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榮國府……沒了?
賈寶玉偷偷摸摸猶猶豫豫回到了暫時還是榮國府的賈家,又偷偷摸摸到了賈元春院子裏,這才松了口氣。
這陣子要裁減下人,他屋裏那些丫鬟小厮長随跟嬷嬷,不免也要擔心去找一找他珠大嫂子,所以早上有元春做掩護,他偷偷溜出去也沒跟着人。不然還真不好辦。
元春住的是院子原先是賈寶玉的外書房,原本就裝扮得脂粉氣十足,如今換了元春,反倒清爽了不少。
賈寶玉進去院子門,就聽見元春在廂房教賈蘭賈環兩個讀書,隐隐的還能聽見她挺嚴厲的聲音。
“環兒這詩做得不通,打十下掌心。蘭兒這詩匠氣十足沒一點詩意,打五下掌心。你們要不想跟安國公似的,被全京城嘲笑‘天子腳下好風光’,就多用些心在詩上!”
賈寶玉隔着窗子掃了一眼,只見賈環賈蘭兩個都低頭站在賈元春跟前,手伸了出來,啪啪的被打。
賈寶玉僥幸一句,“幸虧我詩做得好。”便一溜小跑到了後頭正房。
“抱琴姐姐,煩勞你請大姐姐過來,我有事兒跟她說。”賈寶玉臉上帶着笑,客客氣氣說。
賈元春的事兒,抱琴知道大半,她不過上下打量賈寶玉一眼,就往前頭去了。
“大姑娘,都午時了,您也歇歇吧。”
早就商 量好的事兒,看眼神她就知道是賈寶玉回來了,元春放下竹板,道:“既來我這兒學詩,我可不是那麽容易被糊弄過去的,明兒照舊是先背詩,然後一人一首五言一首七律。”
賈環賈蘭兩個低着頭離開了,元春匆匆跟着抱琴往後頭去,誰想兩人都回頭看她一眼。
賈環道:“她能一天做一首?半個時辰就得做出來?”
賈蘭皺着眉頭,“科舉又不靠詩詞取士,不會作詩也能過去。”
到了後頭屋子,元春臉上又有了笑意,“回來了。”
賈寶玉卻是一臉委屈,告狀道:“大姐姐,他把我的玉搶走了。”
“你就沒跟着他?”元春下意識便問,她越發覺得這個弟弟不争氣了,也不明白祖母把人養成這樣是為了什麽。
她當年雖然被祖母騙去了宮裏,可也沒這樣天真啊。
“我……他叫個太監帶着人把我送出來了。我……也怕姐姐擔心。”
元春深吸一口氣,道:“你應該等在他門口的。他是怎麽說的,你給我重複一遍。”
賈寶玉學了一遍,元春道:“你先在我屋裏待着,我想他一會兒就會差人把東西送來。正好隔壁珍大哥來了,正跟老太太說話,這會兒也顧不上你。抱琴,叫人去廚房說一聲,寶玉中午在我這兒吃飯,把他的飯端來。”
榮慶堂裏,賈母坐在她平日裏坐卧的羅漢床上,兩個小丫鬟給她捶腿,顯得挺有威勢。
賈珍坐在下頭的椅子上,翹着腿,面色陰冷。
“你是許久不到我這兒來請安了。”賈母拿腔作調道,“許是族中事情多吧。”
賈珍臉色原本就白,冷笑起來嘲諷意味越發的重了。
“老太太,你既然知道我是族長,怎麽要把你家裏下人變成賈家族人的事兒,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族長是幹什麽的?族裏有些找不到營生無以為繼的族人,族長是要管他們吃喝的。
賈家混吃混喝的人本來就多,如今又要添不成?況且什麽人都往賈家裏塞,他這個族長是瞎的嗎?
賈母嘆氣道:“畢竟是我榮國府的事情,也不好總勞煩你費心。”
“我才是族長,我不開這個口,你塞不進來。”賈珍聽見這消息的時候還以為是誤傳呢,哪知道幾天過去,反而愈演愈烈了。
原先跟他們賈家連宗的都是什麽人?最近一個是賈雨村!榮國府下人?他也配?
