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榜下捉婿
院試考兩場,由各省學政主持。顧慶之照例是在考場邊上找了住處。
這天早上,天還沒亮,顧慶之就等在了考場門口。
他雖然建議過不少防作弊手段,比方給考生發罩衫,提供統一的紙筆等等。
但都架不住人多,而且不好管理,所以皇帝跟朝中大臣們商量之後,這些舉措全都用在了鄉試、會試和殿試這種只在京城舉行的高級科考上,像院試這種參加之人沒有功名,考中之後也不過是個秀才的考試,就還不太夠格。
不過脫衣服拆頭發捏餅子這種手段,也是到不了顧慶之身上的。
畢竟他還有國師的身份。
就是一同排隊的考生,見了雜役對他禮遇有嘉,那也是絲毫不覺得屈辱的。
“我竟然排在國師後頭,我這次必中的!”這人說着還飛快從自己考籃裏抽了三根筆出來,裝作香捧在手裏,沖顧慶之作了三揖。
好在顧慶之已經是個成熟的國師了,他扭頭微笑道:“好生考試,莫要緊張。”
這人竟然還驚叫了一聲。
顧慶之是有人提前給他排隊的,位置也挺靠前,他進場正好第三個。
坐在考房裏頭,不多數他就聽見外頭的喧嘩聲,“國師在甲字二排一十五!”
然後他就瞧見又有人來拜他了。
還是那句話,畢竟已經是個成熟的成功人士了,裝可愛裝無奈都會丢大魏朝的臉面啊。
顧慶之正襟危坐,薄木板也叫他坐出了太師椅的感覺。他嚴肅一張臉,面無表情的跟人點點頭,時不時來兩句:“讀了許多年書,相信自己一定能考過的。”
或者:“莫要緊張,多讀兩遍題。”
“字跡工整些,莫要忘了避諱。”
北直隸的學政正是上次進宮請示要不要給國師一點幫助或者挫折的胡萬清大人,聽見外頭喧嘩,他生氣倒是不生氣,就是稍微有點緊張。
不過想到口才越來越好,已經漸漸有了京城第一說書人的王元九,他不禁也笑了一聲,看了看場地中央的大日晷,笑道:“還有一刻鐘,叫他們快些,不然以作弊論處。”
雜役出去大喊,多數人都安靜了下來,不過也不知道人群中哪個小機靈鬼忽然喊了一聲,“帶小抄是作弊,拜國師也是作弊?那豈不是說有國師保佑,我是必中的?”
臺子上胡大人聽了這話也要失笑的,他小聲嘀咕一句,“這些考生……科舉考的是名次,你們都拜過了,豈不是都沒拜過?”
考試沒什麽可說的,也正如林如海所料,這次的四書題是從《孟子》裏出的,還再林如海圈定叫他好好背的範圍裏。
別管學問如何,自家師尊能押對題,這就叫人很開心,一開心答題的狀态也好。
兩場考試下來,顧慶之題答得很是流暢,出了考場,他還差了人去林家說一聲,“請師尊師姐放心,這次必中的。”
科舉開頭的這三場考試,相對來說都是比較随意的,院試中不中,學政自己就能決定,沒幾天卷子判出來,胡大人先進宮給皇帝報喜了。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國師大人中了!”
胡萬清這喜悅是實打實的,別的不說,他要敢判國師不中,朝中同僚們就得以年為單位調侃他:“居然卡國師,你膽子是真大啊?”
好在國師是真争氣,卷子答得不說花團錦簇,那也是妙筆生花了。
皇帝也松了口氣,原先一個國公考科舉倒也不算什麽,世家子弟有時候也會通過參與科舉來證明自己,尤其是庶子跟嫡幼子。
可若是國師不中,那就……奇奇怪怪了。
皇帝笑道:“他考得如何?”
