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鈎賭坊（六）
“因為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一大早聽到這句話尖銳惡毒的話，任何人的心情都不會好。等看到說話之人，他們的心情也就更糟糕了。
現在出現在謝凜眼前的，正是這麽個尖銳惡毒的人。
之所以這麽說，是這個人的一半臉長得還不錯，但詭異的是他的另一半臉已完全用鐵皮，惡心的根本不能見人。事實上他本名陰陽童子，顧名思義便是個陰陽人。但是後來他遇到了司空摘星，于是他變成了陰童子。
他看着陸小鳳，冷笑起來：“你是不是陸小鳳？”
陸小鳳點點頭：“對。”
“聽說司空摘星你是的好朋友？”
陸小鳳再道：“對。”
陰童子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刺耳：“我和司空摘星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我卻找不到他！”
陸小鳳聳了聳肩：“正好我也找不到他。”//
陰童子的目光更冷了。但他到底還是按下了心底的憤怒，轉頭對丁香姨道：“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帶你走？”
丁香姨看了陸小鳳一眼，她的眼裏有無法掩飾的恐懼：“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陰童子冷笑：“你當然要跟我走。如果你不肯，我就把你做的事情告訴他們，看看他們還想不想護着你。”
丁香姨的臉色驟變，她好像也有事情瞞着他們。
這是當然。一個女人在這種關鍵時刻找上他們，當然不是單純的受什麽表姐所托。除了想要依靠他們的力量得到羅剎牌，恐怕還有避難的意思。
這個陰童子，應該就是追殺她的人。
謝凜皺了皺眉。
他們也算互取所需，為了李霞的下落，他們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将丁香姨交給陰童子。
但謝凜并沒有當場表态，他還想看看丁香姨和陰童子之間究竟有什麽過節。以及，她究竟得罪了一個人，還是一夥人。
陸小鳳指着那具棺材道：“你是不是想把她裝在這副棺材裏帶走？”他每說一個字，丁香姨的臉色就白上一分。等他說完這一句話，丁香姨的臉色已慘白慘白了。
陰童子道：“不想。”
陸小鳳疑惑道：“那你這副棺材是給誰準備的？”
陰童子道：“是為你準備的。”
陸小鳳怔了怔。他看着陰陽童子，還有忽然出現的四個人——但這五個人，并不是之前跟蹤他們的第二撥人。
他們為什麽要給陸小鳳準備棺材？難道他們想要陸小鳳的命？
丁香姨驚恐地看着他們，酥胸起伏不定。然後她忽然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就往後跑。
她本就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孩子，當然害怕看到殺人。
陰童子并沒有管她。
他看着陸小鳳，冷冷道：“你當然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殺你！”語未罷，他竟就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解腕尖刀，仿如閃電般猛地向陸小鳳刺了過去！
但這把刀剛剛刺到陸小鳳眼前，陰童子便發現他整個人忽然頓在了原地，哪怕使盡全力都無法再進一步了。
因為陸小鳳的兩根手指，正穩穩夾住這把刀。只聞“咔嚓”“咔嚓”兩聲，這雙手居然就像掰斷木條一樣，輕而易舉截斷了這把刀！
他身後幾個人也已動了，銀鈎、判官筆、長劍、鐵錘，都在這一瞬之間彙聚在陸小鳳眼前。
陸小鳳笑了。他坐在原位上，沒有任何動作，但幾聲“咔嚓”後，他們手裏剩下的都已是殘損的斷刃。
這是怎樣厲害的一雙手？
所有人的眼裏都有了懼怕神色——他們終于意識到，只憑借他們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是陸小鳳的對手。
陸小鳳拍了拍手：“還來嗎？”
