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禮尚往來
薛寶釵聽見不想聽見的話,多數情況下都是要面露微笑晃一晃扇子,全當沒聽見。
只是屋裏如今就她們兩個,又等着吃飯,手裏自然是什麽都沒拿的。
她反應稍微慢了一點點,林黛玉第二句話又來了。
“原先我還住榮國府的時候,常聽寶姐姐引經據典,話裏話外都暗示自己讀了好些書,見識廣博。你做的那些詩,不少也有青雲之志。你既然讀過書,又青雲志,自然也該知道歷史上不少女詩人,我記得當日說起來你還有幾分羨慕的,怎麽如今就是不守本分了?”
林黛玉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該不會是嫉妒了吧?”
薛寶釵閉了閉眼睛,面露焦急之色,張嘴依舊是語重心長,“我小時候也淘氣,的确是看了不少書,有些書念出名字來都會被大人打罵。可是……男子讀書都不一定能明理,更何況女子,倒不如不識字。作詩讀書寫字畢竟不是女子分內之事,就連男子,讀書讀多了都要生出別的心思來。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可張揚炫耀終究不是好品性,我該勸你這一句的。”
林黛玉依舊是翹着嘴角,不是真心的笑,反而有種拿腔作調的裝,若是顧慶之見了必定喜歡,可惜如今對面是薛寶釵,她基本是無動于衷。
“男子讀書不一定明理?”林黛玉重複道:“你是說你哥哥嗎?我聽說他連字都不認得幾個,這還沒到能讀書明理的程度呢。”
“作詩讀書寫字畢竟不是女子分內之事?”林黛玉又挑一句出來,她不覺得成親生子是女子分內之事,只是戳薛寶釵就得往這個上頭來。
“什麽是女子分內之事?女子十五歲不成親就要開始交稅,每年一百二十文開始,到二十歲要交到六百文,我知道薛家不差這幾文錢,寶姐姐今年交了多少?”
薛寶釵冷了臉,“你終究是雜書讀多了移了性情,無可救藥。”
林黛玉笑出聲來,“知道的是寶姐姐喜歡多管閑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吃你們薛家的米長大的。寶姐姐有空勸我,不如去勸勸你兄弟,你都是飽學之士了,怎得有個不識字的兄弟?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好襯托你出淤泥而不染。”
“你這張嘴。”薛寶釵故作無奈,嘆氣道:“你聽我一句勸,咱們是姐妹,跟別人不能這樣,不然早晚要在這上頭吃虧的。”
林黛玉笑道:“無妨,我以後中午說話就行。”這個早晚如何如何的笑話,還是她跟顧慶之學的,可惜薛寶釵沒聽懂,甚至皺了眉頭。
林黛玉便換了個說辭,“寶姐姐還是多想想自己吧,我也不用你為我好。”她又笑了一聲,“我如今特別好。原先你總想踩我,可如今又是何必呢?”
薛寶釵都有點憋不住完美的外表了,誰踩誰?今天是誰先挑起來的?
林黛玉本就是聰慧之人,看着薛寶釵一臉問號的表情自然也想起來了,“好像是我?”
