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舉報他,大家一起死!
夢想的力量有多大呢?
單看賈政眼色迷幻,嘴角上翹走出皇城就知道了,天知道他的一衆前·同僚們都以為他瘋了。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別說不敢從他眼前跑開,就是不小心對上眼神,也都是客客氣氣的打招呼,态度不僅和藹,還得尋兩處地方誇他。
有誇他人品端方的,也有贊他是逸群之才的,甚至最後還有個實在沒詞兒的,說他不染世俗,還引了蘇仙的《墨君堂記》說賈政“群居不倚,獨立不懼”。
竹子在文人心中是個什麽地位,知道的人都懂,賈政原本就處在大悲後的精神恍惚間,如今又這麽一大喜——
賈寶玉瘋瘋傻傻呆呆又時不時犯點癔症的性子也不可能是無根之萍,總得有點遺傳。
賈政身上的癔症如今就被引了點出來,當然絕對沒有賈寶玉那樣嚴重。
回到賈家,也許因為太高的緣故,也許是因為他也走不了正門,更加因為素日見管了的原因,他都沒發現大門上榮國府的門匾不見了。
正院裏,管家賴大正帶人一頓忙亂收拾東西,看見賈政身後跟着兩個小厮進來,他忙迎了上去,“老爺——您這是?”
賈政的形象絕對算不上好,官服叫人扒了,匆匆換上的常服也不整齊,官帽也沒了,頭發還有點散亂。
聽見有人跟他說話,賈政長舒一口氣,嘴角不由得翹了上去,“無事,我罷官了。”
這樣驚悚的語言加上他臉上的微笑——
賴大被吓得退後一步,下意識去看他身後那兩小厮。
其中一人做了個口型:從皇城出來就這樣了。
懂了……二老爺瘋了。
???二老爺瘋了!
賴大上前一步抓着賈政的胳膊,“王太醫還沒走,還在老太太院裏。老爺趕緊去看看。”
“母親又病了?唉……多事之秋啊。”賈政嘆了一句,又起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完了,他沒覺得自己有問題!
賴大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趕緊扶二老爺去老太太院子裏!”
如今的賈家,是誰越清醒誰越難過,而且随着族長賈珍來阻止榮國公賈源這支要把他們家下人列進賈家宗族,賈家的下人也都慌了。
人多生變,更別說賈家這群早就被養出刁心的下人了。
但這就跟顧慶之沒什麽關系了。
賈家玩陰謀詭計前總得想好萬一失敗怎麽辦吧?總不能一點後路都不考慮,頭一鐵就直接莽吧?
賭徒上桌前也得先算好自己能輸出去的籌碼,不然最終結局就是傾家蕩産。
帶着皇帝賞的小粽子,顧慶之去了林府。
他家就他一個,就算是家裏有冰窖,這粽子也得往十天半個月吃去,不如跟他師尊還有師姐分享一下。
“還知道自帶幹糧。”書房裏,林如海小小的陰陽怪氣了一下,然後道:“石涯居士送了明爐烤鴨來,晚上咱們試試這個。”
石涯居士?這人顧慶之也知道的,前一任潮州總兵,還兩次大敗入侵的南洋海盜,如今年紀大了,于去年年底被陛下召回京城養老。
他安頓下來就開了飯館,如今算是試營業階段,時不時給朝中同僚們送些菜品試一試。
“這愛好也算是歸隐田園了。”顧慶之笑道,“他倒是知道我喜歡吃鴨子,還知道我喜歡在師尊家裏吃飯。”
林如海呵呵兩聲,抽查了他背了一篇《孟子》又叫他詳細講了講這篇說的是什麽,才說去吃飯,路上還不忘跟他強調。
“四書裏頭,《大學》跟《中庸》都是節選自禮記,不過兩三千字,科舉從古至今也有一千年的歷史,從《大學》《中庸》裏出題,很難有新意,陛下又不叫截一段這麽出題,縣試院試也就罷了,有功名的考試裏,很難出現這兩篇相關的題目。”
“《論語》一萬五千字,《孟子》三萬五千字。只是《論語》語言簡練,淺顯易懂,就是不識字的人,聽上兩遍也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孟子》就不一樣了,字數多,可用宏博二字來形容。雖然其中心思想可用德治來總結,不過能出題的地方很多,能考出新意的地方就更多了,所以院試前,你得把這個背熟了。”
這種考前小輔導,還是出自全國考試第三名的考試成功人士、翰林院資深官員、任過考官的岳父大人林如海,顧慶之認認真真聽了,“多謝師尊教導。”
林家的晚飯,有綠豆百合羹,魚頭豆腐湯,下來幾樣時令鮮蔬,還有顧慶之帶來的禦賜的小粽子,巴掌大的肉餅,和前潮州總兵送來的明爐烤鴨。
至于用來沾的梅子醬,就是一人面前一碟了。
“這個聞起來倒是挺香的。”林黛玉拿起盤子,往鼻尖一湊,香甜不說,還有梅子特有的酸,聞着就開胃。
她又拿筷子尖兒點了一點嘗了,“味兒也不錯。”
顧慶之笑道:“師姐要喜歡這個,明兒我去尋點鹽津梅子來給你開開胃?”