賈珍原本就是日日笙歌的,起來辦這等事情他也是不耐煩的,眼見賈母還要打哈哈,他起來一甩下擺就打算走了。
“你榮國府那麽些下人,該削減就削減些。都是親戚,你們府上多少進項我不知道?每年倒找出去好幾萬都是少的。別的不說,就說你府裏寶玉,身邊伺候的人怕都四十了吧?宮裏皇子都沒他精貴。老太太,你也好好想想,沒有國公的位置,就別擺國公的排場了。”
賈珍說完就一拱手,“告辭。”
賈母被他這一點都不恭敬的态度氣了個半死,一邊喊“落魄了”,一邊罵道:“我兩個兒子呢!一個去衙門,還有一個呢?他母親受這樣的委屈,他躲在一邊看熱鬧不成!”
鴛鴦說了賈赦找好的借口,“說是出去訪友了,二姑娘年紀也大了,要給她找個好人家。”
“從也不見他心疼迎春!”
鴛鴦上前撫了撫賈母後背,勸道:“老太太快別生氣了,要我說,如今是該省簡些,如今那麽些人盯着咱們家呢。上回那事兒……”
鴛鴦一頓,又道:“知府老爺也盯着咱們家的鋪子,上回我還聽二奶奶說,捕頭衙役總去咱們家鋪子,一來二去的,就沒客人來了。如今這情況,不如先韬光養晦,忍上幾年,等寶二爺出息了,還怕什麽?”
這話鴛鴦自己都覺得心虛,有出息?有出息就得科舉啊。寶二爺十二年不能科舉。
可這畢竟是個理由,賈母念了好幾句“卧薪嘗膽”,又道:“寶玉呢?”
鴛鴦越發的別扭,榮國府上下好像都在演戲,明眼人肯定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可所有人都裝不知道。
“讀書呢,咱們家裏這些公子們,如今都好好讀書呢,環哥兒跟蘭哥兒也跟大姑娘學詩呢。”
賈母松了口氣,琥珀進來道:“老太太,飯得了。”
自打上回中氣十足把王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賈母這病是不太好裝了。她藥雖然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喝,不過飯是單另做的,清淡不油膩,也算是病號飯吧。
賈母這邊吃飯,賈府其他人也是這個點吃飯。
賈蘭回去屋裏,看見他母親被一群婆子圍着,又想起老爺不曾給他們找先生,太太又叫大姑姑教他們學詩,連讀書都沒空了,火氣嗖的就冒了出來。
那就都別活了!
他左右一看,拿着門背後別門的木條,就沖這幫人掄了過來。
“連飯不叫我們吃,那你們也別吃了!”
猝不及防下,好幾個婆子都被打到了。只是人畢竟是長腿的,不過掄了幾下,這些婆子就都跑了。
“人人都說蘭哥兒性子古怪,原先我還不信的,如今見了還沒說錯。”
“這老疼了,怕不是給我打青了。”
“都是主子,這還是咱們家裏第一個動手打人的呢。”
“可不是,老太太給她派了差事,如今咱們這些人的命都在她手裏捏着,蘭哥兒可不就抖起來了?”
屋裏,賈蘭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母親,是不是要等寶二叔先有出息,我們才能有出息。”
李纨也抱着賈蘭哭,“是母親不好,是母親沒護住你。”
母子兩個哭了一通,李纨像是忽然有了主意,道:“先吃飯,吃過飯你好好讀書,以後你只管讀書,別的事情再不管了!”
但是耽誤這些功夫,沒等吃飯,傳旨的人就來了,依舊是全公公。
如果說前兩次還有點調侃拿人逗悶子的意思,這次全公公是一句廢話沒說。
賈赦還沒回來?沒事兒。
賈政在衙門?沒事兒,有人去給他傳旨。
等香案立好,也就賈琏跟賈母兩個在。
全公公聲音洪亮念完了聖旨,道:“賈老太太,你國公夫人的诰書和印信該交出來了,您是自己拿?還是我派人去找?”
賈母這次是真的全身都在抖,“你們怎麽能——你們怎麽能!”
全公公頭一偏,吩咐錦衣衛,“去摘門匾吧。”說着又跟賈琏道:“你也去看看?”
