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們至少算是同伴。”王朔沉聲道。
“我從未否認過這一點,我們達成共識了的。”徒耿點頭承認,自從訂婚之後,徒耿把心中的三分思慕與感恩,化作了五分期待,他的确有心和未來妻子共同進步。
“那你為何資助我的仇人?”王朔質問:“還偷偷摸摸的!”
“我不贊成和親,不管今日和親的是誰,我都會救一救,不管像你信不信,我的确是這樣想的!更別說清河郡主是皇室血脈,與我也算同病相憐。”徒耿嘆息一聲,繼續解釋道:“明明是我朝大勝而歸,卻要和親,這是什麽道理,難道女子就不是臣民了嗎?勝仗你大舅舅用性命換來的,是邊關将士堆屍成山才打贏的,安穩邊疆不靠兵士卻寄希望于一婦人,太窩囊!”
“嗤……”王朔嗤之以鼻,“好一個大義凜然的中山王!這麽說來倒是我這個小女子眼界狹窄了,清河在你眼裏不是我的仇人,是千千萬萬百姓的縮影,你是如此的憂國憂民、慷慨正義,就是我這個狹隘的小女子也心生佩服啊!怎能忍心你如此默默無聞,不若我明日為你向陛下請功,也不枉費你苦心籌謀!”
“好了,好了,你別激動,咱們一根藤上的螞蚱,你別感情用事。你是不是想歪了,我與清河并無暧昧,正大光明……”
“明明做的是陰暗茍且之事,還要編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哼!正大光明,你說這四個字的時候‘正大光明’都替你臉紅!”王朔恨聲道,她聽過多少上綱上線的借口,好像什麽事情拿國家大義一包裝就陡然高大上了,普通人就該為此犧牲了,什麽狗屁不通的道理!
徒耿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只得挂上揶揄的笑容道:“你真的誤會我了,你我是未婚夫妻,我做事怎麽可能瞞你,你從來理智,如今這麽激動,是在吃醋嗎?”
王朔俏臉含霜,沒有為這調戲之語臉紅一秒鐘的意思,只道:“別轉移話題,也別想着用這種手段蒙混過關。我的問題始終只有一個,為何要幫清河?”
“都說了,不是清河,是任何和親之人,我都會幫。”徒耿強調。
車轱辘話來回說,王朔心累,深吸一口氣,王朔在心裏告訴自己耐心!耐心!“仍舊沒有說實話,徒耿,你知道嗎?我雖對你未有男女之思,可我是真真切切想和你把日子過好,如果我們之間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這段婚事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王朔忍不住威脅出聲,這不是沖動,若是嫁人之後丈夫就是這個德行,還不如不嫁。
“越發小家子氣了,你可是巾帼英雄,怎麽和尋常女眷一般動不動就拿回娘家、要合理做威脅?”徒耿調笑道,眼中全無認真。
王朔忍了又忍,心中思索,徒耿怎麽變成了這樣?好似不明白徒耿為何如此膚淺愚蠢,他雖然野心勃勃,可心思還是端正的,如此無賴陰險,這還是他嗎?
“我小家子氣,清河就好了嗎?若不是為了她手上的勢力,你會如此積極,別逗了。”王朔冷聲道。
“好了,既然你也知道我是為了清河手上的勢力,就別和我鬧了。我說過了,你我夫妻一體,我的東西還不就是你的,我盡力為清河周旋,若是周旋不過來,那也只能嫁去西蠻了。”徒耿道。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你我婚事就此作罷,至于如何解除婚約,你我各憑本事。”王朔冷聲道。
“你怎麽說不聽啊!”王朔着急着要來拉王朔的手,王朔卻揚聲換玄武進來,送走徒耿。
…………………………
送走徒耿之後,王朔呆坐廳中半響,素貞進來喚醒了沉思的王朔,王朔才被丫鬟們簇擁着去歇息了。
熄燈,放下簾子,卧室之中漆黑一片。王朔素來淺眠,卧室之中隔光、隔音效果都非常好,加之王朔心情不好,把所有下人都遣遠了,如今卧室之中寂靜一片。
王朔把夜明珠從黑色布袋中拿出,四周門窗都挂了黑色不透光布簾,外面是看不到的。在黑暗中,除了王朔,還透出另一個人臉來,那赫然是——徒耿!