“國師學問的确是好。他這個成績是能直接錄成廪膳生員的。”
秀才分三種,廪膳、增廣和附學生員,廪膳生員成績最好,縣裏發糧食,為的就是安他們的心叫他們一心科舉,不僅如此,他們還能直接參加鄉試。
剩下兩種沒有糧食可發,想參加鄉試還得通過選拔考試。
聽胡萬清這麽說,皇帝也高興了,玩笑道:“國師也不缺你那一月六鬥糧。”
胡萬清又道:“臣倒是建議,還是給國師發上一月六鬥糧的好。這次跟國師一同考試的童生,成績都比以往好上許多,若不是有名額限制,臣還能再錄上三十餘人。”
胡萬清又把考場上那些人拜國師的事兒一說,皇帝跟着笑了起來,道:“那便都錄了。”
胡萬清開心了,學政是幹嘛的?就是給大魏朝選拔人才的,雖然只是多了三十餘秀才,但這是他的功績啊,能寫到年底考評裏的功績。
皇帝想了想,又囑咐道:“國師考中秀才,以後是不參與科舉了,這次不許提前透露名次,叫他自己看榜去。”
皇帝既然開了口,考試名次是一點沒往外洩露,但是自己看榜也是個挺有參與度的事兒,所以放榜日這天,顧慶之約了林黛玉,往衙門口等着了。
看榜的人多,秀才還是正經功名,也有不少街溜子等消息,好去中秀才人家裏報喜,也能得不少賞錢的。
顧慶之自然不會去那邊擠着,再說還有他師姐呢。
兩人坐在衙門口對面的酒樓裏,還專門包場了最高一層,顧慶之還帶了兩個從欽天監拿出來的小型窺筩,他跟林黛玉一人一個。
“怪沉的,外頭是銅皮?”林黛玉拿了窺筩手裏把玩,又舉在眼睛前頭沖外頭看,“這麽清楚?”
“欽天監拿來看天象的,晚上連月亮上的斑點都能看清楚,上回我還聽他們在争論,哪個是廣寒宮呢。”
林黛玉把窺筩握在手裏,跟顧慶之眨了眨眼睛。
顧慶之裝作沒懂,也跟她眨了眨眼睛。
“你這人。”林黛玉失笑,“你說哪個是廣寒宮?我也想看看廣寒宮。”
“那就不能用這個了,得用那個大的,這個也就能看見幾個小黑點。”顧慶之說完又笑,“你想要啊?這個晚上看看天也很好的。”
“我才不求你呢。”林黛玉把東西放下,故意道:“欽天監的東西,回頭好生還回去。”
“這個其實就是小的,看星星什麽都看不見。你要真想要也不是沒辦法,橫豎我是欽天監監正,我左手寫出借條,右手蓋印章就行。”
林黛玉睨他一眼,笑道:“你左手寫字我瞧瞧?”
“不愧是郡主,這也太會挑毛病了。”顧慶之故作深沉贊嘆一句,又道:“這東西主要是給邊軍偵查敵情用的,尤其是烽火臺上的守衛。不過鏡片不好打磨,我擇日子獻的銀子,據說就投了不少進去,咱們拿的這兩個是簡單的,皇帝手裏那個還鑲嵌了不少珠寶呢。”
“那不更沉了?”林黛玉笑道。
“的确。”顧慶之點頭,“皇帝把工部的人罵了一頓,也換了個跟咱們一樣的,不過就是做得精細些。”
林黛玉又拿窺筩往衙門口看了看,“怎麽還不出來?”說着她又對着往天上看了看,“的确是看不出來什麽。”
顧慶之道:“還是白天呢。而且真要看星星看月亮,還得用東靈山上那個大型的窺筩。那個鏡筒大,能把咱們兩個都塞進去。”
“東靈山啊……”林黛玉嘆了一聲。
東靈山是京城附近最高的山,距離京城大概兩百裏地,真要去,那就肯定要在外頭過夜了。
“你去跟我爹爹說。”林黛玉道。
顧慶之指了指自己鼻子,一臉疑惑忽又嘆氣,“沒錯,的确是我想叫師姐看看月亮。”
林黛玉咯咯笑了起來,顧慶之故作無奈,“真是銀鈴一般開心的笑聲啊。師姐,你覺得師尊看不看得出來?”
“他自然是看得出來的。”林黛玉又給兩人倒了茶,微微低了頭,故作委屈道:“我一個閨閣女子,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能知道什麽?若不是欽天監的顧大人,我連窺筩是什麽都不知道,又哪裏能起看星星看月亮的心思呢?”
顧慶之瞪她,林黛玉放肆的大笑了起來,“顧大人還要約我夜裏去看星星,萬一叫我父親知道了,怕不是又要打斷顧大人的腿?”