林如海一個當爹的,這時候肯定是要輕咳兩聲示意的。
“也不見你想在前頭。”林黛玉一個轉音,半真半假的埋怨道。
“他不能再想到前頭了,你也不用再開胃了。”林如海一人打了五十大板,見兩人都偃旗息鼓不再眉來眼去了,心中舒坦許多,“吃飯。”
但是吃飯嘛,食不言寝不語是不可能的,沒吃兩句,林黛玉忽然笑出聲來。
林如海瞪了顧慶之一眼。
顧慶之大感冤枉,“天地良心!師尊,我沒說話,我都沒出聲。總不能因為我出氣了吧?”
林黛玉道:“前我去榮國府吃飯,薛姑娘還勸我食不言寝不語。”
“師尊好好聽聽,這真跟我沒關系。”
林如海又瞪他一眼。
顧慶之小聲道:“都瞪我兩次了,我若不幹點什麽,豈不叫師尊蒙冤。”
之後他又跟林黛玉道:“她說食不言寝不語倒也正常,她進京不是選女官來着?進了宮的确要食不言寝不語,聽說睡覺都得朝一邊睡,而且不能吃有味的,魚更是一點不能碰。”
林黛玉嘆了口氣,“好端端的,榮國府的大小姐不當,非得進宮當宮女。”
“倒是……如今也沒榮國府了,下午他們家的匾給摘了。”
桌上安靜了片刻,林如海嘆道:“其實先前善公亡故之後,他們家裏就算不得國公府了。雖然還有個國公夫人,可這名號是發給國公的,其餘不過陪襯。”
顧慶之很想再說:可師尊如今不是國公的女婿了,失不失望,但氣氛稍顯沉悶,就不太合适。
“爹爹換一個。”
林如海正要去拿小粽子,就被林黛玉阻止了,“白米的留給我沾梅子醬吃,爹爹吃個別的味道的。”
怎麽說呢,所以方才那沉悶,在林黛玉這兒也是程序性沉悶。不然也不會盯着白米粽子不放。
顧慶之嘻嘻笑了兩聲,笑得林黛玉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你愛吃鴨子,全京城人都知道,怎麽我吃兩口梅子醬,你就要笑話我不成?”
“旁邊還有桂花呢,師姐拌一點?”
“桂花年年都有的。”林黛玉卻有點嫌棄,“什麽點心裏都有,粥裏也有,早就吃膩了的。”
“你少吃兩塊,糯米吃多了要積食的。”林如海不免擔心兩句。
“哪裏那麽容易積食?兩個粽子加起來還沒巴掌大,還是我的巴掌。一會兒院子裏多走兩圈就好了。”林黛玉笑眯眯的把白米粽子分成小塊,沾了梅子醬放在嘴裏。
“又甜又鹹還特別酸,但湊在一起就特別好吃。”
顧慶之不免想起他下午在禦書房吃的雲腿粽子來,仔細一看碟子裏沒有,他便又吩咐下人:“再去蒸兩個雲腿的來,這個你八成也愛吃。”
顧慶之下午就吃了四個粽子,如今也不算很餓,不過吃了兩個粽子,又喝了碗綠豆湯,吃些菜就飽了。
林黛玉還在吃小粽子。
林如海也放下筷子,笑道:“你們兩個倒好,喜歡吃的東西差不多,以後倒也少些争吵。”
林如海本是玩笑,但話一說出來,顧慶之很是嗆了口湯,林黛玉臉也紅了,她左顧右盼小聲道:“爹爹說什麽呢?”
