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鱷魚鄧迪》 記憶

2025年3月20日

走出飯店,夜已深,人卻未靜。街上,人流依然在湧動。我将脖子向大衣衣領裏面縮了一下。明天肯定還将是一個嚴寒的冬日。酒精作用下的我們都有些天旋地轉的感覺,走路,腳步俨然沒有了清醒時的靈活與矯健。由于人數衆多,大街上的路人,都向我們投來怪異的目光。

不知花費多久時間,我們竟然思緒紊亂游離到了海河岸邊,正當大家頭腦逐漸清醒,準備坐在石階上歇息下的時候。突然,一名男生踉踉跄跄跨越過河堤防護欄,咆哮着說自己要跳河自殺。這一突發“表演”,立刻讓其他人緊張起來。

“暧,現在可是深東季節噢,河水處于封凍狀态,別只顧向下跳,磕了門牙,事兒可大發了。”迅速跑到防護欄跟前的蔣敏說了一句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一句話。

“我不管,”自殺男生雙手抓緊防護鐵鏈說,“反正我死活都要跳。”

其他人站在原地,彼此偷笑等待蔣敏接下來會說什麽。

“那你讓開,”蔣敏生氣地說,“你擋我道了,借過一下,我要下到冰面去溜冰。”

“從別處下!”男生也很生氣的說,“非要從我這裏下不可?”

“對,肯定,這個位置忒好。”蔣敏開始認真起來,“有些人喜歡乘車坐後排,有人中意住在野外,小狗會在屬于自己的地盤撒泡尿,美國人也在不屬于自己的月球插了面國旗。而我就樂意從你這個位置下,怎麽地吧,快讓開。”

“我還不跳了,”自殺男生态度180度轉變的說,“等待冰封融化後再來跳。”随後男生便從防護臺階轉身跳到了地面。

“不會再跳了。”蔣敏回頭對那名男生說。

“為什麽?”男生問。

“不用等到冰面融化,”蔣敏字斟句酌的說,“不久你便會重新戀愛,不就失戀嗎,失戀只能說明和對方不合适。”

“你怎麽知道?”跳河男問。

“因為現在是晚上,我走進了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世界。“蔣敏向其他人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我們大笑起來,那名男生也不好意思的用手抹一下自己的後腦勺。

“知道現在誰身上帶有現成的奶嘴?”站在我身邊的周芷茗低聲問我。

“去買,”我也小聲地說,“馬上,以波音747的速度。”

之後我們又結伴游蕩,來到一所小巷子,巷子特別窄,只能容許三個人并排通行,兩側建築也非常低矮,兩三層樓房般高度。不過建築風格卻形似哥特式建築。

偶爾,也會譬見除我們這些深夜游魂外的人在巷子裏,白駒過隙似的閃現。我們都奇怪不已,淩晨3點多,居然有人也和我們一樣無心睡眠。

“幽靈,”走在最後面的一名高個男生用失真的聲音說,“僵屍,還有僵屍。”

幾名女生聽到高個男生的話,蹬蹬地向前快步小跑。慌張驚吓的神色一覽無餘。

巷子裏的居民,似乎和現代人隔斷了幾個世紀的跨度,仙風道骨,走路時,他們的腳步特別輕盈。我們在剩下的一段路途中再也沒敢開口說話。

後來,蔣敏對我說,巷子附近還有一座相當規模的大教堂,後悔我們未能發現它的存在,要是進到裏面,也能接受耶稣的惠澤,也好洗禮塵世中的我們。

走出巷子後,那位剛才還揚言要自殺的男生,居然提議去唱歌,将熬夜進行到底。提議很顯然是不合理的,但卻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旋即,象一堆異極相吸的磁鐵,忽地聚攏在一起交頭接耳商議。

“明天有ERP課,”我說。

“已經是今天了,”蔣敏看下腕表提醒我,“淩晨3點46分。”

“我也不去了,”斜靠在公用電話亭旁邊的周芷茗說,“老倆口飛馬爾代夫浪漫至今未歸,家裏無人看守”。

兩名文藝部女生也說她們要現在回寝室。

“不行,“蔣敏大聲說,”這會兒回寝室大門也被死鎖,被學校巡夜保安逮住有你們好受的。”

“那我們就豁出去了,”其中一個文藝部女生用圍巾捂起手指說。

其他人興奮的不行,唔唔啦啦的說KTV也有閑置的包房,可供需要歇息的睡覺,并且隔音效果相當好。

“杜漸文——你準備去哪裏?“蔣敏問我,“難不成要去公交站臺蝸一晚上?”

“睡我家啊,“周芷茗沖我歪了下頭,“住宿費适中,絕無趁活打劫嫌疑。”

“也好,”蔣敏說,“人又不是鐵疙瘩做的,再精神也扛不住睡眠的**。”

目送其他人消失出視線,我和周芷茗也緩慢的擡起十分困倦的腳步。

我突然又想到,若是想走,我自己也可以跟其他人去,前方不是很明顯的摩天大樓赫然聳立在眼前,同尼斯湖底一樣,陰森森的。

王宜在南開一所大學攻讀心理學。有次她執意要給黃sir一個女朋友,後來黃sir真去和那個女孩見面了。晚上回到寝室我急忙問印象如何,黃sir半天蹦出倆字:代溝。我接着問,你們倆年紀相仿的吧,何來代溝之說。黃sir氣急敗壞的說:“我說,杜先生,你見過見面第一次就讓男生送她回家的嘛?”

