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故人
沈煙蹙了眉,問:“你現在這樣,是怎麽回事?”
謝征指了指天。
天子之手。
沈鴛幹的。
沈煙幾不可察的挑了下眉。
“他可知,自己被合着欺騙”她饒有興致地問。
點頭。
“他現在沒什麽權力,是嗎”
點頭。
“你可知誰想除掉他”
搖頭,但指向宣紙。
沈煙內心冷笑。
“你說,先殺了誰好呢”沈煙眸光冷淡,語氣卻輕佻。
謝征抖了抖,不接茬。
“謝冗怎麽樣”她彎了彎眼睛,蹲下身與他平視。
面前人劇烈搖頭,沙啞的嗓子依稀在發出“不”的聲音。
沈煙有些愉悅地歪着頭看他,“謝……征。說啊,為什麽不呢你不是最不疼愛你這個小兒子了嗎他不是心術不正嗎?為什麽不呢”
沈煙觀察此人許久,他的每一個神情,動作,都與謝征不沾邊,倒是像極了謝征沒什麽用的大兒子,謝珩生。
而謝珩生最喜愛自己的弟弟,與謝征不同,他認為謝冗的不正當心思都是有利的野心。
“那既然你不疼愛他,我怎麽就殺不了他! 若你疼他,又為何出賣他 你心裏也很矛盾吧 ”她輕輕“啧”了一聲,“你這營養不良的樣子,可不像被揍出來的,這理應是天生的疾病。唉,病秧子如何做武将呢 ”
沈煙拍了拍他的面頰:“ 仿皮沒貼牢,注意點兒啊。”
——!!“謝征”猛地擡頭,死死的盯住她。
“看什麽看 那我先砍了你 ”沈煙調笑着,“閣下還是回去養病好了,別整天出來惑亂民心。小心我現在高喊穢物捉到了,你猜你到時是何光景 ”
他顫巍巍站起來,走了幾步,沈煙眼中閃過一絲壞意,她在他背後喊:“謝珩生”
只見他腳步微頓,下意識回了一半的頭僵硬地轉了回去,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
“還真是啊。”
她獨自站了一會兒,直到身側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師姐。”
“怎麽在外面?”珩恩問。
“被吵醒了,馬上回去睡。”
珩恩點點頭,“我還要再等一會兒,扶風已經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好,師姐也趕緊回去吧。”
她輕輕回了房,看了眼将要破曉的天,又睡了去。
第二日沈煙便跟大家講,所謂“穢物”不過一個瘋乞丐,昨晚已經被打發了。
“以後見了之不必驚慌,只是瘋了點,與普通人無異。”
“謝謝仙人!”
“敢問仙人名號?師從何人?”
沈煙便答:“我們只做了該做的罷了,更稱不上什麽仙人,各位謬贊了。”
衆人放下心來,對仙門的人有着十二分的信任。
珩恩問:“前幾日,就沒有其他仙門來嗎 ”
“有,不管!直接面聖去了。”
沈煙挑眉:“現在住宮裏”
“應當是的!”
“行,我與師姐住這兒就好。”她笑着,告別了衆人。
扶風悄悄問:“小林謹,咱們不面聖可以嗎”
沈煙:……應當是,不可以的。
最後她們還是面了聖。
殿堂之上,沈鴛沒什麽表情的坐于龍椅之上,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沈煙還保持着行禮的姿勢,眼神瞟向扶風——她不敢出聲,怕被聽出來。而扶風恰巧也在瞄她——扶風拒絕出聲。
沈煙內心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正要開口,便聽珩恩已先她一步:“陛下,關于皇城內妖穢作亂之事………”
“站在最右側的那個人,擡頭。”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出現,打斷珩恩的話。
龍椅上的皇帝掀了眼皮。
沈煙:???