失策!他就沒那個意思,但如今解釋也不行,沒意思都能給解釋出來意思。
林如海踢了顧慶之一腳。
顧慶之正色道:“其實喜歡吃的東西不一樣才好,這樣不至于搶不到梅子醬打起來,畢竟我打不過師姐,到時候還得求師尊撐腰。”
這話也有道理,不過這次就是林黛玉瞪他了。
“我才不會跟連梅子醬都要搶的人一起——吃飯呢。”
顧慶之嘻嘻兩聲,林黛玉把頭一偏,筷子狠狠又紮了個雲腿粽子,“吃飽了就趕緊走,別耽誤我吃飯。”
“你吃你的,我給你講兩個笑話解解悶?”顧慶之提議道:“不好不好,萬一嗆到就不好了。”
他說完環顧四周,又見林黛玉往角落一指,道:“你去彈琴,就像上回請的教坊司的樂師一樣。”
林家這飯廳,靠窗的角落裏也是放了古琴的,君子六藝嘛,是個人都挺感興趣的,顧慶之也學了個皮毛。
他站起身來,走到古琴背後坐下,正經道:“我給師尊和師姐彈琴助胃口。”
只是才撥弄兩下,林黛玉還沒說什麽,林如海先捂了耳朵,“人家是對牛彈琴,你這是對琴彈牛了。”
“牛可彈不出這麽清脆的聲音。”顧慶之笑道,“師尊可真是會挑剔,這京城還能找出第二家來,叫安國公奏樂的?再說方才是定弦,如今才是正經彈呢。”
……
只能說強的程度有限,距離雅這個程度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林如海聽不下去走了,顧慶之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琴弦,還要請林黛玉點評。
“你這琴彈得,跟你作詩不相上下。”
“師姐是說我進步空間巨大?前景廣闊嗎?”
林黛玉又笑了起來。
吃的時候不覺得,梅子醬又鹹又甜,雲腿粽子也是又鹹又甜,她還喝了兩碗綠豆百合羹,可這一站起來,林黛玉就覺得自己吃多了,胃都往下墜。
她下意識看了顧慶之一眼,“以後不跟你一起吃飯了。”
顧慶之一邊道:“師尊方才還說了,糯米容易積食呢,師姐還說出去走走就好。”
一邊從飯廳的小櫃子裏尋了山楂跟焦麥芽來,“山楂消肉食,焦麥芽消谷物,我估計師姐如今也喝不下什麽了,幹貨直 接吃吧。”
林黛玉抓了兩片山楂放嘴裏,狠狠咬了下去。
別說一邊的顧慶之還能看見點寒光,什麽叫尖利的小銀牙?這就是了。
如今已到了夏天,要酉時末天才黑,吃過晚飯也不過申時三刻,距離天黑還早呢。
顧慶之陪着林黛玉出來,去了林家的花園子,沿着青石板鋪的路慢悠悠走着。
“真要撐得慌,咱們請喬太醫來看看,紮兩針,興許還得熱敷,或者熏個艾,哪怕喝兩口藥,很快就好了。”
林黛玉拿扇子擋住了臉,“怪丢人的,倒也沒那麽撐。”
顧慶之笑出聲來,“我記得上回喬太醫還正經說——”他清了清嗓子,“姑娘身子沒大毛病,就是好好吃飯,多吃些東西,養上三兩個月就好了。”
“這次就不一樣了。”顧慶之又清了清嗓子,學着喬太醫的聲音,“姑娘身子沒大毛病,就是別吃這麽多了,少吃些——”
“你讨厭。”林黛玉拿扇子撲他,“我不理你了。”
顧慶之拿住她扇子,笑道:“你頭上都有汗了,我幫你扇扇吧。”
扇子就這麽大點,真扇扇子總歸是要走進一些的,那偏頭多看兩眼就很正常了。
別說,他師姐側面看着是厚了些。
林黛玉生性敏銳,這眼神哪裏覺查不出來呢?
“你——”她把顧慶之一推,“扇子還我,你走我前頭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這還是林黛玉頭一次正正經經仔仔細細的看顧慶之的背影。
夏天衣服穿得本就不多,加上官員又能穿上好的絲綢。
——他肩膀倒是挺寬,也怪不得能拉開兩石的弓,自己用的還是兩力的小弓。
林黛玉捏了捏自己肩膀,伸手又想去捏捏顧慶之的肩膀,只是手指都快碰着他背了,林黛玉又縮了回來。
她上紅了起來,原先拉他倒也平常,怎麽如今連手都伸不出去了呢?