天氣本就熱,賈琏又要去準備紅封,來回小跑過來出了一身熱汗,聖旨讀完,他又是一身冷汗。冷熱交替,他又覺得身上仿佛有螞蟻在爬一樣,汗毛豎了起來又要豎,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這樣慌張過。
賈琏從袖口拿了紅包出來,一疊也顧不得數,舉過頭頂就道:“公公拿去喝茶。”
全公公冷笑一聲,“你有給咱家遞銀子的功夫,不如去看看你祖母,也勸她把東西交出來,不然咱家可要叫錦衣衛去搜了。到時候搜出什麽來,可就由不得你了。”
賈琏頭上身上的冷汗就沒挺過,他都沒能站起身來,就跪着蹭到了賈母身前,“老太太,诰書,印信。”
賈母是真的氣得有點糊塗了,“我父親是侯爵,我相公是國公,我是國公夫人!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見她這樣子,賈琏哪裏還敢耽誤?他又蹭到全公公腳下,低聲下氣道:“煩勞公公稍等,我這就去找。”
賈琏連滾帶爬站了起來,跑到正院西門,鴛鴦陪着老太太來,就在這處等着。
“老太太的東西放在哪兒?趕緊找來!”
全公公聲音挺洪亮的,傳旨鴛鴦也聽見了,她一樣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聽見賈琏吩咐,也算有個主心骨了,忙應了聲是,往賈母院子飛奔而去。
全公公依舊站在榮禧堂前頭,陪在周圍一圈的是賈家的外院管事們,還有大管家賴大。
“你們這正堂,原先是國公府的,如今也得改一改。有些東西該拆的拆,該收的收,別逾矩了,回頭自找麻煩。”
這一群平日裏趾高氣昂的管事們,如今一個個都低着頭,除了是是是,再沒第二個字。
全公公吩咐完,看見慢悠悠往過走的賈琏,不由得笑了一聲,道:“你快些,咱家還有話要吩咐。你既然是個主子,就別叫下頭人擔責。”
賈琏跑了過來,只覺得心跳如擂,恨不得要從嘴裏蹦出來。
全公公道:“真要不知道該怎麽改,去書店買一本大魏典制,上頭都有。旨意是咱家來傳的,你們可別給咱家找麻煩。”
賈琏也跟其餘管事一樣,又是一陣是是是。
全公公正要開口,忽然聽見外頭不遠處哄的一聲響,他笑罵道:“诶呦!這群小兔崽子,又把匾掉下來了!”
賈琏原本是被吓了一跳,聽見全公公的話,才明白這響動是什麽。
榮國府……沒了。
他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還跪坐在地上的賈母更是一聲悶哼,直接軟了下去。
“趕緊扶去陰涼地兒,別叫老太太有個好歹,這麽大年紀了。還沒到七十吧?沒到七十不能算喜喪。”全公公揮揮手,“趕緊請大夫啊,看咱家做什麽?”
頓時又有幾個管事跟無頭蒼蠅一樣跑了出去,關鍵跑的方向還不一樣。
這邊有人往外跑,前頭也有人往裏走,一個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挪着步過來,小聲道:“大總管,那匾摔成三塊了。”
“怎麽辦差的?這東西要交還禮部的。”
“就找到兩架梯子,國公府的匾,上頭還是鑲金的,您也知道有多重,兩個人上去那也架不起來啊。”
“你就不能先摘一頭,再摘另一頭?非得一起卸下來?”全公公故作嚴厲反問道。
“一時沒想起來。”錦衣衛不好意思笑道。
“罷了,橫豎全拿回去就成。叫人看好了,上頭金子可不能少。”
“那是,兄弟們還是知道規矩的。”
兩人這邊插科打诨,賈琏的臉是白了紅,紅了又白,他都能想象到榮國府的門匾是怎麽掉下來的。
他雖然站着,不過人縮在一起,抖啊抖的也控制不住自己。
說話間,鴛鴦又跑了回來,跑得面色慘白,氣都喘不上來了。
“這是——”她就說了兩個字就眼冒金星,除了喘氣再幹不了別的。
小太監接了她手裏東西,打開查驗過後道:“公公,東西對了。”
全公公點了點頭,“走——還有一件事兒,咱家差點忘了。”
他手一身,後頭小太監遞過賈寶玉那玉,他往賈琏那邊一抛,只是賈琏這會兒也都快糊塗了,哪裏還有反應?
