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外忽然傳來一陣混亂聲響, 不待那幾個護衛反應過來,門猛地被爆破開。
白色霧氣霎時間在空間裏彌漫開,身着英挺軍裝的人持槍魚貫而入, 一波速度極快地向研究人員圍攏上去,給十一個人都套上了抑制項圈, 一波則朝着護衛無差別掃射。
江元源早在人來的那瞬就抱頭蹲了下去,等煙霧散去,槍彈聲也停歇後, 他的周圍已經倒了一片人。
血花将整個冰冷蒼白的實驗室濺射得厲害, 在掃射點中央的江元源也難以幸免。
他久久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有些沒反應過來事情已經結束了。
直到輕緩的腳步聲逐漸朝他靠近,一只溫暖的手圈住他的臂膀, 把江元源拉了起來。
“沒事了,哥。”
入目是江元卿那張笑意清淺的臉龐, 眸中的光比實驗室晃眼的白燈還亮。
江元源長久以來堵在胸口的那股氣終于在這一刻緩緩散開,暴戾瘋狂的神情褪去,江元源瞬間紅了眼眶。
他疲倦地倒進江元卿懷中, 大顆大顆的眼淚浸濕她肩上薄衫。
“都結束了, 後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江元卿輕輕拍着他僵硬的脊背,唯有她深知江元源這段日子過得有多生不如死。
周圍的軍人開始一寸寸地毯式搜查實驗室內部, 最末尾那間封閉的房間自然成了他們的目标。
采取特殊方式沖進去後, 發現是機密的檔案室。
随江元卿聯手配合執行任務的盛習帶走裏面所有的存檔卡,而後使用光環随機調取幾份資料大致看看。
內容基本都是實驗數據, 還有一些實驗體的詳細個人檔案。
盛習發現被荼毒的人還真是不少,啧了聲後準備拿去給江元卿看看。
誰知這一擡頭, 他發現埋首痛哭的江元源忽然從背後掏出了一把槍。
“元卿小心!!!”
軍人極快的反應速度讓盛習下意識掏槍對準江元源, 幾乎在他要扣動扳機的那瞬, 盛習打中了他的手臂。
江元源悶哼一聲,看着表情毫無意外的江元卿,苦苦一笑。
“元卿,殺掉我。”
“不然我就殺了你。”
他像是毫無痛覺,拿槍的那只手即便中了彈,血汩汩往下流,江元源仍是一動不動地拿槍對準江元卿。
江元卿直直注視着江元源的眼眸,往日溫柔熙和的目光只剩下一片灰色的沉痛。
她知道江元源是故意這樣做的,就為了求死。
他從最開始就沒想過要活着。
身體的異變,連日的暴動,精神的崩潰,外加上手上沾染了不幹淨的鮮血。
江元源已經徹底成了一具披着皮的枯骨。
他能夠強撐到現在,只不過都是為了配合江元卿把這個鬼地方給端了。
江元卿沒有說話,她看着黑黝黝的槍口沒有絲毫畏懼,反而上前兩步,自己将額頭抵上去。
“那你殺吧。”
“這段時間讓你承受那麽多痛苦,是我的錯。”
她把眼睛閉上,沉默地迎接死亡。
江元源握槍的手劇烈抖動起來,大腦又開始變得疼痛無比。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剎那,阿令悄無聲息地來到他的背後,一個刀手直接強硬把人放倒。
江元卿淡淡嘆了口氣,讓阿令把人先帶回家。
“這…這是鬧哪出….”
“不好意思啊,剛才手快把你哥給崩了….”
盛習看着昏厥的江元源有些愧疚,挪到江元卿身旁時有些小心翼翼。
江元卿揉了揉眉心,朝他搖頭。
“不怪你習哥,你也是好意。”
盛習撓了撓頭,而後将光環遞給江元卿看。
江元卿大致掃了眼上面人的檔案,基本都是普通階級的公民,且Beta占據多數。
不過有個人的檔案讓她稍微頓了下。
這個人的姓名叫安娜,頭像上的照片和安迪的女友長得一模一樣。
文字顯示她也是個實驗體,接受改造的時間跟安迪沒差多久。
想起那個悲哀的家夥,江元卿平靜地把光環關閉。
一切要怨,也只能怨恨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搞試驗的真他爺爺畜生,我的手下在周圍檢查到了好多自毀裝置,這炸起來咱就算是直接進火葬場了。”
“不過量他也不敢做手腳,不然江盛兩家聯合軍政兩界,皮都給他扒下來一層!”
盛習暴躁地啐了口,簡直煩透了這種陰溝裏的家夥。
江元卿拍拍他的肩,讓他準備準備可以收隊了。
“诶不過元卿我還是很好奇一件事,我那邊用了很多手段都沒能追蹤到這裏,你怎麽辦到的啊?”