話語方落，幾人各自飛撲而起，并非是撲向陸小鳳，而是撲向大門口，想要逃走。
但他們都沒能逃走。有五枚釘子驟然從門外射穿了他們的喉嚨，血液已滿地蔓延。
歲寒三友。
這三個老人家在黃金閣受了一股氣後，表面上倒是對謝凜尊敬萬分。至于他們心底實際想的怎樣，謝凜也懶得去管。
看完了這場戲，完全還是不知道陰童子和丁香姨究竟有什麽過節。謝凜也沒胃口吃飯了，便
起身回房。
陸小鳳當然也一起回房。
現在他恨不得把自己當成是謝凜的小尾巴，用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謝凜身邊寸步不離，好打動謝凜冰冷的心，然後對自己死心塌地！
只要一想到這種發展，陸小鳳就覺得整個人都爽爽噠！
所以謝凜想進門時，陸小鳳就為他開了門。
也好在他的殷勤——他居然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看到了房裏有一個女人！
她背對着門，坐在窗臺邊。她并沒有做什麽多餘的事情，只是用一把烏黑的木梳，梳着她那頭披散在肩膀上的烏黑柔軟的長發。
陸小鳳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就“砰”一聲重重關緊了門。
謝凜看着他。
陸小鳳冷靜了一下。他轉身，用脊背抵着門上，微笑起來：“阿凜，我突然想到我們時間好像不太多了。我們還是早點走吧。”
謝凜挑了挑眉。
屋裏響起了一個冰冷的女聲：“既然都已經浪費了一晚上了，又何必在意這片刻時間呢？”
于是謝凜就用難以形容的古怪目光，深深看了陸小鳳一眼。
陸小鳳深吸一口氣。忽然用他自己的後腦勺，狠狠撞了木門一下。
謝凜扯開人，推開門嗤笑：“頭癢就去洗頭啊。門萬一被你撞破了——你賠的起？”
謝凜已走進屋子。
房裏的女人也已轉過頭來，正是丁香姨那個冰冷漂亮的表姐，方玉香。她看着一臉無奈的陸小鳳，冷冷道：“你為什麽要躲？”
陸小鳳看了謝凜一眼：“……因為剛才的那一眼，我以為我看見了一個女鬼……”
方玉香的表情明顯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美人對鏡梳頭，本是好色之人喜歡看到的場景之一。用這種手段對付陸小鳳，他當然也不會有什麽防備。可是現在，陸小鳳居然說他以為她是個女鬼？！
方玉香猛地攥緊了手中木梳，但那一瞬之後，她又飛快地冷靜了下來，冷冷道：“想不到名滿天下的陸小鳳，居然是個比瞎子還瞎的人。”
陸小鳳苦笑起來：“是啊，有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不是個瞎子。”
陸小鳳是個浪子，從十七歲他決心做一個浪子開始，已漂泊了這麽多年，上過很多次當，其中有不少還是他的朋友們給他下的絆子。這樣看來，他豈非就是個瞎到不能再瞎的人了？
聽陸小鳳居然就這麽幹脆地承認了，謝凜頓時有些伐開心啦！
——陸小鳳要是個瞎子，那被他看上我又是什麽？
——我豈非是連瞎子都不如？
——而且就算陸小鳳是個瞎子，豈非也只有我才能罵他？這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是哪兒蹦出來的？
謝凜嗤笑了一聲，淡道：“你是方玉香？”
方玉香頓了頓。她的目光放到了謝凜身上，也冷冷道：“你就是謝凜？”
謝凜道：“你和丁香姨有什麽關系？”
方玉香道：“她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謝凜道：“表姐妹。”
方玉香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們确實是表姐妹。”
謝凜道：“她還說是你讓她來的。”
“我叫她來的？”聽聞這句話，方玉香又恢複了冷笑了，“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害你們？”
陸小鳳忍不住插話道：“害我們？”
方玉香冷笑道：“她現在就是一座藏着三十萬兩黃金的火山。誰在她身邊，當然會被害死。”
三十萬兩黃金？她哪來這麽多錢？
方玉香道：“因為她就是飛天玉虎的小妾，她不但趁飛天玉虎不在時和一個男人私奔了，還偷了黑虎堂的寶庫。”
陸小鳳怔住了。