她僵硬地擡起頭,正欲向珩恩傳音求助,卻聽得沈鴛命令:“看向朕。”
沈煙慢慢看向他,緊張地握緊拳,她的易容術一向不怎麽樣,很容易便會露餡。
但年輕的少帝沒有再說什麽,“繼續。”
“關于皇城妖穢作亂之事,昨日已平定下來,只是一個瘋乞丐。”
“是嗎?只是一個瘋乞丐?”沈鴛逼問。
人畢竟是沈煙抓的,她忙搶在珩恩之前回了話,“确實是一個瘋乞丐,陛下。”
她沒有說是謝珩生。
“瘋乞丐?一個瘋乞丐掀得起那麽大的風浪?需要朕招來一衆仙門!還是說,你們覺得朕的國師判斷有誤。”
沈煙忙道:“不敢!只是陛下,當心身邊人。”
“所以,還是朕的臣子有問題。”沈鴛刁難似的,身子前傾了些。
沈煙微微笑了一下,又恢複嚴肅,“陛下莫要在意,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提醒罷了。”
沈鴛卻不買賬,轉而問扶風:“你認為,你師姐妹的話是何意?”
扶風怔了怔,回道:“師妹自小缜密過人,我姐妹三人至此,也是為了國之安定,請陛下怒罪。師妹沒有別的意思。”
“好。”沈鴛讓其餘二人退下,點了沈煙留下。
殿前只餘她一人,沈煙心思更是飄到別處去。
“這位仙者,你名什麽”
沈煙差點咬到舌頭,回道:“燕韻。”
沈鴛沒再問什麽,也讓她退下了。
沈煙人不知有沒有被認出,皇城近日也太平了許多,衆仙門也沒有比試,說是穢物解決了,不必再比。但還是下發了白銀當作補償,大家悻悻而歸。
沈煙還是不太放心,此事定有蹊跷。
“師姐,我們多留些日子。”她道。
“好。”珩恩側眼看向她。
扶風不可思議:“小林謹竟還是個心懷天下的人呢 ”
沈煙心不在焉地沖她扯出一個假笑:“是啊師姐,你瞧這皇城的天多陰啊。”
扶風擡頭望着碧藍的天,“白瞎了這麽藍的天。”
沈煙嘆氣,“是,所以師姐,能幹正事了嗎 ”
扶風“啧”了一聲,抽出佩劍挽了個劍花,“說吧,我聽聽我小師妹又有了什麽想法。”
沈煙認為謝珩生的話雖然有假,但也有真,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清楚何為假,何為真。不過要從謝珩生口中套話恐怕不行,得逼供,而逼供的前提,是綁了謝冗。
扶風聽完立刻欣然接受,并毛遂自薦,“我去綁!”
對此沈煙淡漠開口:“你認識他嗎 ”
“你認識。”扶風篤定的嘲諷。
沈煙被噎了一口,幾乎咬牙切齒,“見過幾次。”
“行。”扶風點頭,“那便你我二人同去,師姐,你留在這裏等我們。”
兩人待到天黑,便迫不及待地跑到謝府給人從睡夢中綁了。
可能是運氣好,謝冗當喝了不少酒,一身酒氣,也沒什麽意識,甚至被綁了也沒醒來,這讓二人便利了許多。
悄無聲息地,謝府南廂房中留下一紙字條。
——離漠客棧,見燕韻。
出乎意料的,謝珩生沒有來。
但宋安景來了。
沈煙的腹稿全部作廢。
對付謝珩生的那一套對宋安景可沒用。
但.……為何是宋安景?
難道——
不可能。沈煙搖搖頭,擺出一道盛氣淩人的架勢,“謝珩生”
宋安景直直看着她,竟真應了。
“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麽嗎”
“逼供。”他道。
“嗯。”沈煙狐貍眼微眯,語氣危險,“你還想不想要你這個弟弟了想的話,擺出你該有的态度。”
宋安景似乎思索了兩秒,道:“誰說我是為了謝冗而來,殺了他罷。”
沈煙聞言,腦子疼似的咬了咬牙,“殺了他我是傻子嗎你怎麽不幹脆自己殺了他”
宋安景有些抱歉地點點頭,“行,他人呢?我殺了他。”
沈煙:……
這回,扶風都察覺到不對勁了,“謝.…珩生你不是謝珩生吧。”她敲敲桌板,“謝珩生人呢?”