江元卿準備離開的步伐一頓,聞言垂下了眼眸。
“你猜。”
—
時間回溯到江元源拿着惡源去找江元卿那一日。
連日的斷藥讓江元源臉色差到了極點,身體要承受疼痛折磨的時間越來越長,意識也逐漸變得不清醒。
他何時受過這樣的苦,所以忍無可忍之下,他找上了江元卿。
可江元源并沒有對江元卿下手,他只是坦誠地把那一小管惡源放在江元卿眼前,意思不言而喻。
“元卿,我絕對不會對你下手。”
“可是我拿不到藥,我快要疼死了。”
“我現在連自殺都做不到。”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求你殺掉我。”
他眼下是濃重的青黑,蒼白的臉色看着随時都會停止呼吸。
但偏生核心源無時無刻不在極限透支着他的身體,就算江元源連餓一周,他仍能一拳幹倒Alpha。
江元卿把惡源放入掌中端詳了片刻,即便隔着玻璃壁,她似乎都能聞到濃重的腥臭味。
她輕輕晃了晃,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你死了嫂子怎麽辦。”
江元卿已經不想問關于家裏人的事了,眼下讓江元源心中最過意不去的,絕對是席露露。
提到這個名字果然讓江元源有了不一樣的反應,卻也并不是什麽讓人開心的表情。
“我….”
“我能不能…能不能拜托你幫我照顧她….”
“我,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可我….”
他兩手緊緊交握着,臉上是無盡的愧疚與懊惱。
江元卿把惡源丢開,語調輕快地應了聲好。
“可以啊,我幫你照顧。”
沒有料到是這樣一個答案的江元源倏地擡眸,不可思議地望着江元卿。
她…她不應該生氣并且罵他沒出息嗎…
“我不僅幫你照顧嫂子,我還可以自己吞下惡源,讓你順利去拿到藥。”
“但想讓我做到這一切的話,有一個條件,就看你願不願意答應我了。”
江元卿不再斂着氣場柔和面對江元源,她雙手交疊撐着下巴,有些漠然地凝視着江元源。
江元源面對這樣的江元卿有些不習慣,但他也沒有退路可言,無論對方提出什麽條件,他都會選擇答應。
将死之人,還有何可懼。
“我什麽都答應你,但你別去碰惡源,我還能忍。”
江元源垂眸,喃喃出聲。
江元卿低低一笑,眼神變得有些許可悲。
“你能為了席露露忍耐,面對我,卻是讓我殺了你。”
“哥,你真狠心。”
江元源臉色一變,語無倫次地就要解釋,奈何江元卿已經沒有往下聽的興趣了。
“你随後跟我去一趟江家的研究所,我要在你大腦內植入一塊新研制的芯片。”
“這塊芯片集齊定位,竊聽,聲音傳導等,但因為要跟腦神經相關聯,所以會在一定程度影響你的精神。”
“而核心源不斷吞噬的就是你的精神與意識,當這塊芯片植入,相當于是和它呈對立面抗衡。”
“你後面頭疼的症狀會越來越厲害,神經也可能會産生紊亂,核心源吞噬你的速度也會加快,不過為了你能偶然保持清醒,我會利用芯片刺激你的大腦,讓你恢複意識。”
“不過這就意味着,你會疼得生不如死。”
江元卿語調輕緩地描述着這件事,她并不在意江元源的反應。
她就想知道,這未可知的痛苦,他是否也能逞英雄般地為席露露去忍受。
最後結果也算預料之中,就是江元卿還挺失望。
江元源答應了。
她從記事起就處處讓着關心着的哥哥,能為外人做到這種地步,真好。
“那麽,合作愉快。”
江元卿似笑非笑地和他握了握手,直接起身帶他去研究所。
在為江元源做大腦植入的幾日之中,江元卿讓研究人員用他後頸的芯片來掩蓋這一行為。
之前檢查過江元源的身體,發現他後頸的芯片雖然沒有定位竊聽等功能,但其蘊含的威力巨大,只要觸發到一定程度的關鍵字,就會産生恐怖的爆炸。
這種芯片的造價格外昂貴,加之江元源後頸的芯片還是遠程可控的,價值更是翻了十倍。
研究人員暫時找不到取出芯片的辦法,但是卻能夠勉強切斷控制者和芯片的聯系。
而江元卿也直接用這件事來掩蓋江元源消失的這段時日,讓背後人誤以為他們在嘗試拆除芯片。
除了這件事之外,江元卿還去找江母商量了接下來的整個計劃。
聽見江元源大腦要植入芯片,江母原先是極力反對的。
但江元卿出乎意料的态度涼薄,理智到近乎殘忍地說服了江母。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也是他惹下這些事端所應該承受的代價。”
與江母商定好計劃後,同時江元源的植入加之修複也完成了,江元卿便選擇在家庭聚餐那日,開始計劃。
因擔心眼線和親近之人的反應會暴露計劃,這件事情除了江元源外,就只有江元卿和江母知曉。
江元卿利用惡源感染一事,将自己徹底塑造成時日不多的廢人,默默躲入暗處之中。
