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向母向父帶着向曦回到了家。
向母的淚痕早已擦幹淨,眼眶的紅也消下去了一些,仔細看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跡。
向暖在屋內聽到開門聲,趕緊跑到客廳
向母見向暖從房間裏出來了,皺着眉問:“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覺?”
向暖癟着嘴,嘟囔道:“你們沒回家我睡不着。”
向母不耐煩的回答:“不是打了電話了嗎?你可不能因為明天放假今天就晚睡啊,你在高三,需要補充充足的睡眠,聽到沒有?”
向暖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
又望了望坐在沙發上的向曦,朝他伸手打了個招呼。
向曦點了點頭,沒說話。
向暖踏着棉鞋走到沙發上坐下,問向母:“今晚出什麽事了?”
向母提到這個就來氣,眉頭瞬間皺起,整個怒氣又升上來了:“還不就你大伯那點破事!大人的事兒小孩少摻和,你別管這件事!”
向暖被向母的語氣給噎住了,一臉無辜:“我就問問而已啊…你今天怎麽這麽兇……”
向母被這話說的臉色降下來,呵斥道:“行行行,我最兇,你爸爸最溫柔了,以後出了事就找你爸,別來找我!”
“以後我和你爸離婚了,你也跟着你爸,看你爸能給你什麽東西!”
向暖明顯被吓住了,提心吊膽了一晚上,回來還挨一通罵:“不是,這好好的,你提離婚幹嘛呀……”
向母也意識到自己語氣過重了,擺擺手:“沒事兒,你回你房間睡覺吧,大人的事兒少管。”
向暖知道現在自己再說話肯定會挨更嚴重的罵,轉頭回房。
關了燈,将禮物一件一件擺好,打算明天早上一個盒子一個盒子拆開,爬上床閉上眼睛進入睡眠。
向暖睡覺一向很輕,有點動靜就能被吵醒,不知過了多久,房間的門透出一絲光亮,很快就把向暖驚醒。
剛從睡夢中醒來,眼神中還透着迷茫,她擡頭往門口看了看,發現向母抱着被子,爬到她床上。
好在她看清了是她媽,要不然這大晚上的非得被吓死不可。
她将腦袋重新砸回床上,語氣有些累:“媽,你大晚上跑我房間來幹嘛啊……”
向母神色冰冷,語氣不善:“怎麽?嫌棄我了?”
向暖知道她媽又是和她爸吵架了,才會一晚上說話都帶着刺,大晚上的也不想和她較勁,看了是她媽之後就閉上眼睛,嘴裏念叨:“沒事兒,你睡吧,你這次想睡幾天都行,我太困了,我先睡了……”
說完這句,打了個哈欠就重新進入了夢鄉。
寂靜的夜晚,房間裏不透一點光,向母把被子撲好,躺在女兒身邊,睜着大眼睛,眼神放空。
一月一號。
六點的鬧鐘準時将向暖震醒。
等她醒來,向母已經離開卧室,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擱在她身旁。
她起身,将被子疊好,放在母親疊的旁邊。
換好衣服,向暖走向洗手間刷牙。
經過廚房的時候,聞到了濃郁的面香。
是向母在廚房裏煮長壽面。
每年一月一號都會來一份。
向暖閉着眼睛贊嘆:“好香啊……”
向母将她推進洗手間:“先刷牙洗臉,再出來吃面。”
火急火燎的洗漱一番,向暖坐在餐桌旁,滿心期待的拿起筷子,吃一年獨一份的長壽面。
父親也已經起床,坐在餐桌對面溫柔的看着她。
向母将做完了面的廚房收拾好,也解下圍裙來到了餐桌前。
向曦大概是被大早上的動靜鬧醒了,從客房裏出來,和三人打了聲招呼,也去洗手間洗漱了。
向暖大早上餓得慌,沒等他洗漱完,就抓起筷子撈了一大口。
滑溜溜的面滑入她舌尖,再流入食管,最後是胃。
向暖猛地瞪大眼睛,朝向母豎起大拇指:“超好吃。”
向母臉上是難得的溫柔,帶着笑意望着她:“好吃就行。”
轉而又一張臉冷了下來,望向坐她旁邊的向立軍:“待會你去蛋糕店給咱家女兒定個生日蛋糕,不要太大,八寸就行,我去買菜,中午咱們四個人在家裏吃一頓。”
向立軍猛地點頭,連聲應好。
向暖調皮的調侃:“媽媽不生氣了?”
向母瞪向向暖:“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不久,向曦來到了餐桌前。
他很瘦,皮膚又白的吓人,拉開椅子坐到餐桌前,低着頭,神色帶着些陰郁。
向母早就把一碗面添好,放在他椅子前的桌子上,這時見他來了,招呼他:“向曦啊,今天姐姐過生日,所以今天早上吃面,你吃得慣吧?”
眼下她這副樣子和昨晚歇斯底裏的女人大相徑庭。
但好在向曦不是什麽正常人,點了點頭,伸出右手拿筷子攪面,露出極細的手腕,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吃完了飯,向暖回房間拆禮物,向曦也沉默的回到客房,不知在幹什麽。
向母在廚房內帶好洗浴手套,準備收拾桌上殘局。
向父走到她身旁,臉上盡是讨好的笑意,輕聲問:“還生氣嗎?”
向母回頭,看着向父這張臉。
五十多歲的男人已不再年輕,但歲月對他留了情,除了眼角有細紋,皮膚有些松弛之外,似乎沒有哪裏能看出衰老的痕跡。
就連一根白頭發都沒有。
她轉念想到昨晚洗頭時拔下的幾根白發。
她想,這麽多年,她都是為了什麽呢?