她不好意思笑了兩聲,“這也算是禮尚往來。”
顧慶之喜歡聽她笑,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是嘲笑還是嗤笑,冷笑也別有一番滋味,只是這笑聲對薛寶釵就很刺耳了,而且不僅刺到了屋子裏的薛寶釵,連外頭賈元春都是一陣陣的心疼。
她強擠出個笑容來,手一揮,端菜的丫鬟婆子跟着她身後進來,元春笑道:“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在說大姐姐怎麽還不回來?”林黛玉微微偏了身子,做出讓一讓的姿态來,“別是在外頭先吃飽了吧。”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不過聽笑話的人很是給面子,一起擠出笑容來,“趕緊上菜吧,我都餓了。”
賈家的飯菜還是那個風格,什麽山藥炖鴿子,冬筍幹炖老鴨,人參炖烏雞等等,青菜也有兩盤,但是林黛玉已經很久沒吃過蒸熟又搗成泥的莴筍了,有點下不去嘴。
而且他們桌上沒魚了,原先那湯裏不管加別的什麽,總歸是要有魚來掉湯的,如今是一點魚味都嘗不出來了。
不過餐桌上的變化不止這麽一種。
菜裏都沒放蔥姜。
元春還在一邊勸,“知道你不喜歡吃蔥姜,今兒的菜都沒放,你多吃些。”
薛寶釵這會兒緩過勁兒來,又是一副長輩的模樣,順帶的還是暗搓搓的挑撥離間,“我竟不知道這個,難為你吃了這許多年不愛吃的東西。”
可惜這六七年下來,她不僅吃蔥姜了,還覺得蔥姜調味挺香的。
“原先在榮國府的時候,沒人記得我不吃蔥姜,如今走了,倒是對我好了許多。”林黛玉放下筷子,輕嘆道:“這菜是索然無味了。”
這話說得一屋子人都尴尬了起來。
尤其是端菜過來的婆子丫鬟,領頭的兩人對視一眼,柳嬸子頓時就不知道手腳該怎麽放了,她早就聽說這林姑娘嘴上不饒人,如今一看還真沒說錯,哪兒能在外祖母家裏這麽不給人留面子的呢?
這不是說老太太怠慢她?竟是一點臉面也沒有了。
薛寶釵這會兒是冷靜下來了,雖然心裏總能生出來“她也不能把我怎麽樣”的念頭,可終究是沒開口,只微笑全當什麽都沒聽見。
賈元春卻沒忍下這口氣,她回來賈家這些日子,可以說是心想事成,所有事情都按照她的計劃來的。
加上在宮裏待了這許多年,再說是宮女,可畢竟是皇帝的家奴,看不起人也算是正常,所以她開口了。
“俗語說冬吃蘿蔔夏吃姜,不勞郎中開藥方,又有蔥蒜不離菜,百病生不來的說法。當年你來的時候我雖沒見過你,不過聽說你那會兒一個月就要病一次——”
賈元春停了下來,上下打量着林黛玉,“如今看着也不怎麽好。老祖宗也是為了你好,才沒依着你的性子來的。”
“別人說這話我是不依的,不過大姐姐說這話分外可信。”林黛玉認真看着賈元春,“畢竟當年老祖宗送你進宮當宮女——啊不,是女史,也是為了你好。”
屋裏此起彼伏都是倒抽冷氣的聲音。
連薛寶釵都忍不住看着林黛玉,她怎麽敢的?
她的确敢!
薛寶釵嫉妒之餘又有點心酸,原先那幾年,林大人還在的時候,她雖然敢跟人頂嘴,但裏裏外外都是種憂郁的氣質,明擺着就是過得不好。
可如今呢?
不過多了個安國公,她就敢肆無忌憚的把所有人都腳底下踩。
親事還沒定呢。
況且這不過就是拿她開開玩笑而已,以前也是這麽過來的,如今再看,她不僅記仇她還心眼小,還要睚眦必報。
這又哪裏是有福有壽之相?
薛寶釵這麽一走神,再反應過來,賈元春已經帶着她兩個丫鬟走了。
“……不放心祖母,吃不下飯,要去看看。”
薛寶釵忽然一陣心驚,然後就見林黛玉沖她笑了笑,“方才還沒問呢,寶姐姐既然知道我出了詩集,你覺得那首詩好?”
“聖人言,食不言寝不語,我們好生吃飯吧。”
林黛玉笑了兩聲,“寶姐姐又引經據典了,的确是讀過不少書。”
擠走了賈元春,吓到了薛寶釵,這飯吃得倒是安生,不過隔壁院子裏王熙鳳的午飯就沒這麽安生了。
她才小産,雖然只有四個月還不大看得出來,但對母體依舊是傷害巨大,而且操勞這些年,沒日沒夜的忙活,底子都快耗幹了,別說起床,說話都沒什麽力氣。
王熙鳳靠在床上,平兒坐在一邊給她喂參湯,賈琏則在靠窗的桌上吃飯。
“你都在家裏待了多久了?”王熙鳳沒好氣道,“鋪子不管了?生意本就不好,你又不去盯着,別說該咱們那一份,連老本都要賠出去了!”
