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育房裏。
夏熠看着培養皿中小小瘦瘦的小怪物, 瞪大了眼睛, 扭頭朝海因茨真心的嫌棄道:“他好醜啊!”
前幾天, 小怪物已經被從他體內取出來了。
而今天, 他就能夠離開醫院。
在離開醫院之前,他來看看小怪物,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小怪物。
小怪物沒有意外的話會是一個頑皮的小男孩。
這讓夏熠松了口。
還好是個男孩子, 如果是女孩子這麽醜該怎麽辦。
培養液中, 蜷縮在液體裏緊閉着眼睛的小怪物,朝夏熠的方向轉個身,嘴巴一張一合。
就像聽到了夏熠的聲音, 尋找着夏熠一樣
夏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淺棕色的眼睛心虛一閃而過。
小怪物這怎麽看過來了嗎?他能夠聽到嗎!
海因茨将外套批到夏熠身上強忍着笑意說:“一般來說, 小怪物幾周前就能聽到聲音了。”
夏熠啊了一聲,然後默不作聲。
旁邊的護士溫柔的說:“寶寶的探視時間結束了,明天可以再來。”
海因茨看向夏熠。
夏熠默不作聲點點頭。
兩人朝門外走着, 已經走出了老遠。
夏熠擡起頭惴惴不安的說:“他不會記得現在的事,對吧?”
小怪物一定不會記得的吧。
他可不想小怪物一出生就讨厭他啊。
海因茨:“……”
在海因茨再三保證, 小怪物不會記得之後, 夏熠總算松了口氣。
等他回過神來,他發現他自己已經被海因茨帶去了學校,學校裏已經看不見舉辦聯賽的影子,這場一波三折的聯賽總算是徹底取消了。
校園所有人都在興奮的讨論這一次遠征軍對蟲族大獲全勝的軍事行動, 蟲族不但暴露了巢穴的位置, 還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節節敗退。
夏熠不在的這幾個星期,今年入學新生的首席挑戰賽開始了,今年他沒有參加,入校處光屏上的二年級首席不再是他。
夏熠也并不覺得可惜。
只是——
夏熠看過去,一年級的前三名照片閃過,夏熠定眼看過去,微微一笑。
緊跟在克洛維後面的,就是沈念。
兩人分數差的極其小。
沈念也來病房看過來,這些天哪怕只有一個人,沈念也堅持按照夏熠的方法訓練,不斷根據夏熠的方法,去調整自己的訓練項目,加上他本身天分不錯,這段時間進步非常明顯。
取得這個成績并不奇怪。
夏熠想,再過不了多久,沈念說不一定真的能夠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事情。
夏熠和海因茨重新踏入闊別已久的校園。夏熠聞着熟悉的空氣,不由的松了口氣。他和海因茨已經計劃好了,這幾年軍部都不會再有什麽大動作。海因茨會以榮譽教授的身份等着他從維恩學院畢業,然後兩人在一起進入軍部。
畢竟勉勉強強算是活了兩次,夏熠還是覺得“殺人越貨”這種事更适合他。
迎面兩個人向他們走來。
“夏熠,你回學校了啊。”沈念遠遠的和他們打招呼,看着健健康康的夏熠他不由的松了口氣,扭頭朝他旁邊的克洛維道:“夏熠總算出院了。我和夏熠說一會兒話,克洛維你先去訓練場吧。”
他說完卻見克洛維沒有答複。奇怪的看向克洛維,就發現克洛維冷着一張臉,不說話,臭臭的看着對面。
沈念颦眉,難不成克洛維還是不喜歡夏熠不成。
可是——
克洛維看向的方向好像是海因茨上校啊。海因茨上校和克洛維沒有什麽恩怨啊。
夏熠看着克洛維也不知道說什麽。他不由的撓撓頭求助似的看向海因茨。
一瞬間成為克洛維的哥哥,他也很為難啊,夏熠想了半天,終于拿出一點點做哥哥的氣度出來,試探性的寒暄:“我們打算去圖書館,你要去哪裏?順路就一起過去吧。”海因茨的宿舍是在圖書館的附近。訓練場和圖書館可不是一個方向呢。
克洛維看了海因茨和夏熠靠得極其的距離,撇過頭,冷冷道:“圖書館。”
夏熠:……
一行四人往前走着,克洛維冷着一張臉擠在海因茨和夏熠中間,若有似無的将兩人隔開。
總算到了圖書館附近。
克洛維不情不願的離開,他走之前,扭頭恨鐵不成鋼般的和夏熠道:“你不要傻乎乎的讓人給騙了。”
這句話簡直是對着海因茨說的。
夏熠:……
“還有——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和我說。只要有我在,沒有人可以欺負你。”已經離開幾步克洛維回頭,又再次朝夏熠說道。
夏熠一愣,不由的朝紅發少年看過去。
海因茨見狀扶額苦笑搖頭。
不用說,他在克洛維眼中一定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了。
走到岔路口,海因茨并沒有回宿舍,反而走向了另一條岔路口。
夏熠環顧着周圍,疑惑道:“這裏是——圖書館後面的校史館?”
海因茨沒有說話。
夏熠看着周圍紅牆建造的古老房子,再次确認了這就是校史館。
海因茨帶他來這裏做什麽?