表面幾乎要分崩離析的江家很快就讓幕後人卸下防備,江母在政治場上看似被對手攪亂心神,但她也同樣拖拽住了對方的腳步,并以此鑽縫隙加大力度去調查,并暗中聯系了軍方的人。
他們都心知肚明誰是最大的黑手,只是苦于沒有證據,因而暗中蟄伏。
那邊江母明着來,這邊江元卿暗着來。
她完全操控着江元源,任他拼命吃藥緩解疼痛,暴虐的性情越來越占據主要位置。
唯有在恰當的時機,江元卿會利用芯片讓江元源清醒,讓他知曉當下應該做出什麽選擇與判斷。
江元源最開始得靠着核心源的精神取代才能展現出瘋狂一面,後來似乎逐漸變得習以為常,即便意識很清晰,他也能夠演得信手拈來。
他們之間默契得沒有聊起這件事,只是靜靜等待着時機。
有天夜裏江元源喃喃出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像我這樣的哥哥,對你來說有或者沒有都一樣吧。”
“我相信你不會很難過的。”
待在禁閉室的江元卿愣了下,忽然之間理解了為什麽江元源會讓她殺了他。
江元源似乎對江元卿有着近乎病态的信任,在他眼中簡直完美的江元卿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他一直都把自己擺在低位,即便發瘋時嘴裏喊着殺掉江元卿,心裏卻完全是相反的想法。
他如此依賴的妹妹,如此嫉妒的妹妹,如此信任的妹妹。
他只願意死在她的手中,抵消去那些不敢提起的愧疚,徹底了結這累贅般的一生。
江元卿默默嘆了口氣,黑暗之中看着牆壁難以入眠。
直到戚西在走廊和江父因救不救他一事産生争執,甚至連解除婚約這話都說出來後,江元卿的心情更差了。
當這件事情結束後,後續帶來的麻煩怕是會要命。
幾日後,江元卿派人一點點摸索着安迪的事情,終于有了回響。
但到手的也只有一張安娜很早之前的照片,以及零零碎碎到幾乎拼湊不起的事跡。
江元卿最後還是靠着蛛絲馬跡編造出一個看起來可信度勉強還行的故事,準備用謊言對付安迪。
只是沒想到這個節骨眼阿令出事了。
不知情的她跑去刺殺席勝天,昏倒在江元源那裏的時候江元卿頭都大了。
阿令嘴巴牢靠是牢靠,但是她演技太差太差,所以才連着她一起隐瞞。
卻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之莽,但同樣也多虧了阿令,江元卿一是更加堅定了主要黑手就是席勝天,二則是情況異常的江元源果然是被他分外關注的對象,三是她感染惡源的僞裝變得更加可信了。
不過江元卿憂心之餘,想到事情差不多可以收尾,便讓江母透口風,帶阿令參與接下來的行動。
後面就是讓江元源找借口在安迪跟前徹底爆發,光明正大地顯露核心源的力量,騙得席勝天興奮地喊人把江元源帶去實驗室。
而江元源腦內芯片靠着核心源的掩蓋,成功躲過搜查,将去往實驗室的路暴露出來。
阿令則在江元卿一心二用的指揮下,壯着膽子套安迪的話。
所幸一切都朝着她預期的方向發展而去。
到達位置處于隐蔽地下的實驗室後,江元卿咬牙讓江元源強行清醒過來。
他需要配合着告知室內情況,并将無辜人員驅趕在一起,這樣才方便軍方的行動。
等到江元卿再一次透支身體發完瘋後,所有一切就可以徹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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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西早上清醒之後,第一時間就是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地去見江元卿。
他逐漸想通了很多,如果他們能夠相互陪伴的時間确實只剩下如此吝啬的一點點,那他就不能再悲傷難過,天天用難看的樣子去見江元卿。
戚西要用他最好看的樣子去陪江元卿,要讓她在剩餘生命中的每時每刻都記住他美麗的容顏。
這樣漂亮伴侶,他不相信江元卿下輩子會舍得忘記,舍得不來找他。
心情有些緊張地踏入室內,戚西眉梢挂着笑意,迫不及待地穿過長廊,快步來到禁閉室前。
他出來想問江元卿他今天好不好看,可是很奇怪,她人不在。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裏邊像是從來不曾住過人一樣。
戚西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許江元卿感染惡源一事只是一出鬧劇,都怪他那一天初次接觸惡源知識被吓到,所以才做了如此長的一個噩夢吧?
