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茗家和我想象中富裕人家不同,寬敞的大廳只象樣擺放了幾件家具,牆壁上挂有幾幅範曾的畫作,吸引我的是一件四平八穩地蹲在玻璃櫃中的泥人張的彩塑陶。另外,大廳通往各個房間走廊的牆壁,也懸挂着用玻璃框裝裱起來的字畫。
周芷茗帶我參觀了各個房間,每個房間都十分的整潔,絲毫沒有雜亂擁擠的壓迫感。随後周芷茗給我沖泡了一杯檸檬水,讓我在大廳裏找光碟看,她自己要先洗澡。
我退回到大廳,盤腿坐在鋪有毛毯的地板上拉開存放有光碟的小櫥櫃,找了幾部未曾看過或還值得重溫的電影。其中有《沉默的羔羊》、《現代啓示錄》、《阿飛正傳》、《白色巨塔》、《畢業生》還有三部年代久遠的黑白片《羅生門》、《巴黎聖母院》、《偷自行車的人》。我将這些碟片放在電視機櫃上,心裏忽然想是否有精力和充足的時間全部看完。
洗完澡周芷茗穿了件粉紅色棉布睡衣,睡衣上的紋理像在空中劃出一道柔美弧線的飛天手中的拂塵。她素面示人給我的感覺特別好,有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淡雅清新。周芷茗側身斜坐在小毛毯,問我是不是需要洗下澡,我說要。周芷茗用電吹風烘幹頭發一邊說浴室有件她父親的幹淨睡衣,讓我等下拿來穿。
再次返回大廳周芷茗已經在看《沉默的羔羊》了。
“很合身嘛,”周芷茗擡頭看我說。
“出奇的适合。”我用手拉一拉穿在身上的睡衣說。
我坐下來,喝口檸檬水。
“講講你以前的事情來聽,”周芷茗說,“如何成長,小時候的記憶,感情生活也可以講一下,前提得你願意。”
“這有什麽好為難的,”我說,“和別人沒多大區別。”
“講。”
“一般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那種,”我伸手拉了一把單人沙發靠在身後說,“幼稚園和小學在父母身邊度過,中學6年同舅舅一起生活。小學畢業,父母做出了一項他們都覺得有些不妥的決定——讓我去舅舅生活的大城市讀中學。父母心想大城市的公共教育無論那方面都要優于家裏的學校,最重要的是對正獲取知識的我将受益一生。另外,大城市也能讓我長長見識,這樣以後才會有出息。不過後來在我考上大學後他們又開始不讓我遠離,執意讓我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城市随便考個大學,後來我還是離開了他們。“
周芷茗起身也拖來一把單人沙發靠在身後,聚精會神的聽我講。
我又抿口檸檬水接着說,“小時候對家最深刻的記憶蠻多,比如:每天放學回家躺在客廳一張足夠大的舊沙發,興趣釋然的閱讀父親從公司帶回家的報紙。內容無非國際動态、天下奇聞、大事件的深度解析……試想一個不到七八歲懵懂的小學生,課餘不同同齡人玩耍,不去關心課本作業,只管悶頭‘研讀’這些大人看的東西,這樣的童年該有多麽的大失所望。“
“估計均為主流性報刊吧?”周芷茗吱口咖啡問。
“以後情況更糟,小學時候只要有作文課我就會異常興奮,對鍛煉文字組織,強化邏輯思維的作文我幾乎狂熱的喜愛。但也承受了許多批評,有一次語文老師給父親公司打電話建議他能來下學校,傳達室的大爺耳朵背聽不清楚對方說話,所以就說人不在,去外面開會去了。電話這頭語文老師聲嘶力竭地對着話筒咆哮,開會!又是開會!你告訴他,再不來學校他兒子就毀了!”
“都寫的是嘛樣的作文嘛?“周芷茗:吃吃”地笑。
“呃——《論社會主義的先進性》、《讀<資本論>有感》、《水門事件對尼克松政治生涯的影響》、《沃爾瑪物流的秘密》……這樣的小學時代也夠昏暗的。”
“都不具備小學生思維的正常意圖,”周芷茗說她笑的顴骨痛。
我起身按了下碟機的出倉鍵,換了一 張《白色巨塔》。
周芷茗去冰箱拿來了兩罐Carl**erg。
“感情再講講“,啪、啪兩聲周芷茗幫我拉開拉環,又把自己那罐也打開來喝。
“正二八經的戀愛只有一次,”我喝口啤酒說,“對方小我一年級,長的活潑可愛,每做件事情必須符合她的活潑可愛,反之堅決不為。說起話來矯聲爹氣,不是噢就是喲、或者就是呀、啊、哼之類,總之一句完整話從她口中說出,這些感嘆字詞非要反複出現不下六七次。每次和她聊天,我都要習慣性的在心裏為其默數這些感嘆字詞出現的次數。旁人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做作,但卻抗拒不了,越抗拒越容易被吸引,而她也很得意自己這手。分手的時候我們還去吃了漢堡,我當時只喝了口可樂,等她細嚼慢咽完漢堡,我們就此分手。”
“分手吃漢堡這主意不錯!”周芷茗用手指撥弄下自己的頭發說,“是誰提議的?”