這玉在他胸口一砸,掉在了地上。
好在外頭還有一圈金子,倒也沒摔出個好歹來。
“太上皇說了,這玉材質太差,叫你們用——”他仔細回了一下太上皇的話,“羊脂玉、玉髓、瑪瑙還有木變石各做一塊一樣的來,上頭字兒也別刻篆體了,用鐘鼎文。”
賈琏這會兒人都木了,依舊是一個“是”字打天下。
“鐘鼎文也沒人認得,太上皇也沒說刻哪個……這樣吧,咱家做主,你們選好看的刻上就行。不過這麽小小一塊玉,鐘鼎文怕是刻不了這麽多,這樣,正反面各四個字。”
賈琏一邊點頭一邊不住的“是”。
“趕緊收拾吧,不用送了。”全公公帶着一隊人離開了榮國府。
賈琏腿一軟,栽在了地上。
摘匾這麽大的動靜,隔壁寧府自然是能聽見的。
不過聽見歸聽見,賈珍卻沒出來,還阻止了想要去幫忙的尤氏,又把賈蓉踢了回來。
“你們也長點心眼。”賈珍裝模作樣道:“連匾都叫摘了,以後可就沒榮國府了。你們現在過去就是添亂,那邊忙忙亂亂的,哪裏有功夫招待你們?”
尤氏坐了下來,賈蓉又回來站在賈珍前頭,道:“畢竟還是親戚,下午……要麽先停了騎射?”
賈珍冷笑一聲,“況且真算起來,到我這兒還是一個高祖,到你那兒就出了五服了,同宗不同族,連親戚都算不上,何苦呢。”
賈蓉陪笑道:“其實他們也真不像話,原先好好的善緣叫他們造了孽,虧得沒連累咱們。”
“這話還像個樣子。”賈珍道:“早上我過去,老太太還想跟糊弄我。早幾年他們還總挑我的錯兒,說我奢靡無度?不就是爵位比我高些?也不把我這個族長放在眼裏。如今倒好,赦老爺如今是最末一等爵,榮國府也沒了。”
賈珍很是笑了幾聲,賈蓉道:“那不如臨近晚飯再去,說兩句話就能回來。”
“你陪你太太去看看,聽聽就行,別理他們。不管求什麽只管說做不了主就是。”
顧慶之跟皇帝吃了午飯,又去大明宮陪太上皇聊了會天,再出來就已經是未時了。
皇帝還有政務要處理,不過也沒忘了他的安國公,尤其是還在長身體的安國公的好飯量。
“走了那一通路,來吃些點心。”皇帝招呼道:“前頭他們做的小粽子,拿些來。”
小太監出去吩咐,皇帝道:“朕打算這次端午節給朝臣們發些粽子,愛卿也來嘗嘗哪個更好些。”
很快小太監就端了兩盤粽子過來。
一盤甜的一盤鹹的。
皇帝道:“朕倒是吃不慣肉粽子,皇後喜歡吃鹹蛋黃的。愛卿喜歡什麽餡兒的?”