但是他伸手覆在冰涼的玻璃隔斷上,掌心傳來的确切觸感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人呢。
戚西心底不間斷地生出恐慌,他相信江元卿在江家內是絕對安全的,但這并不排除她自己內部出了什麽亂子,以至于冒着危險從這裏離開。
他沒有盲目地向無頭蒼蠅似的胡亂找尋着,第一時間就聯系了最近長時間待在家中的江父。
江父似乎也是才知道江元卿消失不見,頓時着急忙慌地來到禁閉室前與戚西彙合。
他原先滋生出很多不好的想象,但在看見戚西更加六神無主的模樣後,江父反倒冷靜下來,帶着他去查看長廊的三維監控。
畫面顯示江元卿天未亮便獨自離開了禁閉室,走時神情很坦然,并不是想象中悲壯赴死的低迷模樣。
江父沒有猶豫,直接聯系到江母。
得知實驗室那邊已經進入尾聲後,江母嘆了口氣,簡短地為江父解釋了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知道全部原委的江父終于體會到什麽叫大悲大喜。
喜的是江元卿并沒有感染惡源。
悲的是江元源體內融合了核心源,身體狀況可以說是已經進入無法挽救的晚期了。
平時兩個獨立的孩子基本都是放養的狀态,所以他們時常忙點什麽消失一下江父都不會覺得有問題,再加上近日被江元卿抓牢着所有情緒,江父自然而然輕信了江母對于江元源遲遲不回家的謊言。
他瞬間失态地紅了眼,不知道江元源這些日子該有多疼多難受。
他們幾人配合着瞞得如此好,唯獨他跟個傻子似的急得團團轉。
“江叔叔,元卿,元卿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戚西看見江父表情驟變之時心便揪了起來,脖頸像是被人用手掐着一般難以呼吸。
他想象不到這一天竟會來得這麽快,今天新換上的衣服都還沒有給江元卿看上一眼。
江父聽到戚西的聲音,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在。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洶湧澎拜的悲傷,簡單地和戚西說了來龍去脈。
腦子暈乎乎地聽完這一切,戚西盤旋在眼眶的淚驟然被凍結。
“她….沒事?”
“她….都是在騙人的?”
“所…所以我….我…..”
戚西有些語無倫次,兩股炸裂的情緒交織着噴薄而出。
一瞬間的狂喜過後,忽然是無窮盡的迷茫湧上心頭。
所以他這段時間做的事情都沒有任何意義?
她,她就那樣看着?
“是的好孩子,元卿沒有事,她這都是為了摧毀實驗室而做出的假象。”
“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還是希望你別太怪罪她,她也是為了我們好。”
江父想起戚西之前為江元卿做的事情,霎時間也替他感到格外的委屈。
但歸根結底,好歹他們之間最終走向的是好結果,不像江元源和席露露,徹底沒有可能了。
“我知道了。”
“謝謝江叔叔,我先回房間了。”
戚西完美的演技現在壓根就發揮不出來。
他勉強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腳步有些虛浮地離開。
戚西最後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他反而去了江元卿的房間。
他這段時間都一個人安靜地睡在這裏,至少此處還尚存着些江元卿的氣息。
如今他走進來,感受着空間內熟悉的味道,無端的有些暴躁。
因為緊随在得知真相的喜悅之後的,是燒不盡的怒火。
江元卿是假裝虛弱,假裝感染,假裝吃藥,假裝發狂。
戚西在得知這一切後,每每想起自己待在禁閉室外陪伴她時的模樣,就氣得雙手發顫。
他之前每夜都難以入眠,總是會被充滿黑色虛影的噩夢驚醒。
他腦海內經常幻聽江元卿在喊救救她,身體一顫睜眼後枕頭邊總是有點濡濕。
戚西把尊嚴都揉碎,甚至丢在地上任人踩踏也不要緊。
他想不自量力的去為她尋求一切解救之法,甚至在得知犧牲自己或許能換回江元卿的那一天,內心苦苦掙紮了一整個折磨的夜。
最後還向江父下跪,還為解除婚約一事痛苦不堪。
這般苦不堪言的日日夜夜裏,不斷消耗情緒又強自振作的只有他一個人,另一個始作俑者,就那麽平靜的,無所謂的,佯裝無辜地看着這一切。
憑什麽啊。
她憑什麽這樣對他。
戚西用雙手捂住整個臉龐,脊背彎曲得有些厲害。
他不是在矯情,他非常确定自己很難從心中說服自己諒解江元卿的善意謊言。
她從本質上就無法信任戚西,所以即便他做出多麽自傷的事情,江元卿都無動于衷。
很難過。
滔天的難過。
難過到戚西已經暫時沒辦法去看見江元卿的臉。
他怕情難自控之下會說出極度刺耳的言語。
他不願變得如此難看。
腦袋一瞬間放空的戚西拿出那份解除婚約的協議。
他靜靜凝視了幾秒。
最後在上面落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