此時她臉上如死水般平靜,沒有往日裏那麽暴躁,語氣平淡的回答:“昨晚我想了一晚上。”
向立軍聽到這話,提起一顆心。
“今天是向暖生日,我也不想和你吵架,所有事等她考完了,我們好好談一談,捋一捋。”
“向立軍,這麽多年,我真的累了。”
說完這句,她從餐桌上把吃剩的碗拿到廚房,開始熟練的洗碗。
向暖回到卧室,開始拆禮物。
餘冰的禮物她放在顯眼處,留到最後拆。
先打開了一個紫色的盒子,裏面是一個水晶球。水晶球裏面是一個穿着白羽絨服的女孩,樣子倒和向暖有點像。
向暖失笑,這是哪位高人找的水晶球,這裏面的姑娘和她的确有幾分神似。
她從盒子裏拿出一張紫色卡片,上面寫到。
暖暖,生日快樂,希望你和水晶球裏的女孩一樣,永遠無憂無慮,永遠快樂。
右下角寫着餘浩。
向暖的嘴角咧到耳根,沒想到餘浩這麽少女心。
後面又陸陸續續開了很多盒子,有圍巾,有一本書,有一本筆記本,還有很多很多小玩意。
每一個禮物下面,都藏着班上同學真誠的心意。
原來十八歲的感覺是這樣。
翻完了所有同學的禮物,她慢慢打開餘冰的禮物。
用一個粉色的禮盒抱着,裏面是一本相冊。
不知道為什麽,她看到相冊封面就瞬間紅了眼眶。
相冊封面是兩個穿軍訓服的女孩,比着剪刀手,放在臉頰旁,在烈日下傻笑。
兩個人都曬得黝黑黝黑的。
那是向暖這輩子最黑的時候。
她抽了抽鼻子,繼續往下翻。
從高一到高二,她與餘冰的所有點滴,都被這本相冊給記入了下來。
有她倆一起去辦公室求情,希望班主任能繼續讓她們坐同桌。
出來後向暖被餘冰拉着在辦公室門口比了個耶。
有體育課的時候,教室裏空蕩蕩的,只有向暖一個人坐在教室窗戶旁,斜陽打在她的臉上,照的她整個人暖洋洋。
旁邊有一句話,是人手寫的,字不好看,歪歪扭扭的。
—努力的你比世間一切美景都美麗。
還有很多很多照片。
有一起去鬼屋探險被餘冰拉着擺的幾張模特照,還有她高一到高三的成績進步表,都被記錄在了這個相冊裏面。
向暖的淚一滴一滴從眼眶中溢出來。
她想,平時學習任務這麽重,餘冰在哪收集的這麽多素材。
她一定是沒好好學習!
她又想,她成年的時候餘冰給了她這麽好的禮物,到時候她要怎麽才能比得過啊。
翻到最後,裏面夾了一張信紙,向暖掏出信紙。
親愛的向暖:
成年快樂,想不到吧?我這麽沒文化的人還能給你手寫信,我對你是真愛好吧?
十八歲意味着長大,意味着要承擔責任,意味着不能再随心所欲。
和你的結識很戲劇性,步入高中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和一個這樣的女生坐同桌。
長得好看,性格死板,渾身上下除了好看和學習好沒有任何優點,覺得根本讓人親近不起來。
但和你熟識之後,我覺得你身上真的太多優點了。
冷漠只是你的保護色,你是全世界最柔軟的人。
你會在我痛經的時候默默幫我燒熱水暖肚子,明明那時候我們根本就不熟。
你會在我寫不出題的時候主動把作業給我抄,甚至還會把題目耐心講解給我聽。
你和高三A班其他人都不一樣,從來都沒有嫌棄過我是找關系進來的。你待我的眼神很真誠,很純粹。
我睡覺的時候老師來了你會提醒,周練的時候英語完形填空都靠着你,每次月考完桌子整齊到根本就不敢相信,我找不到東西你卻比我還了解我的桌子,直接快準狠的從抽屜裏掏出我要的書。
你是田螺姑娘。
你那麽好,未來又很多優秀的人在等你,不要難過,不要氣餒,不要不自信。
你會在對的時間,遇見一個特別帥氣又優秀的男生,比你前桌帥一百倍,性格好一萬倍。
而那時候的我,依然會陪在你身邊。
我一直堅信,這個世界上,友誼是最純粹的,并且很難變質。
我想,到了七老八十,咱倆可以結伴偷溜出來去公園看小帥哥,興致勃勃地逛了一圈回家後,還是覺得自己老公年輕的時候誰都比不過。
那時候的你我,擁有着愛情,沒丢棄友情。
最愛你的餘冰。
向暖看到一半的時候就繃不住了,淚水像水龍頭一樣往下流,在紙上暈開一圈一圈水漬。
她想,有這麽好的朋友,有這麽好的父母,她為什麽要糾結那個怎麽拼都拼不到的任乘風呢?
她拿起小靈通,編輯了一條短信給餘冰發過去。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餘冰那邊似乎在等着,很快回了過來。
——哭了吧哭了吧?哈哈哈哈!
向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而這邊淚水還沒完全收掉,冒了個鼻涕泡。
她趕緊拿桌上的紙盒子裏抽紙擦鼻涕。
所有禮物都拆完了,她從書包裏掏出準備好的兩套卷子,開始刷了起來。
愉快的拆禮物環節已經過去,就算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也不能停止努力。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大家高中時代有沒有給最好的朋友寫信,這種友誼我真的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