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大人……”
人群讓開，有個拄着拐杖的老頭顫顫巍巍走過來，腿一抖，噗通就跪下了，朝蘇小酒的方向敬重地連連磕頭，嘴中還念念有詞。
“村長……”老頭身後有人喊他，想去扶村長起來，村長卻猛地甩開他手，繼續虔誠地朝蘇小酒跪拜。
村子迷信，好些人見村長行如此大禮，都趕緊跟在他身後也跪下。
蘇小酒一臉呆萌，看看恭敬的村民，再擡頭看看一臉嚴肅的原燎，氛圍感太到位，連他自己都信了。
“喵——”蘇小酒小小地叫了聲。
原燎把貓重新抱進懷裏，冷冷擡眸道：“山神大人心情還是不愉快，不跪的人，是還對山神大人的身份抱有疑慮嗎？”
蘇小酒剛想再“喵”一聲，聞言趕緊咽了進去。
冤枉，他哪裏不愉快？
不知道主人到底想幹嘛，蘇小酒決定閉嘴，乖乖配合。
“你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貓爪子上塗了什麽東西，讓那些老鼠害怕？我、我反正是不信！”
站着的一個村民硬着頭皮大聲質問，問完便躲去了別人身後。
跟風跪下的人聞言也有些猶豫，尤其是那些欺負過蘇小酒的村民，偷偷摸摸地擡起了頭觀察，在心裏反複祈禱，希望蘇小酒只是只普通的野貓，不是山神大人。
不然他們可就慘了……
“不信？”原燎勾起嘴唇，像是氣極反笑，“那我問問你們，九條尾巴九條命的貓很常見？”
所有村民一怔，都不吭聲了。
的确罕見。
但他們都沒把這只瘦弱無比的貓往山神方面想，而是當成妖怪，當成災厄。
“你們盡可以去查查，這些老鼠咬的都是哪些人，沒咬的又是誰，咬地最重的人是哪幾個。”
原燎冷哼一聲，抱着貓咪轉身離開。
身後村民滿臉猶疑地面面相觑，村長嘆了口氣，大掌一揮。
“去查。”
入夜時分，蘇小酒吃飽喝足，被原燎抱到床上，攤在他腿上挺着圓滾滾的貓咪肚皮。
原燎搓熱了微涼的修長手指，輕輕揉捏貓的小皮球。
奶貓本就毛發稀疏，蘇小酒又營養不良，鼓鼓的白肚皮看起來光禿禿的，貓咪随着輕揉慢捏呼嚕出聲。
“咪……”蘇小酒眯着眼縫滿臉享受。
誰管什麽山神，什麽村民，能窩在暖暖的主人懷抱裏就是最好的生活啦。
“篤篤篤。”
木門被小心敲響。
蘇小酒耳朵抖了抖，粉色鼻翼動了動，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難聞味道。
“喵。”蘇小酒爬起來，耳朵警惕地立起，縮在原燎身邊瞪着房門。
原燎撸了把小貓腦袋，示意沒事，朗聲說了句“進來”。
門被輕輕推開，竟還不止一人，少說有十幾個，擠不進屋子的就站在院子裏，墊着腳往屋裏看，村民手裏都提着點東西，透出股小心翼翼的拘謹。
蘇小酒一聲不吭，躲在原燎身邊尾巴炸了毛。
來的人，都是曾經欺負他最狠的人。有的拽了貓尾巴下來，有的燒了貓頭上的絨毛，有的摔斷了貓的後腿……
一看到這些人，蘇小酒就忍不住覺得害怕。
寬大溫熱的手掌攏着貓咪脊背輕輕撫摸，蘇小酒心神勉強稍定，乖乖被原燎抱起，躲在主人臂彎裏。
“山神大人……以前是我們愚鈍，您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
為首那人腦袋和手指上纏着包紮的粗布，苦巴着臉語氣讨好，擡起手裏竹籃示意原燎和蘇小酒看，裏面是兩條活蹦亂跳的河魚。
今天下午，他們去村裏排查了一遍。
鼠患最嚴重的幾戶，都是曾經欺辱九尾貓咪的人家。
而那些平時會給貓咪食物、收留他睡覺的人，家中反而多了很多新鮮河鮮和漿果，是老鼠成批運過來的。
除了神靈作祟，沒有任何其他解釋。
村長當天就領着族人浩浩蕩蕩去山神廟祭拜了一番，還把祭品拿了下來，準備明日直接獻給蘇小酒。
今晚組團過來的，都是良心不安，害怕蘇小酒報複的村民。
有人開了頭，其他村民便也争先恐後獻上自己手裏的吃食，灌木叢裏的紅漿果，湖裏的魚蝦，田地裏的小麥草……幾乎全都是蘇小酒愛吃的。
蘇小酒眼巴巴盯着那些吃食，咽了咽口水。
村民們尴尬地等了半天，見小貓窩在原燎懷裏不說話，原燎也是眼神冷冽，一言不發，只好再次主動開口。
“那個，能不能求山神大人幫我把被老鼠咬掉的兩根手指頭複原啊？我這可咋種地幹活啊？還有我家屋頂被啃出來的兩個窟窿，下雨會漏水的……”
說話的人叫周存，哭喪着臉舉起用粗布包着的右手，染着明顯的血色和草藥漿綠。