男人笑了一聲,“我就是謝珩生。”
沈煙牙快咬碎了,這宋安景怎麽這麽會來事。
“瞧這位,氣宇非凡,桀骜一氣的勁,您莫不是宋小将軍”
宋安景應了一聲,倒不裝了。
“慧眼識珠啊。”他評價道:“怎麽稱呼”
沈煙只看着他,不答。
“燕韻。”扶風先是指向沈煙,其次轉向珩恩,“我們師姐,珩恩。”最後才介紹自己:“嫣然。”
“啊,”宋安景笑,“幾位道長好福氣,能遇上我。”
沈煙:……
宋安景如今是被奪舍了嗎以前可沒那麽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宋安景終于擺出正經的表情。
“你們想問什麽,盡管問,我定知無不言。”
沈煙“嗯”了聲算是應答,至于想問什麽。
“宋小将軍确定自己值得信任嗎”
他掀起眼皮,瞳孔深處似乎有着深不見底的山谷。宋安景說,“當然。”
“就憑是我把他從冷宮拎出來上位的。”
這裏的“他”指誰就不得而知了。
沈煙心下疑惑,就算市井中都這麽傳,真實版本也不該是這樣的。
“在那之前,請允許我問一個題外話,關于憐安公主。”沈煙看着對面把玩着茶盞的青年男人,一字一頓道:“憐安公主死後,她的墓在哪兒”
男人手中一頓,擡眼與她對視,語氣中似乎帶着警告,“屍身未見,不能是死了,在永和面前,千萬別提他那個妹妹。”
千萬別提他那個妹妹。
沈煙斂了笑意,眼底同樣染上幾分冰寒。
“可是宋小将軍,別離終有時,生死難預料,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既然發生了,那就面對,逃避算什麽 一輩子活在痛苦中,那又算什麽 ”
“大沈就這麽一個公主,永和就她一個妹妹,燕道長,你說算什麽”宋安景反問。
“算她倒黴罷,”沈煙似嘲又似自嘲地笑了笑,“但她希望推行的一切政策都得到了實行,也不算倒黴。”
不算倒黴嗎不重要了。
沈煙叩了叩桌面,“宋小将軍應當不清楚自己的弟弟與奸人勾結,做一些大逆不道之事吧 ”
“知道。”
宋安景情緒低低的,“那幾個都知道,但沈…但永和似乎極信任國師,不得已才未告知于他。”
沈煙心道你還真是操碎了心,一個武将調查如此清楚。
“陛下,很信任國師?”她問。
“是,因為國師對他不錯,說話語調很像先帝。”
感情用事?沈煙皺了眉頭。
宋安景又說:“不過最近出了這檔子事,他應當會有所戒心。”
因為他要做一個好的君主,他不可以被誰左右了感情,他不能有任何軟肋。
沈煙點點頭,“所以皇軍也有問題”
宋安景淡漠的“嗯”了一聲,“皇軍頭領其實就是宋安應,他現今有意拉攏我,甚至偷軍令牌,想調動宋家軍,謝冗也是有意拖謝家将士們下水,不過現今都走的差不多了。
篡位這種事情豈能兒戲,于國于家都不忠。”
沈煙嘆氣。
不過.…….沈鴛定開始查國師了,他是聰明人。
果然,一月有餘,宮裏傳來了國師入獄的消息。
沈煙松了口氣,不覺得剩下的事是沈鴛處理不了的。
于是便跟二人提議:“師姐,咱們下月走吧,回臨清。”
珩恩“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好啊。”扶風放下話本子,“正巧師父傳了信,說趕緊将銀兩送回。”
沈煙:………
“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