王朔把夜明珠鑲嵌在燭臺上,把燭臺放在兩人中間,怕說話漏了痕跡,兩人用紙筆交流。
王朔:【尾随之人如何了?】
徒耿:【殺了幾個,放心,沒在王家附近動手。】
哦~原來是兩人在演戲!事情是這樣的,徒耿通過玄武的安排進府說話,他們做過幾次,不免就露出了破綻,王朔一身布防的本事還是從王守忠那裏學來的,新手徒弟如何比得過經驗豐富的師父,不幸被王守忠發現。
王朔:【我從未想過與他合作的竟然是清河。】
徒耿:【不然呢?三皇子除了一個皇子的名頭還有什麽。】
王朔:【他們會信嗎?】
徒耿:【我自己都差點兒信了。想要演戲,必先要入戲。】
王朔:【雖是演戲迷惑他人,可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他日你若有幾日之舉,我言出必踐!】
徒耿:【所以才能瞞過了解你至深的王行健大人啊!】
王朔丢了個嫌棄的眼神,他們早說好的臺詞是徒耿假裝大義凜然,王朔駁斥他虛情假意,然後不歡而散,誰知道徒耿臨時發揮,臺詞就變成了争風吃醋,語言前後矛盾、邏輯全無,王朔最後呆坐當場,只覺得要穿幫。等素貞進來給她打手勢,說王守忠已經離開,一切按計劃行事,他并未起疑,王朔才放心下來。
王朔:【接下來怎麽辦?】
徒耿:【清河該施美人計了。】
王朔:【她很美嗎?】
徒耿:【不美,至少有身份。】
王朔:【不美,至少有身體。】
王朔忍着惡心寫道,在及?宴上見過清河一回,那時候她剛被嬷嬷教導房中之事,看清河的姿态不像閨閣少女,問過有經驗的嬷嬷,果然已非完璧。王朔不是反對婚前性行為的人,問題的關鍵是清河連個未婚夫都沒有。後來才隐秘得知,清河在被薛鴻拒絕之後,就用身子做報酬,在高官王侯之中游走,她可是頂着郡主身份的皇室貴女!就算為了這個名頭也多的是人捧場,當然知道清河密事的人也就那麽幾個,不然不至于現在都沒有暴出來。
更讓王朔惡心的是,清河和王守忠也有首尾。當初楊氏出來鬧事,最後查出來是王守忠那邊搗鬼。王朔直覺不對,這完全是小女人手段,王守忠一個大男人,不會細致隐秘到這個地步。若不是機緣巧合,如何能發現是清河在背後搗鬼。
當初王朔就算把清河當仇人,也有那麽一絲尊重,如今得知清河作為,半點兒同情都沒了。
徒耿:【這月十五,陛下行宮避暑是最好的機會。】
王朔:【那就賭了?】
徒耿:【賭了!】
正事說完,徒耿隐秘退走,王朔點燃燭火,把寫過的紙條燒毀投入香爐,有過墨跡的毛筆随意投在筆洗中,桌案上留下的是一句筆鋒凜冽的——君若無情我便休。
第二天一早,王朔叫了玄武、素貞、朱雀、青兒,把近日發生的事告知四人,并點明了她有可能和徒耿配合在避暑行宮演戲,讓她們早有準備。
朱雀羞愧極了,俯身便要跪下,王朔連忙攔住,道:“這是做什麽,沒得引人疑窦。”
朱雀站起來,紅着臉道:“朱雀有負主子信任。”是她手下的人叛變了,不然王朔何至于在家中也如履薄冰。
“這是王家,家主想要做什麽,一個丫鬟如何能扛。”王朔軟語安慰,又話鋒一轉,道:“此時面臨的情況,我們早有對策,是演練過的,可你手下人仍有叛變的。我治你個失職失察之罪,可有不服?”
“應當的,請主子責罰。”朱雀道。
當初建立二十八星宿的時候,獎懲早有制度,王朔也從未憑心情行事,只是看朱雀愧悔難當,才出聲安慰,她若是罰了,朱雀反而好受些。
“你們四人是我最信任、最依靠的人,近段時間辛苦了,多盯着些。”王朔再三囑咐,可別陰溝裏翻船了。
四人沉聲應諾。
接下來的日子王朔都過得十分平靜,中山王府送過一兩回禮物,王朔都讓人直接變賣直接折成現銀,在貧民區免費發放防暑湯藥和糧食,做足了翻臉之态,只是礙于婚事是陛下保媒,還未鬧到明面上,但府中人基本得知王朔和中山王吵架了。
王守忠再怎麽不被兒女待見,他也是王家的家主和幾個人的父親,晨昏定省必不可少。王守忠在太仆寺的工作清閑,大把空閑時間都在府中,王子勝、王子騰又身上有差事,不能多陪伴盡孝,可苦了王朔。
王守忠時不時的就給王朔送東西,又找王朔過去談詩論畫、教導武功,完全是一副慈祥老爹的做派。就連非常看不順眼王守忠的福慧公主都沒有說話,只當王守忠是在彌補破碎的父女感情呢。
王朔完全想不通王守忠和清河郡主合作的理由,王守忠給她裝傻,她也給王守忠演戲,想套出點兒什麽來,沒想到兩人不愧是父女,交鋒多回,均無收獲。
這個時候王守忠就不免自得,若不是他早有先手,還不被幾個兒女玩弄于鼓掌之間。
就在王朔演戲演得不耐煩的時候,陛下終于移駕別宮避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