顧慶之回過味兒來,道:“郡主是想跟我夜裏看星星去?”
林黛玉忽得一頓,幸好下頭聲音猛地轟了起來,她忙岔開話題道:“名單出來了,趕緊看,你都不着急的嗎?虧得我還替你着急。好歹是個功名呢,你也鄭重些。”
林黛玉一口氣說了許多,又拿窺筩擋在眼前。
顧慶之也去看衙門口貼出來的紅紙。
“第七名,中了。”林黛玉放下窺筩,又沖他一笑,“考得挺好。”
顧慶之動作比她慢一點,又往後掃了幾個名字,才找到自己。
顧慶之也放下手裏東西,笑嘻嘻看着林黛玉,道:“沒想師姐這樣熟悉我名字。”
林黛玉哼了一聲,“不過就三個字,也不知道你怎麽看那麽慢?”
顧慶之正要說話,林黛玉忽然又嘆了一聲,“你平日讀書刻苦用功,父親給你出的題目,圈的書頁,你都好生做了。再說你早年讀過書,不過中間當了許多年的乞丐,還能記得多少了?如今能考中秀才,是你刻苦讀書應得的報償。”
忽然這樣嚴肅,叫顧慶之有些不大習慣,他站起身來,正正經經說話。
“師姐……我,你這麽誇我,我還以為我中的是狀元。我能考中秀才,雖然上場的是我,但也有師姐跟師尊的功勞,師尊還圈中題目了,師姐教我作詩——”
說到作詩,林黛玉笑了起來,“以後我多誇誇你,你的确是值得誇的。”
“師姐吃些果子?咱們中午去哪兒吃飯?”顧慶之道。
林黛玉又道:“讀書明理,雖然以後不科舉了,不過讀書也不能落下。”
“師姐說得是。”
顧慶之正要坐下,忽然見林黛玉拿了跟紅繩子出來,繩子不粗,就是一般女子打絡子那般粗細。
“這是要……”
林黛玉臉上一紅,一手捂着自己臉,“你沒看見。”
“郡主想做什麽?”顧慶之又問道。
林黛玉聲音小小的,臉又燒了起來,“你把手伸出來。頭轉過去,別看我。”
顧慶之依言做了,然後就發現林黛玉拿那紅繩子往自己手腕上繞了好幾圈,然後又打了個死結,接着又往她自己手腕上繞了好幾圈,接着又打了個死結。
“我已經是郡主了。”林黛玉面頰雖然是紅的,不過眼睛很是明亮,話語裏顯現出莫大的勇氣。
她看着顧慶之的眼睛,深吸一口氣認認真真道:“宮裏嬷嬷來教我,到了郡主就能自己選儀賓。自古又有榜下捉婿一說,以後……以後你就是我捉的婿了。我親自捉的。”
一口氣憋着說完,林黛玉很是喘了好幾下。
方才是勇氣十足,如今勇氣褪去,羞澀升了上來,她又不敢看顧慶之了。
顧慶之嘴角裂了開來,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縫了。這事兒她策劃了好幾天啊。
“還望郡主憐惜。”顧慶之笑眯眯地說。
林黛玉也不知道怎麽,聲音挺大嗯了一聲,口不擇言就來了一句,“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顧慶之笑出聲來,林黛玉忽道:“你熱不熱?怎麽都八月了,天氣還這樣熱?咱們喝點水吧。”
然後她手一伸,就帶着顧慶之一起動了。
這也沒法端杯子了。
林黛玉愣愣看着顧慶之,又看兩人綁在一起的手,她打的是死結。
顧慶之也看着她,“你都拿繩子綁咱們了,還綁得這樣緊,就沒想着帶個小剪刀?或者小刀什麽的?”
雖然臉沒法再紅了,但是尴尬夾雜着羞澀有增無減。
“你還是錦衣衛千戶呢?你上回還跟我說錦衣衛出門三件套,冠裏藏小刀,靴子裏還藏着短匕首,連發簪都能傷人!”一句話前頭虛弱,後頭漸漸厲害起來。
“你怎麽能什麽都不帶。”林黛玉色厲內荏喊道,“全都是你的錯!”
“我是虛職啊師姐,我還是國公——現在是國師了,況且我侍衛家丁都有,我帶什麽匕首?”