其他村民多半也是這個意思，偷偷擡眼打量。
原燎眯起眼眸，手指不知何時滑到了蘇小酒尾巴根，略粗糙的指尖輕輕撫摸斷根，弄得蘇小酒酥酥麻麻地渾身難受，但堅持着一動不動，繃緊了尾巴根朝着原燎撅起屁股。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活活把山神尾巴撕下來一根？還把他睡覺的草堆掀了扔掉。”
原燎垂眸淡淡道。
此話一出，周存臉色一變。
他的确做過這些喪天良的事情，那時是因為跟婆娘吵架，他被趕出家門後怒氣沖沖，看見那小貓在撲鳥，氣憤連只貓都比他快活，就捉了這只貓，然後……
但他能保證，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絕對沒有第二個人看到。
真的是這只貓告訴原燎的。
貓怎麽可能說話？怎麽可能跟人交流？這只九尾貓絕對是山神。
周存登時吓得一身冷汗，雙腿發軟打顫，噗通一下跪了，把周圍其他村民吓了一大跳。
“山神大人……真的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這些東西都給您，求您饒了我……”周存哆哆嗦嗦念叨了半天，魔怔了似的。
蘇小酒無措地擡頭看原燎。
山神的身份可以裝，但是恢複斷指的這種神力，他們可沒有……蘇小酒有點擔心，要是被揭露了，不會被村子趕出去吧？
“人總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付出代價，可以被原諒，可以彌補過錯，但必須要付出同等的代價。”原燎道，“既然山神留着傷，那你們也好好留着吧，這就是你們過去對神靈不敬的代價。”
他說完，便下了逐客令，起身毫不客氣地把村民全都推搡出門。
正要關門時，原燎餘光忽然瞥見了什麽，沉聲說了聲“出來”。
一陣窸窣聲響起，蘇小酒原本的主人張高從屋後走出，鬼鬼祟祟提着個油紙包，四下打量，見村民全都走光，才朝原燎露出谄媚的笑來，舉起散發烤雞香味的油紙包。
“大人，我知道真正有神力的是您，那只小貓只是借口，是不是？”他朝原燎擠眉弄眼。
原燎眯起眼眸，懶得跟這人渣廢話，直接一腳踹上去，油紙包也摔落在地。
“滾。”原燎冷聲呵斥。
張高嗷嗷幾聲摔倒在地，趕緊爬去撿自己的烤雞，結果被人先行一步拿了去，他瞪着眼看向原燎。
原燎颠了颠手裏油紙包，斜了張高一眼：“當貢品了。”
說完，他就連踢帶踹把張高弄出了院子，張高被男人陰郁冰冷的眼神唬地就差屁滾尿流了，就算被明搶燒雞，也敢怒不敢言，憋屈地扭頭跑回了家。
原燎正要回身進屋，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甜軟貓叫。
“咪咪——”
他心裏猛地一顫，忽然想起來少年模樣的蘇小酒以前窩在沙發，等他回家等到睡着的畫面，喉結滾了滾，眼神淡淡地轉過身來，俯身抱起瘦到過分的小貓。
“喵喵！”蘇小酒揚起下巴用腦殼去蹭原燎，親昵無比，不知為何看起來高興無比。
就像以前等到了他回來，硬拉着他去睡覺，不許他加班時的模樣。
原燎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燒雞被他進門随手扔到桌上，原燎把貓抱進床鋪裏，給他窩好被子，撫摸貓咪腦袋：“你先睡覺，我收拾完就回來。”
村民剛才送來的東西留了滿屋，還有那只燒雞，都要妥善處理保存，今晚估摸是個大工程。
他轉身要走，蘇小酒卻着急地“喵”了一聲咬住他衣袖，原燎身形一頓，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還是那麽黏人愛撒嬌。
原燎揉捏了一把貓咪腦袋，低聲溫和道：“乖，我會盡快回來。”
“咪咪咪！”蘇小酒急得直接翻身爬起來了。
小貓翹着尾巴跳下床，跳上木桌，圍着那只油紙包着的燒雞滿臉興奮，伸出爪子扒拉，咪咪的甜軟撒嬌聲音和剛才如出一轍。
壓根就不是想喊原燎休息。
而是饞瘋了。
原燎：“…………”
忽然很想揍這個小饞貓。
【作者有話說】：原哥：終究還是錯付了。
沒事原哥放心，貓貓這麽笨是看不出你丢臉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