對面坐着,薛蟠上去招呼道:“母親,妹妹。”
薛姨媽道:“來坐。賈家去金陵的人,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這是給薛蟠去辦過繼的人,薛蟠自己也挺關心的,他算了算道:“這月底肯定能回來了。”
薛姨媽松了口氣,“也算了我一樁心事。”
薛蟠卻覺得有點假,以前幹什麽去了?
一邊坐着的薛寶釵,又把手裏帕子往前推了推。
“這是你妹妹繡的手帕,回頭你送給元春。”薛姨媽交待道:“好生對她。”
薛蟠這下沒忍住,冷笑一聲道:“您該不會忘記這親事是怎麽來的了吧?是咱們算計來的,妹妹還叫我去生米煮成熟飯——”
“你胡說什麽!”薛寶釵冷着臉,一下子就怒了,“你自己做的事情,往我身上推?”她說着便紅了眼圈,“我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又趴在薛姨媽懷裏哭了起來。
“這是你親妹妹!若不是你不争氣還打死人,咱們哪裏用寄人籬下?”
“行啊。我不對,是我算計來的。”薛蟠也冷着臉道:“那元春又能對你多好呢?雖然你兄弟是個混蛋,但你寶姑娘是出淤泥而不染?我說你少往人家跟前湊,就是幫我了。”
這話的諷刺意味太強了,薛姨媽也氣紅了臉,道:“若不是你,你妹妹何苦都脫到現在還不成親?你不知道感激你妹妹,總拿話語來刺她,你也太沒良心了!”
薛蟠指了指自己鼻子,卻換了個話題,“前兒還收到夏家的信,跟咱們家裏是世交的桂花夏家,人家家裏也只剩一個女兒,跟咱們家似的,她就立了女戶,說要開春招贅,還要請咱們去觀禮。不是我說,陛下鼓勵醫女宮女等等立女戶的,京裏這些日子立女戶的人也不少,也不是非要嫁人才能有出息的,妹妹既然總說自己是女中諸葛學富五車,也該要自立起來才是。”
薛寶釵的哭聲跟薛姨媽的“你少說兩句”同時響起。
薛姨媽又道:“不知道你在哪裏灌了狗尿,回來拿你妹妹撒氣!”
“我并不曾說自己是女中諸葛學富五車。”薛寶釵分辨道,“不能因為你不識字,就瞧不起讀書的人。”
薛蟠冷笑,也不想多在這屋裏待了,“沒錯,你沒說,都是賈家人說的,賈家人都把你誇成仙女兒了,怎麽也不見他們來下聘呢?”
說完他便踢了簾子出去,薛姨媽跟薛寶釵對視一眼,薛姨媽道:“你哥哥也不知道怎麽了?”
薛寶釵擦擦眼淚,道:“是外頭人說了什麽?還是大表姐說了什麽?哥哥怎麽就跟咱們離心了呢?”
薛姨媽沉思道:“是得想個法子。”
申時剛過,顧慶之婉拒了忠順王留飯,回到了自己的莊子上。
林如海跟林黛玉也泡完溫泉出來了,雖然中午沒少吃羊肉,不過泡溫泉也挺耗費體力了,兩人都餓了。
林黛玉道:“爹爹也真是的,雖然是關門弟子,可也不好把人攆走的。”
林如海覺得好笑,尤其是她這個嘟着嘴表達不滿的表情。
雖然說女大不中留,可——
林如海嘆氣道:“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您是不是還要說胳膊肘朝外拐?”林黛玉不滿道,“您那胳膊肘往裏頭拐拐我看看?那就得折了!”
林如海大笑起來,顧慶之正好進來,聽見笑聲便道:“師尊遇見什麽高興事兒了?叫我也聽聽。”
沒他女大不中留就是個調侃,有了他就是現實了。
林黛玉趕緊跟親爹打眼色,她不當着顧慶之的面,倒是能堂而皇之的說些幫襯他的話,可當着面……她有點不敢,主要是猜不到顧慶之能有什麽反應。
而且以前的反應……咳,臉又燒起來了。
林如海也是不願意說什麽女大不中裏的話的,道:“說我以前是個老山參,你這溫泉養人,如今泡成紅參了。”
老山參又幹又皺,紅參是泡發後又蒸的,又紅又胖,這笑話就還挺應景的。
屋裏三人安靜片刻,齊齊大笑了起來。
林黛玉一手拿帕子掩着嘴,另一手抵在自己腰間,手肘還卡在桌邊上,這才沒笑下去。
顧慶之便道:“師姐快別笑了,以前是個粉桃子,如今要笑成紅蘋果了。”
林黛玉兩只手撐着帕子,擋在頭前,那帕子抖啊抖的,就想讓人伸手奪了過來。
正笑着,林如海肚子裏咕嚕了兩聲,顧慶之便道:“可了不得了,好好的紅參,再不進補些,就又 要變成老山參了。”
才剛止住些笑的林黛玉又開始抖了,那帕子又被舉起來,擋在了臉前。
“師尊請。”顧慶之拉着林如海出來,道:“咱們去看看吃什麽菜吧,也叫師姐好生笑笑,憋着多難受啊?”