“你這樣不行。”林黛玉虛弱地說,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君子不立危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不能把什麽都叫別人做了。”
“我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有人膽大妄為,親自把我綁了啊。”顧慶之擡了擡手,竊笑就沒停過,“要麽我叫人進來?”
兩人的丫鬟小厮侍衛就在外頭候着。
“不行!”林黛玉忙搖頭,真叫人看見了,她豈不是要跳樓去了?
她又掙紮了兩下,可惜原先這事兒就沒考慮好,一想就臉紅,根本不敢多想,別說計劃了,不過是腦海中兩個不連貫的念頭而已。
其中一個還是要綁緊些,別叫他掙脫了。
所以這繩子吧,是越掙紮越緊。
她掙紮這兩下,兩人手腕上都紅了。
“郡主,我這肉身凡胎的,可經不住這麽糟踐。”顧慶之笑道。
兩人手綁在一起,人自然也不會距離多遠,他能瞧見林黛玉額頭上已經有了細汗,面頰的粉紅色也很是均勻,還有往全臉擴散的趨勢。
“你不許說話!”林黛玉瞪他,“你把繩子咬斷。”
顧慶之啊啊了兩聲,林黛玉當下就捶了他一拳。
“上進的繩子,結實無比,我斷了它都不會斷。只能慢慢解開,繩頭還在你手腕上。”顧慶之誠懇地說,“要麽還是我叫人來吧。”
“不行!我絕對不能丢這個人!”林黛玉斬釘截鐵道:“你閉上眼睛!我自己綁的,我自己能解開。手舉高點。”
兩人的手就挨在一起,顧慶之很想說“師姐你手出汗了”,或者“郡主你呼吸噴我手腕上了,有點癢”,可是又怕她鬧了直接一口咬在自己手上。
所以顧慶之只能嘆一聲,“郡主做事是一點後果都不考慮啊。”
林黛玉一僵,顧慶之覺得她嘴都張開了,“要是留下痕跡,那京裏人人都知道你咬了我一口。”
林黛玉這次是徹底不說話了,她板着臉生生把繩子又解開了,不過只解了自己的手,然後就站了起來,揉了揉手腕,又退後兩步。
“郡主娘娘,我是你捉的婿啊,你怎麽不帶我走了?”顧慶之舉了舉手,“我還被你綁着呢。”
“你自己解!”林黛玉臉上又有變紅的趨勢,她惡狠狠道:“你三天——”她一頓,“啊不,五天——十天都不許來找我!”
說完這話,她略顯慌張轉過身去,幾乎是小跑兩步,這才又慢了下來,房門打開,顧慶之還能聽見她的吩咐,稍微有點語無倫次。
“國師太過高興了,得一個人待着,你們過會兒再進去。”
後頭一句是吩咐她自己的人,“備車!回家!”
顧慶之笑了好幾聲,看着自己被綁住的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心裏還從未這樣甜過。
院試每年都是這個時候出成績,京裏人基本都知道,賈家也是一樣。
而且不管是大房還是二房,甚至連借住在賈家的薛家,都派了人來看成績。
最好笑的是賈政派了人,王夫人也派了人。兩人還在人群裏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達成了默契,回去看見對方不能告訴自己主子。
衙門口擠成那樣,一個考生都沒有的賈家就貢獻不少人。
梨香院裏,聽見顧慶之考中秀才的消息,薛姨媽嘆氣:“可見他還是有些天分的,這才讀了幾年書?”
薛蟠狀似無意道:“天分?上回不是說官官相護,那些人都是為了巴結他幫他作弊嗎?”
“哥哥。”薛寶釵叫了一聲。
薛蟠撇了撇嘴。
薛姨媽嘆氣道:“你們說,咱們還要不要住在賈家?”她揮了揮手裏的信,“你堂弟薛蝌來的消息,梅家退親了。賈家如今連個翰林都壓不住了。”
薛寶釵也嘆氣,“梨香院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哥哥怕是還不知道。看着是個獨立的小院,還是國公暮年靜養之地,可實際上就是為了怕人死在正房壞了風水,特意挪出來的。獨立門戶不過也是為了大夫進出方便罷了。叫咱們住這院子,唉……”
薛蟠覺得可笑,早年來的時候,她們可不是這樣說的。
他現在是比以前靈醒了許多,以前他也聽母親跟妹妹說些隐秘,只是那會兒沒往心裏去,如今知道世态炎涼了,自然就沒以前那麽傻了。
“咱們薛家是個什麽境況?”薛蟠問道:“咱們薛家幾房裏頭,又是誰混得最好?”