等到……若是成親……
這念頭流轉間,林黛玉臉上又燒了起來。
不過平日裏他扶自己下馬車,倒也挺有力氣的,可見騎射沒白練。
顧慶之前頭走着,見後頭許久不帶說話的,轉頭過來一看,就見林黛玉滿臉通紅,眼中似有波光粼粼,他吓了一跳,“師姐難受了?還是請太醫來吧。”
“你趕緊轉過去!”林黛玉掩飾一般,聲音越發的嚴厲了,“誰叫你回頭的。”
這聲音聽着就還好,顧慶之忙轉了過去,聽見身後林黛玉道:“背詩來聽,你詩做得不好,許是詩都沒背過,我今兒要考考你。”
顧慶之想了想,道:“半卷湘簾半掩門……”
聽着他把自己詩集上的詩一首首都背了下來,背完這個又去背王維全集,杜甫全集,接着又是李太白全集,林黛玉心中是又害羞又感動,可是——
她伸了扇子在他背上一敲,無奈到了極點,“你在作詩上是真的一竅不通啊……”
顧慶之笑了兩聲,“所以才叫師姐多花些功夫在我身上。”
林黛玉眉頭一皺,生平頭一次生出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師姐,口渴,想喝水。”顧慶之又道。
“你呀。”林黛玉左右一看,他倆正在花園中間偏後的位置,往前去書房倒是不如去她屋裏方便。
“去我院裏吧。”
到了林黛玉院子裏,顧慶之依舊是只站在院門,眼神也不多瞄一眼的,不免又叫林黛玉生出點感動來。
她拿大茶缸子給顧慶之備了溫水,又親自端來給他,道:“趕緊喝了就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師姐也不送送我?”
“你不認路是怎的?”林黛玉反問道,說完又笑,“可別了,上回我送你出去,你又要送我回來,兩趟就把我爹爹招出來了。難不成你還想叫我爹爹送你?”
那倒也不必。
顧慶之喝了水,把杯子還回來,不是很堅定的走了。
林黛玉回到屋裏,揉了揉肚子,“的确不撐了。”
賈家那邊各種忙亂,又要尋醫問藥,又要找人做新的門匾,等不像無頭蒼蠅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做什麽之後,殿試都結束了。
顧慶之理所應當拐了他師姐出來。
“師尊家裏整日都有新科進士來拜見,人來人往的,難不成叫師姐一人待在院子裏不出門?那也太憋屈了。”
這麽說倒也挺有道理,所以如今林黛玉白天又往安國府去了,顧慶之還帶她去了兩回西苑,試了試那據說三丈高的秋千。
好玩是真好玩,刺激也是真刺激,晚上回來林黛玉嗓子都有點啞。
過了端午節,天氣是越發的熱了,新科進士們也都一一入了衙門,拜見座師房師的活動也告一段落。
林黛玉也不愛出門了,還沒精打采的勸顧慶之,“俗話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你也該好好讀書了,距離院試也不過就三個月,一晃就過去了。”
讀書的不止顧慶之一個,還有剛換了賈府牌子的賈家二房老爺,賈政。
罷官之後喝了幾天的藥,他倒是沒那雲裏霧裏的感覺了,但是科舉這事兒還是深深紮根在他心裏。
不過賈家這地界兒,好好讀書,奮鬥上進似乎是件丢臉的事兒,所以賈政是背地裏讀的。
問題是賈家這地界兒,閑人比正經幹活的人多,所以這消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是賈政是很有信心的,當了這許多年的官兒,如今再返回來去看科舉,的确是有種游刃有餘的感覺。
不說進士,賈政覺得他至少能考個舉人出來。
這天下午,李纨又往王熙鳳屋裏去了。
賈家這情況,算來算去,竟是李纨當家了。
只是李纨沒多少嫁妝,也沒銀子往賈家這個大窟窿裏填,況且她跟賈蘭過得什麽日子?
她真心實意的盼着賈家壞。
所以李纨只當自己是個跑腿的,一問三不知,當下頭人哭,當賈母哭,跟王夫人哭,有事兒全來問鳳姐兒,完全不做主。
“我也實在是沒法子了,不然不會來找你,又耽誤你養病。”
問完鳳姐兒主意,李纨客客氣氣的道謝,然後告辭了。
鳳姐兒把頭往後一靠,跟平兒抱怨道:“這位珠大奶奶,聽說也是國子監祭酒家裏的女兒,我估摸着怎麽也不能太窮吧?家裏至少也是有家産的,怎麽就無能到這個地步了?難不成她在家裏除了女紅,別的竟什麽都不學?”