“那女孩,”我說“她的意思——好歹交往許久最後一頓飯還是要吃的,所以我就跟着去了。”
“其實內心并不想去?”
“無所謂想不想去,”我說“既然已經都要分手了,對我來講就無所謂了。”
“不覺得有點餓?”周芷茗試探性的問。
“早餓了。”
“明白,我去找。”
我将目光再次注意到電影畫面。《白色巨塔》如果你剛剛成為正式醫生,處于食物鏈的最底層,對職業失去信心轉而彷徨。那麽,只要你堅信,如果你既有成功前精湛的技術又有高尚清潔的醫德,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名出色的醫生。這是任何潛規則也阻擋不了的。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芷茗端了滿滿一盤的食物從廚房搖晃着走到客廳。我忙去餐廳物色了一張PVC桌布鋪在毛毯上面,周芷茗彎腰如自卸卡車似的将食物一股腦倒在我們面前,随後她順勢坐下,用手抓起一只**大口吃了起來。我上掀下翻起來在這堆人類口福之享的食物裏面展開搜索,到底我要吃點什麽呢?是水果?是膨化食品?又或是能吃的一切……眼花缭亂,最後,我費氣八咧地找到一罐“甘竹”牌豆豉鲮魚罐頭。周芷茗吃完**又吃了一盒廣式曲奇,之後足足一大袋的薯片也被她吃完。目睹周芷茗吃的如此香甜,我也産生了傳染反映,十二分神奇地吃了很多東西…….這之前對我而言是從未有過的沖動行為。
約莫15分鐘過後,我和周芷茗同時發出一聲“嗬“,心滿意足地伸了下懶腰。
“難以置信!”周芷茗驚訝的說“胃功能擴張。”
“青梅竹馬的兩只袋鼠在一望無垠的草地相互追逐嬉戲,”我說。
”做何講?”
“忽然母袋鼠聽到從自己肚子裏發出的咕咕聲,于是母袋鼠一把推開懷抱它的公袋鼠慌忙萬分地四下找尋可充饑的堅果。“
“維系心靈的情感面對強大的本性,”周芷茗若有所思地說,“該睡覺了,暫時休養等有勁了再抱着一起玩耍,到時将吃的統統裝在肚袋裏以防萬一。”
“別忘了帶上啤酒,”我說。
“要‘那個’的話可以推門進來,随時奉陪,”走進卧室的周芷茗探出頭眯起眼睛說,“我也有‘那個’想法。”
看完《羅生門》我起身關掉電視機,也去睡覺。
醒來時房間裏異常寧靜,我還有些神經質的擔心——是昨晚睡的地方?爬起床去書房找到一本《中國大使看世界》的書,卻發現書頁裏夾了許多票據,又重新拿了一本《百科探秘》退回房間上床讀。
兩聲咣咣敲門聲,周芷茗一身紅色運動裝推門進來。
“昨晚輾轉反側地難熬,”周芷茗神采飛揚地說,“現在送貨上門。”
“公袋鼠忙着囤積食物顧此失彼。”我說。
“和我去跑步。”周芷茗墊起腳尖說。
“現在?”
“就現在。”
即将下樓的時候,周芷茗從鞋櫃裏拽出一雙白色"NIKE"運動鞋讓我穿,我脫下自己的棕色系帶皮鞋将"NIKE"蹬在腳上。奇怪!感覺還是相當的合腳。
“成年男子的肢體都趨于統一化。”我說。
周芷茗跑起步來,步伐矯健,體态優美,只是有些過于鄭重其事的認真。一開始我和她并排不分上下,但幾分鐘後,周芷茗就将我遠遠地甩在身後,周芷茗轉身倒退跑着步沖我嫣然一笑說公袋鼠似乎體力不支啊,我勉為其難地笑一下,又加快腳步向她追趕去……
“忘記問你,”和周芷茗坐在她家樓下的飯館吃中午飯。
“什麽?”
“那頓價格不菲的晚宴,”我說“是那位神仙天使做的東?”
“天使姐姐周芷茗。”“有錢啊!”
“平時一些零用積攢,也不是由着性子花,只是想到用不會為此犯難。”周芷茗喝了一口茶。
“只能下午去學校了,看來,”我加了一片香幹。
“到時坐車一起去,”周芷茗說。
這次是我付的錢。
下午課程有:會計學、數據庫。長久熬夜加睡醒後的跑步運動,我發現自己聽起課來竟然是游刃有餘事半功倍,大學生校園生活假設如此這般的予以推廣,定令許多人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