薛家是徹底敗落了,至于最好的,那還是他們這一房。
這麽一說,薛寶釵已經反應過來了,“賈家雖然壓不住梅翰林,但是還能壓住薛家。”
所以暫時還能住。
“等你們舅舅回京再看看吧。”薛姨媽下了結論。
薛蟠又道:“我年紀也不小了,我倒是想……你們覺得賈家大姑娘怎麽樣?”
薛姨媽跟薛寶釵兩個都驚呆了。
“她都多大了?”
“不合适吧?”
薛蟠哼道:“怎麽不合适?橫豎都是要跟賈家聯姻,那寶玉是個什麽樣子?他十二年不得科舉,如今都多大的人了,還整日跟丫鬟厮混,他真能配上妹妹?若不是大房那閨女都定了,我倒是覺得她也不錯。大老爺畢竟還有爵位呢。”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真要配了賈元春,他的身份問題就能解決。
至于賈元春年紀太大等等,都不是什麽大問題,她屋裏也有幾個美貌的丫鬟,況且他還有個香菱呢。
這話一說出來,連薛寶釵都是一臉的沉思。
二老爺如今沒了官位,雖然整日讀書不休的,可他都多大了?他真能考上?
再者聖旨裏雖然沒禁止他科舉,可上回王夫人整那一出,不僅得罪了縣令,也得罪了順天府尹。
雖然等二老爺科舉的時候,這兩位八成已經高升不在這位置上了,但官官相護也不是玩笑,保不齊就有人盯着賈家呢。
原先寶玉合适,是因為他是榮國府裏最沒出息的一個,可如今榮國府都沒了……他就只剩下沒出息了。
縱然老太太還能護着他,可老太太能給他的就剩銀子了,薛家雖然沒以前富,但銀子也是不缺的,薛家缺的是庇護啊。
自家這一兒一女,說白了還是女兒更精貴更有前途,真要“犧牲”,還是叫沒出息的兒子“犧牲”在賈府的好。
薛姨媽看了一眼自家女兒,道:“還是等你舅舅回來,看看他怎麽說。”
說完這個,她又吩咐薛蟠道:“你可問過人了?我雖跟人是親姐妹,但是……怕是不答應。”
薛蟠道:“我問過大老爺了。”前頭兩人在安國府門口遇見,也算是有了默契,雖然平日裏不來往,但是薛蟠真去找他,賈赦也不會把人攆出來。
“大老爺說他沒什麽可說的,要是真提出來,他也能幫着說和說和。”
薛姨媽皺着眉頭看他,“咱們還得想個法子,這怎麽提才好呢?”
到了晚上,薛蟠從外頭見了掌櫃的回來,就見香菱手裏拿着新打的絡子,笑嘻嘻道:“今兒姑娘才教我的新絡子,給爺用在扇子上可好?”
“這都什麽月份了,還用扇子?”薛蟠說完便覺得不對,他妹妹做事必有目的,薛蟠又問,“姑娘跟你說了什麽?”
香菱想了想,道:“就說了說賈家,如今她們家裏上夜的婆子都沒剩幾個了,還說前兩日她陪太太回來,一路上院子門都是開着的,都沒人守門了。姑娘還去吩咐了看門的婆子,要警醒些。”
不愧是他妹妹。
這是暗示他摸黑先去生米做成熟飯啊。
正當香菱給薛蟠挂扇墜的時候,林黛玉也收到了顧慶之送來的東西。
她覺得這幾日她是聽不得顧慶之、安國公或者國師這幾個稱呼了,一聽就臉紅,只是人家特意送來的東西,不收又不行。
真不收,連她爹都能察覺出不對來。
“真是的。”林黛玉打開小盒子,臉上頓時就跟盒子裏那繩子一樣紅了。
繩子上頭還有幾處被咬扁的痕跡呢——絕對不是她咬的!
盒子裏還有一張信箋:師姐給我打個絡子,當做納彩的回禮。
“真讨厭,誰要給你送東西。”林黛玉嘴角微翹,含笑埋怨,又啪的一聲把盒子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