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人人都向往,可說實在的,在自然氣候來說,這并不是什麽好地方。冷的時候太冷,熱的時候太熱,所以歷代帝王總是有各種理由逃離這個四四方方的院子,避暑、南巡、游園、巡幸……又到一年最熱的時候,今年暑氣格外重,才入七月,聖駕就到了避暑行宮。
行宮遍植樹木,比皇宮那個四四方方的院子、京城那個規規矩矩得城好看一百倍,還可能是規矩松散了,人的心情就好了,心靜自然涼嘛~
今年能來避暑的人和往年差不多,就王朔而言,她的外公、父母、兄長、未婚夫都來了,王朔雖然是第一次來,但心裏卻一點兒都不擔心,撒歡兒的玩兒。勇王爺和勇王妃兩位老人家不經熱,福慧公主向來是避暑的榜上客,王守忠現在領着太仆寺,出行車馬安排,正是他的本職,還有王子騰現在幹着侍衛的活計,也跟來了。整個王家就王子勝沒來,在京城看家,王老太爺也來了,住在王家的別院裏,能随陛下來行宮的,王家就大房一家子,剩下的都沒能來,倒也是浩浩蕩蕩一大群人。
能跟來的都是重臣,各家有各家的院子,地方也寬敞,小姑娘們也難得放松,三五成群的約着四處游玩,打獵、賞景。
今年,清河郡主尤為積極。
各家女眷也多讓着她,大家都知道陛下把帶發修行的清河郡主從菩提寺裏叫回來是什麽意思,聽拟诏處的将,連封公主、遣和親的聖旨都寫好了。一個即将遠行的人,大家下意識的都多出幾分寬容來。清河郡主也不是讨人厭的,溫柔雅致、落落大方,倒是得了不少稱贊。
王朔也随大流出過幾次門,可能是王朔的畫風和姑娘們詫異太大,來去幾趟都沒有交到談得來的人,王朔也就漸漸不出門了,在交際方面,王朔不得不承認清河郡主有獨到之處。
明日聖駕就要回京,西蠻使團要回程,需要毀京城走程序,陛下老不樂意的和陪宴的徒耿說:“唉,天生的勞碌命,還是耿小子清閑,今日又獵了好東西吧?”
“陛下處理好西蠻之事再移駕行宮就是,也不費事。”徒耿給陛下倒酒,安慰道。
“你知道什麽,現在的京城啊,就是個火爐子。”陛下嫌棄得撇撇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示意徒耿倒酒。
“陛下已經連飲一壺的,剩下這點兒,就賞給侄兒吧。”徒耿笑着道。
“倒酒!倒酒!朕的酒量,千杯不醉!”
“陛下可不能再喝了,禦醫說了,您不能飲太多。”大總管也在旁邊勸道。
“是啊,臨走的時候皇後娘娘可交代了,讓我勸着您,您可別讓我失信啊。”徒耿笑着勸慰,把酒壺順手遞給內侍拿下去,道:“您看,我都不喝了,陪着您,成不成。”
“不成!給朕拿就來,當年朔風積雪的戰場上,直接拿壇子喝,這點兒酒算什麽!”皇帝把手中小巧精致的官窯瓷杯摔了,就要人給他上海碗。
我的個天,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皇帝這人越老越固執,加上還喝了點兒酒,撒起酒瘋來,徒耿和大總管都勸不住。徒耿無法,只得舍命陪君子,陪着皇帝喝酒,最後喝得醉醺醺得才被放過。随後又鬧了半響,讓皇帝過了酒瘾,才把皇帝勸好睡着。
徒耿和大總管一起退出皇帝寝殿,大總管道:“偏勞中山王殿下了,殿下請道偏殿用茶。”
“不了,天也晚了,明天陛下還要回城,就不打擾了。”徒耿揉了揉眉心,疲累不堪。
“老奴送殿下。”大總管道,他看中山王醉得都要站不穩了。
“別了,找個奴才給我掌燈就是。”徒耿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往外走,他和大總管是熟得不行的,可以說徒耿是大總管看着長大的,也不來這些虛客套。
大總管命人送走徒耿,又轉回陛下寝宮,本來他是可以去偏殿小憩一會兒的,可誰讓陛下醉酒了,他可不放心。大總管剛剛以手支頭眯着,忽然傳來喧嘩之聲。
大總管猛然驚醒,第一反應就是去看皇帝醒了沒,小心走近,發現皇帝還睡着,連忙輕手輕腳得跑出來,壓低聲音,怒斥道:“你個小兔崽子,不要命啦!深更半夜得嚎什麽?萬一驚擾陛下,你有幾個鬧到。”
“大總管,中山王那邊出事了。”小太監語帶哭腔道。
“怎麽回事兒?”大總管是知道的,陛下待中山王比幾個皇子都親近,這位尊貴的殿下可不能出岔子。
“奴才也不知啊,就是中山王的別院突然鬧起來了,有說是闖進野獸了,又說是來刺客了,還有……還有說是宮女爬床的,最重要的是,聽說中山王殿下受傷了。”
“還不趕緊去叫太醫,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來禀告,你個木頭,要你有什麽用!”大總管飛快打發了小太監,又通知禁軍統領賈代善,讓他安排人去護衛。把事情處理好,才輕手輕腳得走進皇帝的寝殿生怕驚動了皇帝。
“外面出了什麽事?”大總管剛把門掩上,還在慶幸沒把皇帝吵醒,就突然聽到這麽一句,定睛一看,皇帝已經從床上撐起來了。
“陛下,您剛睡下,有什麽事兒值得勞動您啊?”大總管快步跑過去扶皇帝。
“朕恍惚聽到耿小子的名號,他怎麽了?”皇帝關心道。
大總管無法,只得把他知道的回禀了,皇帝聽了也擔心得很,執意不睡,要等人來回禀。沒等多久,中山王就來回禀事情了,跟着來的還有披着黑披風的清河郡主。
皇帝穿了常服,披着大披風出來,嚴肅問道:“怎麽回事兒?”