平兒正要說話,外頭小丫鬟就道:“奶奶,張嬷嬷來了。”
平兒眉頭一皺,正要起來,就見王熙鳳拉住她,又揚聲道:“叫進來吧。”又小聲道平兒說,“聽聽她說什麽。”
平兒無奈的嘆了口氣,“奶奶,您這……身子還沒好呢。”
王熙鳳忌諱別人說她生病,更加忌諱別人說她不行。
張嬷嬷進來行了禮,手裏提着個小包裹放在床頭,這才坐在王熙鳳床邊的小凳子上,哭訴道:“二奶奶,您這什麽時候來當家啊。您是不知道,那珠大嫂子,竟是個耳根子軟的。昨兒答應了我,今兒李嬷嬷一開口,她又把差事派給李嬷嬷了。”
“咱們家裏這情況,您也知道,如今沒差事的,都怕被攆出去。我們家裏雖然奶過主子,我也被人尊稱一句嬷嬷,可我也怕珠大嫂子那不知道事兒的,先把我攆出去,我這張老臉沒什麽,可若是丢了主子的體面,将來可怎麽辦啊。”
張嬷嬷哭訴一通走了,王熙鳳揉揉額頭,頭疼卻又爽快,笑道:“她們倒也知道該求誰。”
話音剛落,外頭小丫鬟又道:“趙嬷嬷來了,說要給奶奶請安。”
平兒又是眉頭一皺,不等說話,王熙鳳就又把人拉住了,“畢竟是二爺的奶嬷嬷。”
等到賈琏晚上回來,就見王熙鳳有氣無力靠在床邊,臉色蠟黃半閉着眼睛,竟像是快死了一樣。
“我說你這都多久了,怎麽也不見好的?”
王熙鳳不過擡了擡手,平兒端着藥碗從外頭出來,沒好氣道:“怎麽好得了?一天早晚十幾個人來請安,全都是求奶奶給她們些體面的。”
平兒放下藥碗,又來伺候賈琏換常服,賈琏沒好氣道:“你就非得貪戀那點權勢不成?你真想管家,你也得養好身子才是。”
“你知道什麽?”王熙鳳睜開眼睛,沒好氣道。
“無非就是送你點銀子,還能有什麽?”賈琏道:“如今都要樹倒猢狲散了,連這國公府都不知道還能住多久,我勸你也想想将來吧。你不趁這機會好好養病,将來留下病根,難不成還能有人替你?”
這邊正說話,屋子外頭又來了人,“二爺,老太太叫您去一趟。”
賈琏沒好氣道:“催命的又來了。”說完便出了屋子。
平兒不免又要勸,“二爺說得有道理——”
王熙鳳沒好氣道:“你還不知道我為了什麽?我不提前摸清這些人都有多少家底兒,将來分家我怎麽要人?”
“那也不至于拿命去填啊,再說按照管家、四大奶媽,老太太的人這樣往下要,總歸是差不了的。”
賈琏這會兒已經到了賈母屋裏,一進去他就豎起一身汗毛。
賈母屋裏一個人沒有,連鴛鴦都出去了。燭火昏暗,越發顯得賈母那張布滿溝壑的臉陰沉可怕。
尤其是她臉上那對已經有點突出的眼球,已經能止小兒夜啼了。
“琏兒,我有事要交代你。”賈母定睛凝視賈琏,沉聲吩咐道。
“請老祖宗吩咐。”賈琏低着頭,恭恭敬敬的道。
“你去檢舉寧國府孝期聚賭飲酒銀亂,還私藏弓弩刀槍甲等兵器,圖謀不軌!”
賈琏吓得都結巴了,“老、老祖宗,大魏朝不限私人擁有兵器。”
“那也不能太多!王府才能有五十府兵,他家裏私藏的兵器都夠兩三百人用了!”
賈母咬牙切齒道:“若不是沒證據,我恨不能檢舉他逼劍兒媳!”
“叫他嘲笑我,叫他在我面前擺譜,我要他那塊牌子也摔成三塊!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大家一起死!”
老太太瘋了!
賈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賈母院子,若真要按照賈母說的去檢舉寧府……
孝期幹的那些事兒,就足夠他們奪爵了,至于兩三百人的武器……若是真查實了,少不得一個流放三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