”見過,見過,這種情況很多的。“

”你,你,你,沒有的事,“黃sir捉急地說,”關鍵我可是基督教徒哩,婚前不能那樣的哇?”

”哪樣呀?“我窮追不舍的問。

”和女孩子做那種事,“黃sir一臉認真地說,“我父母就是這樣子的,我總不能不那樣吧”。

看他特別認真的這樣說,我也不好再拿他開玩笑,繼續低頭看《1984》。黃sir起身泡起了杯面,結果他泡了兩份,我以為有我份,瞪大眼睛等他端給我,誰知他居然雙手捧起杯面出了寝室。

”哈哈哈哈,活該。”王宜幸災樂禍說,“唉,這個簡單哩,改天我泡給你吃”。

“不是一杯泡面的問題”,我望着王宜說。

“厄——?”王宜不解。

“我會不會有傷及到他信仰?”我問。

“嚴重了,”王宜說,“要是這樣就能傷害,那他的人生該有多灰暗”。

這一星期還沒過完,我就用壞了第二臺随身聽。第一臺,晚上睡覺翻身時,不慎被我打落到地板,碎成三部分。第二臺是DC電源版的,在播放鮑勃迪倫的時候,戛然停止了。拿去無線電系找人修,他們告訴我裏面電機燒掉了,得換一個新的,我詢問了電機價格後,決定不予修理。

沒随身聽的日子真難熬。

去花旗銀行ATM機查詢了銀行卡餘額,還有2823元,考慮到寒假即将到來,用錢的地方不多了,便去順電買了一臺”Panasonic“牌線控CD機。王宜得知我也開始用CD聽歌時,送了我幾張恰克與飛鳥的專輯,我經常聽。

“送你回家吧。”我對有些困倦的周芷茗說。

“謝謝,”周芷茗雙手插進大衣口袋目不斜視的說“《鱷魚鄧迪》裏的邁克兒.鄧迪。”

“你是記者蘇?”

“是蘇,但不是記者身份”周芷茗說,先前的濃濃困意似乎從她身上消失的了無蹤影。

和王宜在一起,我們也談論這部澳大利亞電影。王宜說我和她都是鄧迪,需要救助的蘇沒有出現。

“想什麽呢?”周芷茗問“很專注的樣子”。

“一些回憶。”

“和女孩子有關?”

“對。”

“你這人不撒一些令身邊人高興的慌,是值得贊賞的一面,但這般會讓別人增加無謂的不悅,自己本身覺得無所謂,可是每個人的性情全世界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尤其是在女孩面前,更是要慎之又慎,當然我并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将自己的觀點和盤托出以供參考。”

聽完周芷茗的話,我點點頭說,“父母經常去國外旅游吧?”

“浪漫的很,”周芷茗咧下嘴角說,“倆人的感情同現在的年輕人還要如膠似漆,老頭是文人出身,以前擔任過外交部參贊大使。老媽是名婦科醫生,以拿手的孕婦分娩“著稱”。生我那會兒,醫院給她安排了其他婦科醫生,但她卻堅持讓自己帶的實習生給自己接生。當一名瘦弱的女學生用幾乎顫抖的雙手托起我對老媽說,生了,老師生了,是個正常的女嬰。老媽聞言如釋重負般倒在産床上說稱下她的重量,等一下,先把臍帶剪掉”。

周芷茗接着說:“我現在還弄不明白什麽叫正常的女嬰,難道我是早産兒?”

“緊張嘛,”我聽完笑着說“人一但緊張就會語無倫次。”

“是不是覺得我老媽古怪?”

“覺得醫者父母心”我說,“以至可愛到連我都想見她一面”。

我們穿過張自忠路,來到周芷茗家樓下,這是一棟高層複式公寓,一排昏暗的路燈沿着腳下的水泥甬道一直通伸到遠處一片漆黑的樹叢裏。

“上去吧”周芷茗皺眉,“果真要去站臺不成?”

“怎麽會,”我說,“住旅館不就解決了。”

“呃——,這樣決定可怎麽樣?”周芷茗眉開眼笑地從大衣口袋掏出一枚硬幣抛向空中,旋即雙手合十将硬幣夾在手掌中間。“正面你和我上去”周芷茗向我詭異地眨了下眼睛,“反面你馬上和我上去。”

我搖頭,真的是個有意思的人。周芷茗神情肅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我,不言一語。

“OK,”我做了一個應允的手勢說,“快點進去,外面真的好冷。”

“這才像話,”周芷茗拽着我的大衣角向電梯走去。電梯上升中,周芷茗哼哼起《月亮河》。電梯如同一間音效不錯的小型音樂廳,周芷茗的哼唱聲緩慢而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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