泡完溫泉,還是山泉,林如海是心曠神怡,回頭掃了兩眼,笑道:“也別搞那些羊肉等等發熱的食物了,進補也算了,晚上簡簡單單吃些東西,早些睡覺,好好歇歇。”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肉還是要有的,泡了溫泉确實挺餓。”
天剛有點黑,晚飯就端了上來。
酸蘿蔔老鴨湯,再一個紅燒黑魚,粥是豬肝粥,還有兩樣綠葉蔬菜。既然靠着溫泉,種菜總歸是不受寒冷影響的。
“你還真少不了鴨子。”林黛玉吐槽道,然後就給自己盛了一碗,“聞着酸酸的特別開胃。”
“酸性收斂。”林如海點評道,讀書人總歸都是懂點醫的,“秋冬宜收不宜散,是該吃些酸的。”
兩人一人一碗酸蘿蔔老鴨湯下去,顧慶之這時候還沒察覺到不對。
不過等兩位林姓家人開始喝第二碗的時候,顧慶之覺得有點不對了,“師姐不是不愛吃鴨子嗎?”
林黛玉跟他眨了眨眼睛,頭一歪可可愛愛道:“可是你喜歡吃呀,我想跟你喜歡吃一樣的東西。”
顧慶之恨不得捂住胸口大喊兩聲,“師姐吃,多吃點。”
林如海也去盛了他的第二碗酸蘿蔔湯,顧慶之道:“師尊少喝些酸的吧?上回不還說吃多了酸的燒心嗎?”
“無妨。”林如海道:“前頭是修書整日不活動,喬太醫開了藥,如今又不整日坐着,已經全好了。”
然後他們就又一人來了一碗。
顧慶之如今算是明白了,他不由得嘆了口氣,“雖然咱們家不缺這些鴨子,不過……要麽以後還是分開吃飯吧。”
兩位林姓家人齊齊笑了起來。
等吃過飯,天差不多就黑了。
雖然在山莊裏,路都是修得好好的,不過到了晚上,人總有個路不好走的概念。
林如海先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道:“明兒誰也不許吵我,我要好好睡一覺。”
他起來先走了。
雖然是師尊,但是個男的,住山莊自然是不能住後院的,林如海就住在東北一點的客房裏,從前廳直接有抄手游廊能過去的,兩邊還有燈籠點着照明。
顧慶之也就沒送他。
“師姐要去歇息嗎?”
林黛玉點了點頭,山上本就涼,潮氣也大,雖然是溫泉山莊,坐在廳裏不冷,但也沒熱到哪兒去。她現在就想暖烘烘的躺一躺。
顧慶之拿了個琉璃的燈籠給林黛玉提在手裏,“我陪師姐過去?”
未婚妻嘛,自然是住在後院的。
兩人出了正廳,沿着木頭拼接的小路往後院去。走夜路的人都知道,燈光肯定是要拿在自己手裏才清楚的。
雖然路兩邊也有挂着的燈籠,林黛玉手裏提着的那個,不能說不夠亮,只能說提不提都一樣。
夜深人靜,天上繁星點點,不遠處又有潺潺流水聲,總能叫人生出點別樣的憧憬來。
顧慶之道:“等明年咱們自己來。”
林黛玉臉上一紅,輕輕嗯了一聲,她……她其實也有點期待婚後生活。
“可以天黑了去泡溫泉,煮些熱酒來,外頭點着小小兩根蠟燭,天上還有雪——你喜歡大雪還是小雪?”
一想萬一不下雪,這國師就要去開祭壇祈雪了,林黛玉不由得笑出聲來,“你可別說了,承諾這麽多,萬一你做不到呢?”
“怎麽就做不到呢?”顧慶之去輕輕拉着林黛玉的手,林黛玉縮了一下,又把手遞了過來,像是兩人共同提着燈籠一樣。
林黛玉瞧着兩人手,忽得笑了起來,她把燈籠提手一遞,塞在了顧慶之手裏,然後飛快的放手,又提起裙擺往前快步走了兩步。
“庚帖還在太廟呢,就想跟人泡溫泉了?”林黛玉神采飛揚哼了一聲,“你想得倒是挺美,羞不羞?”
顧慶之覺得自己大意了,手裏那提手雖然還有幾分餘溫,但這是燈籠啊。
伴着輕笑聲,林黛玉又往後頭院子走了兩步,“明早想吃梨。國師趕緊回去吧,不用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