顧慶之一下起了警惕心,這是甜黨鹹黨,這是結黨營私,這是黨同伐異啊。
哦……這是大魏朝來着。
“一個鹹的配一個甜的。”顧慶之道,“搭配着吃更香。”
皇帝笑道:“那你嘗嘗這個雲腿粽子,說是拌餡的時候加了糖,又甜又鹹的。”
怎麽說呢,這肯定不是解決甜鹹之争的最佳方案。
顧慶之一口氣吃了四個小粽子,皇帝看他胃口這麽好,自然是高興的,“給安國公也帶兩盤回去。喜歡哪個味道,回頭叫他們把方子寫給你,自己家裏也能做。”
皇帝還有朝政要處理,吃完粽子,顧慶之也該告辭了,不過皇帝又給他派了個差事。
“愛卿在,就順便跑個腿。”皇帝給了他張單子,“送去禮部。”
顧慶之掃了一眼,先是按照宗親、勳爵和朝臣分了三類,之後是按照品級拟定的發粽子的規格。
這一看就是禮部先拟好的,然後送上來皇帝複批的。
別的不說,光朝臣就一共分了十九級,從正一品的八個口味的粽子加鹹鴨蛋跟綠豆糕,再到九品以下不入流的京官的白粽,顧慶之覺得禮部也挺不容易的。
就這麽點東西,得分出這麽些等級來。
“多謝陛下。”顧慶之行了禮,微笑出了禦書房。
怎麽說呢,顧慶之的的确确是打算送賈政一程的,結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裝什麽大度搞什麽釋然文學呢?再說他還有話要跟賈政說的,肯定是要看他走出皇城的。
不過文官嘛,都是講面子還要講大義的,湊熱鬧可以,得有個正當理由。
賈政如今是太常寺的官員,雖然是太上皇一道聖旨下來收回了他的職位,但也要走正常程序的。
就是先太常寺,然後禮部,最後吏部。
顧慶之可以借着祭祀的名義去太常寺跟禮部,去吏部就只能打着關愛同僚的名義去了。
不過皇帝既然給了他這個單子,那就證明他現在過去,賈政一定還在禮部。
顧慶之一路到了禮部的院子,進去交了單子,跟今日坐堂的官員說了幾句,又聽他們微笑着名為抱怨實則是炫耀講了講殿試的安排,一頓閑聊出來正好跟賈政打了個照面。
賈政身上的官服已經換成了常服,神情稍顯恍惚,都沒怎麽看路。
“政公。”顧慶之拱了拱手。
賈政臉上的确是能看出來氣憤的,不過也有困惑。
人人都知道安國公跟太上皇不合,他的官位是被太上皇收回去的,理論上講應該是跟安國公沒關系的。
可他既然出現在這裏,那就有關系了。
“顧大人。”賈政也拱了拱手,“事到如今,顧大人還能來送我一程,下——草民倍感榮幸。”
聽着是雲淡風輕态度還挺好,可罷官啊,能看破紅塵沒點情緒起伏?
這就不正常啊。
能裝成這個樣子,就證明他內心還波瀾起伏呢。
顧慶之親切的笑了笑,道:“政公莫要灰心喪氣,俗語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要看,罷官對政公來說,其實是好事。”
賈政跟早上的賈赦一樣,也是一腦門子問號。
他覺得說罷官不是壞事都夠離譜的了,可安國公竟然說這是好事?這麽好的事兒給你你要不要?
賈政站定,“願聽其詳。”
“當初我封了錦衣衛千戶,勉強算有了一點人脈,也請人去查過榮國府衆人——您別擔心,就是熟悉熟悉,不是為了報複。”
賈政眉頭皺了起來,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
“政公自幼便酷愛讀書,原本是要科舉的,若不是您父親死的早,臨終又上了一本,您何苦會因為恩推官這個身份被同僚排擠呢?恩推才能升到五品,可科舉出身,是能升到正一品的。”
賈政已然明白他要說什麽了,可正是因為明白,他越發的錯亂了。
這不可能是好事!
但是我能考科舉了。
“我還記得政公那本快要翻爛的《大學》,政公心性領人佩服。我想政公不如好生讀書,明年從縣試開始考,與其整□□你那不愛讀書的兒子,不如自己考,您覺得呢?”
顧慶之的語氣越發的夢幻了,“朝廷又不限科舉年紀,太上皇也沒說不叫你科舉,政公做官多年,各種表、章、疏不在話下,策論也難不倒你,書法練了這許多年,更是有了自己風骨,無非就是八股,這又有什麽難的?”
話是沒錯,可賈政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若不是太上皇收回您的官職,您哪裏有證明自己的機會?父親臨死前求來的官職,太上皇親自封的官職,這哪裏敢辭官呢?這麽多年,這麽大的壓力,您辛苦了。”
賈政神情恍惚出了皇城,在“我們有仇”的前提下,“我能科舉,我能考中進士”這個念頭深深的紮根在了他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