難怪方才陰童子為他準備了一副棺材，難道以為他就是丁香姨偷的那個男人？
陸小鳳這一輩子背的黑鍋實在太多了，而且很多黑鍋總是莫名奇妙難以解釋。所以他居然下意識就對謝凜道：“不是我。”
謝凜：“……”除了上賭坊的那幾天，這些日子陸小鳳都在他身邊。這個男人當然不會是陸小鳳。
他複雜地凝視陸小鳳，實在無法理解他為什麽忽然變得這麽蠢。當然這可能是他的錯覺，因為陸小鳳一直這麽蠢。
方玉香冷笑：“當然不是你。那個男人早已被切成幾大塊，被裝在盒子裏，送回黑虎堂了。”
現在陸小鳳和謝凜總算是明白為什麽跟着他們的第二撥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陰童子六人：“你們都是來找她的。懷疑她和陸小鳳有關系，所以才想殺了陸小鳳？”
方玉香點頭。
謝凜道：“現在他們已經死了。”
方玉香又點點頭。
謝凜道：“所以陸小鳳又要替背這個黑鍋了？”
方玉香道：“不會，因為飛天玉虎已親自前來此地，查清楚這件事情。”
陸小鳳動容道：“飛天玉虎也來了？”
方玉香道：“現在想必他已經回去了。”他一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知道謝凜和陸小鳳只是丁香姨找上的冤大頭，當然就不會太過為難他們。
方玉香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很古怪很古怪：“因為她之所以會認識，會嫁給飛天玉虎，是我介紹的。”
因為丁香姨嫁給了她想嫁的飛天玉虎，所以她一氣之下才去銀鈎賭坊賭錢，才會認識藍胡子，從飛天玉虎的妻子，變成這個男人的妻子。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這一次，變成了陸小鳳真誠道：“貴圈真亂。”
方玉香已經走了，走之前陸小鳳和謝凜問清了一切值得問明白的東西。
她實在是個很聰明很聰明的女人，僅從陸小鳳的眼神裏，她就已看出了陸小鳳對她毫無興趣。所以她甚至沒有半點表明有關這方面的意圖，直接就離開了。
謝凜開着窗戶，因為房內的女人清香，實在讓他有些不舒服。但開了窗子，就有可能被人偷聽，所以他就走到陸小鳳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江湖人有內裏傍身，就算是大冬天，通常也不會穿很多。所以現在，謝凜的指尖就好像不小心般輕輕劃過陸小鳳的頸子，然後他像是沒有覺察到陸小鳳驟然僵硬的身體，微微彎了腰湊到他耳邊，輕輕道：“你覺得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陸小鳳呼出一口氣，漫不經心道：“你覺得她哪裏說了假話？”
謝凜慢條斯理道：“半真，半假。”
陸小鳳道：“……哪裏真，那裏假？”
謝凜笑出了聲：“你為什麽不猜猜看？”
陸小鳳雖然喜歡謝凜，卻最喜歡他的臉，反而忽略了很多東西，比如謝凜的聲音。男人的聲音，當然不會比女人更嬌媚好聽，也不會有那種動人心弦的滋味。可是現在謝凜的聲音就在耳畔，甚至還有熱氣鑽入耳朵裏直逼心底，以着摧枯拉朽之勢轉瞬踏平所有阻滞……
他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清晰而急切。
謝凜已緩緩直起身。
他落在陸小鳳身上的微涼發絲，也随主人的離開緩緩離開了陸小鳳的頸子。這種幾近不可覺察卻又無限擾人心魂的詭異觸感，更叫陸小鳳無限旖旎，心癢難耐。
陸小鳳吞了口口水。
最近他時常發現自己吞口水，因為謝凜總是在不經意間做出各種各樣的舉動，吸引他的心神。
現在，謝凜是不是又在勾引他？
陸小鳳是個能經受得住勾引的人嗎？
他當然是個禁受不起誘惑的人，所以他原本已打算轉身接受誘惑。可是當他一轉身，才看到謝凜已走到門口的背影。
“走吧，陸小鳳。”謝凜冷淡的聲音從門外飄到裏面，“已經耽擱這麽久，該起身北上了。”
陸小鳳：“……”﹌
不是說好了勾引和被勾引嗎？現在這種神展開又是什麽節奏！
呸！
作者有話要說：
困啊……其實最近偶爾都不知道自己在寫點什麽東西
雙更不起來，但是每章努力逼近個4K的話，昨天今天加上明天章就差不多是雙更了，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