“你知道什麽?”賈琏沒好氣道,他跟王熙鳳成親多年,早就沒了新鮮感,如今王熙鳳年紀大了,又是一臉病容,別說顏色了,連樣貌都沒了,賈琏待她也是越來越不耐煩了。
“管家有什麽好的?”賈琏反問道:“你病成這樣,有誰管你了?好好的孩子生生給流掉了。你可見老太太管你?你姑媽來看你?”
王熙鳳皺着眉頭,“那是老太太病了,總得先顧着老太太吧。”
老太太那是裝病!
只是這話是鴛鴦私底下跟他說的,說是不能說的,他能賣王熙鳳,但是他不能賣鴛鴦。
賈琏冷哼一聲,“別人說你是賈家最有能耐的一個,那是恭維你,騙着你出力,你還真信了不成?你看看老太太最喜歡的寶玉,他連書都不讀了,整日陪在老太太屋裏,我呢?我若是聽了你的話出去管着鋪子,那我才是找死。”
“我出去管鋪子就是不擔心她,沒把她放在心上,我都能猜到二房說什麽,趁着老太太病重,忙着摸榮國府的底兒呢。”賈琏略顯焦躁,在屋裏快速踱步。
“那鋪子就不管了?”王熙鳳不耐煩道:“老太太若是挺不過去倒也罷了,若是她又好了呢?本就沒剩下幾個值錢的鋪子了,你這又撒手不管,她不罵你?”
“我這是擔心她!”賈琏道:“況且你如今都起不來床了,老爺也病着,我不天天守着那邊?我不僅要自己守,還得替老爺跟你守一份呢。鋪子賠了就賠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老太太手裏多少好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老太太手稍稍那麽一松,你想要什麽沒有?”
賈琏吃完飯,直接就站起身來,“正好你病着,削減下人這事兒不用你沾手了,我可警告你,你若是再把這事兒往身上攬,我饒不了你!”
賈琏說完就走了,平兒柔聲勸道:“何苦來着,他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這孩子難道不是累走的?”
“你不明白。”王熙鳳只覺得額角又突突跳了起來,“把那西洋藥膏子拿來再給我貼上,頭又疼了。”
“上回王太醫來還說這治頭疼的藥裏或多或少有活血的東西,奶奶如今還沒幹淨,別用活血的藥了,躺着好好歇着不行嗎?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我連你都使喚不動了?”王熙鳳瞪起眼睛來,忽又放軟了語氣,“一會兒叫她們熬些烏雞湯來,多放些紅棗當歸,我都吃了。”
平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去拿藥膏了。
等吃過午飯,林黛玉又回到賈母院子裏,照例在她原本的廂房裏休息。
賈母雖然是裝病,不過年紀畢竟大了,身子也不好,王太醫雖然能號出來脈象跟她說的不太對,但還是開了補藥,又加了些安神的成分,這藥喝下去雖然不到安眠藥的程度,但賈母的覺的确是比以前多了。
她正歇中覺,院子裏自然也安靜了下來。林黛玉坐在窗邊,問道:“紫鵑可好?”
賈母病着,王熙鳳起不來床,賈家上下事務大半落在了鴛鴦手裏,琥珀被提了起來,負責賈母院子裏的事情。如今她就在林黛玉身邊陪着。
“紫鵑去服侍大姑娘了。”琥珀回應道:“寶二爺的晴雯也去了大姑娘身邊伺候。姑娘可要見見紫鵑?”