“請陛下為清河做主!”清河郡主接下披風,衣衫不整的跪在皇帝面前。
“怎麽回事兒?說!”皇帝一看怒了,清河郡主是他選定的和親人選,現在名聲上要是有什麽損害,拿什麽給西蠻?
“回陛下,清河自知不日便要嫁去西蠻,因此分外珍惜還在故鄉的日子,今日和閨中好友赴宴作樂,喝了些酒,就歇在了安柔公主院中。誰知,誰知中山王殿下闖了進來,趁着清河醉酒不醒強迫于我。”清河郡主語帶哭腔,匍匐在地嗚嗚哭了起來。
安柔公主的院子和中山王的院子的确相臨,徒耿和皇帝一起飲酒也的确喝醉了,皇帝拍着桌子,道:“耿小子,你說!”
“陛下,臣今晚在陛下面前侍奉,的确喝了些酒,可也沒醉到認識不清的地步?還是大總管派人送我回去的,從陛下寝宮到我的院子,少說有一刻鐘,現在才過去多久,就是有心要發生什麽也沒時間啊。”徒耿委屈道,那句沒時間倒是讓陛下勾了勾嘴角。
“你中山王如何出現在我屋裏。”清河郡主質問道。
“這就要問大總管了,我當時有些迷糊,是一個小太監扶着我進屋的,他是陛下身邊伺候的,怎麽連門都不認。”徒耿道。
皇帝示意,大總管連忙出門去問,不一會兒臉色大變的回來悄聲告訴皇帝道:“畏罪自盡了。”
“徒耿!你說除了小太監還有誰能證明你的清白?”皇帝問道。
“夜深人靜,臣回去的時候身邊無人,只有一個小太監相送,能在這片住的都是自家人,臣怎麽知道會出一個……”徒耿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掃了清河幾眼。
“陛下~~”清河郡主再拜,撕心裂肺的痛哭道:“臣女無辜,清白已失,如今甚至連名聲都保不住了嗎?既然如此,還不如一死了之!”
清河說完最後一句,記猛得撞像柱子,皇帝連忙喝着攔住,他已經和西蠻使臣透了口風,說是要遣清河和親,如今清河可不能死。
殿上的太監連忙去攔人,清河被幾個太監攔住,嗚嗚哭道:“已非完璧之身,徒留世間有何意趣?”
皇帝大驚,他其實心裏偏向與清河是為了不和親陷害徒耿的,可誰陷害人會把自己搭進去啊?這年頭,失了清白和去死沒什麽兩樣,皇帝厲眼瞪向徒耿,怒斥道:“還不如實招來!”
徒耿跪在地上吶吶不能言,他真的沒做,可他也沒證據啊!
皇帝忍住怒氣,換上親和想笑容對清河郡主道:“你先回去,放心,朕會為你主持公道的。若你所言不虛,朕為你們主婚。”
“清河拜謝陛下隆恩。”清河郡主福身退下。
皇帝吩咐大總管找嬷嬷查驗清河郡主是否真的不是完璧之身,又讓徒耿跪在殿中反省。皇帝拂袖而去,徒耿獨跪殿中。
清河郡主被送了回去,哭着讓嬷嬷驗身後,讓貼身大丫頭紅梅伺候着洗浴。
紅梅小聲問道:“郡主,如何?”
“有心算無心,徒耿如何能破此局。”清河郡主得意道,看着水面上自己的笑臉,又忍住,恢複皺着眉頭,眼含清淚的模樣。
第二天回到京城,果然奉旨和親成了趙國公家的孫女兒,選臣女代替宗室女的事情,素來為皇帝所厭惡,趙國公府為陛下分憂,也得了偌大的好處。
清河郡主大憂大喜,塵埃落定之後,反倒小病了一場。不過沒被嫁去和親,不日還要嫁給中山王做王妃,她就是病了,也喜笑顏開,至于王朔這個中山王正牌未婚妻如何,清河郡主是不會去思考的,陛下會為她做主,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