海因茨上前一步,推開了塵封已久的門。
咔次一聲,門被慢慢打開。
裏面有點暗,沒有燈,橡木色的地板上布滿灰塵,長時間沒有流通的空氣特有的沉悶的味道,撲面而來。
夏熠并不奇怪,這個地方算是圖書館的副樓,平時存放着很多維恩學院的藏品,很少會有人來。
只不過,海因茨帶他來這裏做什麽?
他滿肚子疑惑跟着海因茨往裏走着。
海因茨帶他走到主廳。
主廳曾經是一個小教堂,和當年的布置并沒有什麽不同。
主廳左右兩側是幾排座椅,方篤常常會偷偷躲在那裏睡覺,而萊茵會氣的跳腳滿教堂的找他。他們之中最安靜的一個人——雲海,總是會坐在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默默禱告。
夏熠的目光一一略過。
記憶裏的畫面閃過,眼中不由的有些遺憾。
如果說,他還有什麽想做沒有來得及做的話,就是從未和他的朋友們正式告別。
主廳最中間是穹頂上鑲嵌着巨大的彩繪玻璃,陽光透過玻璃照在木質地板上,将整個大廳分為光和影子兩部分。
細碎的光影在最前方的巨大的十字架下面,随着窗外風吹動,光影轉動。
夏熠一個晃眼,就好像有人坐在那些隐藏在陰影中的椅子上一樣。
然而夏熠在看過去,又什麽都不見了。
海因茨轉身,反握住夏熠的手。
夏熠仿佛意料到什麽,他的心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抿了抿唇,側頭看着海因茨。
海因茨沒有說話,牽着夏熠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上十字架。
整個大廳就只聽得道兩人的腳步聲。
夏熠腦中一片空白。
傻愣愣的任由海因茨把他往前牽着。
走到十字架的前方,夏熠擡起頭看着眼前巨大的十字架,斑駁的青銅鑄造的十字架幾乎有屋頂那麽高。除卻歲月的痕跡,幾乎和記憶力一模一樣。
海因茨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頃刻間,夏熠眼前一黑,周圍整個暗了下來,周圍的窗簾都閉合上了,只是剩下他們穹頂上方巨大的才會玻璃照在他們身上的光,他扭頭疑惑看向海因茨。
海因茨卻微微一笑,彎腰十分紳士的行了一禮,示意夏熠轉頭。
夏熠轉頭,然後目光落在黑暗之中的那種座椅上。
他不由的愣住。
原本空無一人的座椅上。
從左到右——
雲海微笑的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的注視着他:“又見面了,你還好嗎——小熠。”
——“我很好。”夏熠嘴唇微動回答道。
方篤不正經的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萊茵的肩膀上,另一只腳踩着前面椅背,朝他們吹了個口哨說:“哇哇——小熠我早說海因茨那家夥對你圖謀不軌,你還不信,你看吧,信你方哥的,方哥從不騙你。”
——“明明騙的最多的就是你。”夏熠扭過頭去。方篤嘴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一起出去喝酒,付錢跑的比伊諾還快。
還有什麽早說過?他根本就沒有說過,每次他都被海因茨值得服服帖帖,恨不得叫海因茨爸爸,一旦在戰場上闖了禍,就知道糊弄自己去和海因茨說好話。
萊茵嫌棄的将方篤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抱着懷裏肥嘟嘟的大白貓,朝他們點點頭說:“恭喜。”
夏熠的目光落在他和方篤的身上。
海因茨不在了,自己也離開了。
有萊茵在,方篤也不會那麽孤獨吧。
他們的另一側穿着緊身皮衣,一頭波浪卷發紮起來,幹脆利落的索玲拉翹着腿朝前面慵懶說道:“海因茨,你應該已經追到小熠了吧?”
正是記憶索玲拉所有人大姐姐的樣子。
除卻他們透明的身體——
一切就像是他們又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樣。
他的朋友們——
他有着同一個理想,生死相托的戰友們——
夏熠的眼角不知為何微微有着濕潤,他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有機會見到他們。
而那邊索玲拉的話音剛落。
方篤一下子坐起來用手拍着萊茵的大腿急迫道:“喂,海因茨,你們不會讓我們這段錄像白錄吧?到時候放出來給小熠看時候,你還沒和小熠告白,那豈不是顯得我們很像白癡——”
萊茵懷裏的大白貓随着方篤的動作,尖叫一聲,竄到萊茵的肩膀上,萊茵實在看不下去,忍無可忍的一把捂住方篤的嘴,将大白貓抱在懷裏,朝夏熠說:“小熠,你應該很奇怪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這其實是我們提前給你錄制的一段錄像。”
“因為如果你和海因茨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我想你會想讓我們一同見證的。”萊茵微笑着看着他們:“讓我們來做你們的見證人吧。”
見證——
夏熠心裏一動,看向海因茨。
穹頂的一束光落在海因茨的身上,在海因茨腳底下形成一個圓形的光斑。
英俊的男人後退一步,溫柔的看着他,拿出戒指盒打開,握着其中一枚戒指朝夏熠道:“小熠,我原本可以承諾,永遠保護你,守護你,不讓你受一絲傷害,但是我不能,因為我知道,你我之間,我從來不是保護的那一個,你也不是被保護的那一人,而事實可能恰恰相反。我能夠找到你,恰恰是你曾給予了我的所畏懼的勇氣。你遠比我更堅強勇敢。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想要用我的生命去守護你。”
“小熠,和我結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