林黛玉搖了搖頭,“知道她好就行。”
如今天氣熱,林黛玉坐在窗戶邊上,對面就是賈寶玉的東廂房,只是這會兒看來,他屋裏好像沒那麽多人了,布置好像也換了。
琥珀順着她的視線一看,又道:“寶二爺搬去外院了。這屋子留給他歇中覺,只是這幾日老太太生病,寶二爺又回來住了。”
林黛玉嗯了一聲,道:“我養養神,你也去歇着。老太太病着,你們比誰都辛苦。”
琥珀是得了賈母的吩咐的,要跟林黛玉說說榮國府的變化,主要就是寶玉長大了也上進了,另外就是大家都很想她。
但是林黛玉的吩咐她也不能不聽,琥珀飛快掃過她帶來的四個丫鬟四個婆子,應了聲是,安靜離開了。
回去賈母屋裏,琥珀叫了小丫鬟來,道:“去看看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在做什麽,她們每日侍疾的,怎麽這會兒還不來?”
這人出去,琥珀又吩咐下一個,“去看看寶二爺在哪兒,就說老太太離不了他,一會兒醒來見不到他怕是要擔心的。”
等跑腿的丫鬟出去,琥珀這才悄聲到了老太太房間外頭,掀了簾子一看,裏頭守着的丫鬟給她做了個口型:還睡着呢。
賈母病着,她院裏難免人心浮動,再說就算不浮動,薛家也早就拿銀子開過路的,賈母屋裏跟賈寶玉屋裏總是有那麽兩個“好心人”給他們通風報信的。
加上鴛鴦管着家裏,琥珀才上來又應接不暇的,賈母院子裏的消息,也傳得特別快。
比方賈母早上勸林黛玉那番話,中午才吃過飯,想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大房是鴛鴦親自來說的,薛家那邊是端茶倒水當背景板的小丫鬟聽見的,王夫人拿寶玉當誘餌,也拉攏了老太太院子裏兩個年輕的丫鬟。
大房得到的消息最全,鴛鴦不僅是當面聽見的,而且還能加上自己的分析,甚至有些話就是老太太自己說的。
“老太太想叫三姑娘跟着林姑娘一起嫁去安國府。老太太還跟林姑娘說管家最重要,生孩子無所謂,叫妾室來就行,還暗示林姑娘,成親無非就是一頭壓一頭,她得把安國公壓下去,至少也得拿捏住他才能過好日子。老太太這麽做,一是想叫三姑娘借機站穩腳跟,二來林姑娘如今跟老太太不親,老太太不想她過得好。”
鴛鴦事情多,又不能叫人知道,說完就急匆匆走了。
大房勾搭上鴛鴦,這事兒肯定是不能叫邢夫人知道的,邢夫人那人沒什麽城府,眼皮子淺不說,還經常喜形于色,手下人嘴又不嚴,她頭天知道,第二天整個賈家,連帶隔壁東府都能知道。
聽了這話,賈赦賈琏兩個都有點心神不寧。
“老太太是真敢想。”賈赦嘆道,“這事兒……說不定還真能被她算計成了。”
賈琏卻有點不同的想法,只因他跟顧慶之的接觸比賈家所有人都多,他是一點不想跟顧慶之再有任何牽扯了。
“安國公什麽身份?老太太瘋了不成?非得算計他?三妹妹又是什麽身份?安國公真想找妾,他幹嘛非得找二房那種破落戶的?再說是七品官的女兒,跟安國公比,那還是破落戶。”
“你不明白。”賈赦唏噓道:“如今全京城都知道安國公情根深種,那安國公又怎麽會主動納妾?這妾只能是林家帶來的。當日你去揚州,林家還剩下什麽人,你也知道的,又有哪個夠資格進安國府的?”
這話倒也沒錯,賈琏微微皺了眉頭,只是……
“安國公哪裏能被人拿捏?他要真這麽心善,他就不會對付榮國府了。林家祖籍蘇州,在揚州也有關系,林大人買兩個揚州瘦馬陪嫁又有何難?非得找三妹妹?”
賈赦卻笑了笑,“瘦馬生不生得出來孩子兩說,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能繼承家業。再說母憑子貴,那母也不能是妓子……你說,咱們能不能把你妹妹塞進去?”
賈琏只覺得他爹瘋了,“老爺,您的爵位是怎麽降下來的,您應該還記得吧?咱們要的是什麽,您也應該還記得吧?”
這麽一提醒,賈赦倒是反應過來了,不過明白歸明白,被兒子這麽說也是下不來臺的,他一腳給賈琏踢了個踉跄,“我就是想想,三姑娘那人——選她為了什麽是個人就能看出來,要我說不如選你妹妹,笨笨傻傻的,又不會管家,話都沒兩句,這才能叫人放心呢。”
“老爺!”
“我知道了!”賈赦對上賈琏的眼神,心想這兒子扒上鴛鴦,倒是不能再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了,“過兩日我就去跟安國公說說,也叫他看看老太太是怎麽算計他的。”
賈琏這才放下心來,又道:“我去老太太院子裏守着了。”
消息傳得挺快,等王夫人歇了中覺起來,她也得了消息,雖然小丫鬟沒全都聽見,有些話也語焉不詳的只聽了半句,但是畢竟這麽多年的婆媳,賈母的招數王夫人也挺熟悉了,加上她也不想林黛玉好,那邊丫鬟說完,王夫人就明白賈母想幹什麽了。
她神情晦澀難明,下意識看着探春屋子的方向。
正好琥珀派來的小丫鬟來了,姐妹三個急匆匆往老太太院子裏去,這三人一走,趙姨娘又出來了,眼巴巴看着探春的背影。
這會兒天也挺熱了,窗戶紙也換成了窗紗,趙姨娘臉上那表情,王夫人也能看個十之七八。
擔心、焦慮——最重要的是還有驕傲。
王夫人深吸一口氣,“寶玉十二年不能科舉,你那兒子——”
自打寶玉不能科舉,趙姨娘很是得意了一陣子。
王夫人罵了她好幾頓,又派了兩個人去巴結去恭維賈環,一邊誇他有出息,一邊說寶二爺怕是廢了,接着帶着他玩,力求叫他沒心思讀書。
這努力倒是挺成功的,賈環原本也不是什麽愛讀書的人,才氣就更沒多少。原本他的用心讀書,其實更多是憋了口氣想證明自己不比寶玉差。
可如今被王夫人這麽對症下藥,他連功課都不怎麽做了。
但是誰曾想她還有個女兒呢?
王夫人搖了搖頭,“不行。”若是真叫探春進了安國府,趙姨娘不得抖起來?
她忍不了這個。
她懷上寶玉的時候都三十好幾了,生下寶玉更是在床上修養了半年多才好。
她一天三頓藥,生怕自己熬不過去的時候,趙姨娘勾搭上了老爺,還懷了探春。
這事兒一輩子都過不去。
那要想個什麽法子呢?
王夫人冷笑兩聲,不如直接倒給老太太那好外孫女兒,說了這個,她以後也別來了,大家各過各的日子,寶玉也不至于總失魂落魄的想他的林妹妹。
不……王夫人忽然改了主意,幹嘛跟林黛玉說呢?她直接叫人說給安國公啊,還能再添點什麽,比方這事兒是林黛玉跟老太太商量的,這難道不是挑撥離間的好手段?
說白了她不想林林黛玉好過,她也不想安國公好過。
“去看看大姑娘在哪兒,我有話跟她說。”當然還要跟自己姑娘再商量商量。
賈母院子裏,賈寶玉先到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有點“思鄉情怯”的害怕,又覺得林黛玉跟以前不一樣,又跟他生分,腳步不知道怎麽一拐,就先去了自己廂房。
來回走了兩步,這才又鼓足勇氣,去了林黛玉門前,小聲叫了聲:“林妹妹。”
聲音小到自己聽着都費勁,賈寶玉又大聲叫道:“林妹妹!”
他才叫完,身後便是幾聲笑,賈寶玉回頭一看,三春也來了。
他憑空又添幾分懊惱,原該直接進去的,現在這麽多人,倒是不好說體己話了。
探春笑道:“原先你見你林妹妹,不分白天晚上的,什麽時候都去,如今這副模樣,倒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