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貝兒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毛桦,電話那頭他聽見毛桦那邊很吵,不禁問,你在哪裏?
工地。
那貝兒倒了好幾趟公交車才來到毛桦和自己說的地方,快到郊區了,偏僻,塵土飛揚。
這是一棟在建設中的大廈,估計有三十層左右,被鐵板圍起來的施工現場裏面,很多光着膀子的男人在吃午飯,蹲在陰涼地方,有說有笑。
毛桦在哪裏呢?一輛白色攪拌車剛往裏行駛去,那貝兒不經意間瞥見一個高個子,赤裸着上身的年輕男子拖着幾根鋼筋往前走,她呼喚,毛桦!
男子回頭,笑了,幾天沒見,曬得黝黑,他放下手中的活,向那貝兒跑過來。
你還真行,能找到這裏。毛桦心情不錯,一把就摟過那貝兒肩膀。
那貝兒推開他的髒手,滿臉嫌棄地說,你看你跟非洲難民是的,非得這樣嗎?要是讓毛坤看見估計得心疼死,他還不知道吧?
很多工友都往這邊看,甚至還有人沖毛桦和那貝兒吹口哨,那貝兒熱得不行了,本來胖人就容易出汗,現在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
毛桦脫下白色線手套,好幾個指頭肚的地方都張開嘴巴了,他的手掌莫起了繭子,還有幾個水泡。其他人幫他打好了飯,他拿着飯和那貝兒去那棟樓的一樓裏面去,裏面都是沙子水泥,不過還算涼快。
找了塊幹淨點的水泥臺階,毛桦和貝兒坐在上面。
打開飯盒,兩個饅頭,一個菜,西紅柿炒黃瓜,量還算可以。毛桦推到貝兒面前,吃點吧,別客氣。
那貝兒怎麽會客氣,掰了一半饅頭,蘸了點菜水放在嘴裏,真香,這飯菜還不錯嘛!飯菜的可口程度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毛桦一起吃,看那貝兒吃得津津有味,來和自己吃這種苦,心裏很感激。那貝兒你這樣做會讓我想歪的。
那貝兒不吃了,坐得離他遠些。這時候其他的建築工人特意從他們面前走過,沖毛桦喊,嘿!兄弟,你媳婦吧,真有福氣啊!
那貝兒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還是沖那些人笑笑。等他們走後,那貝兒重複在電話裏的話,你哥說讓你出去散散心,你怎麽跑到這種地方?放心吧,黑龍以後不會再找你麻煩了,一切我都搞定了!
毛桦并沒有表現出有多感激,只是說了聲,噢。
你什麽意思啊,毛桦,能不能像個爺們兒啊,多大點事情就當縮頭烏龜!那貝兒最看不過他這種毫無生氣的樣子。
毛桦大口大口地吃飯,不做解釋,不分辨。
那貝兒氣得直跺腳,奪過他手中的飯盒,你到底發生什麽了,能告訴我嗎?
他抓着飯盒,她拽不過自己,他突然手一松,飯盒掉到地上,菜和吃了一半的饅頭都撒在地上。
毛桦愣了一下,拿起衣服,赤裸的上身汗流浃背。你回去吧,不要再管我的事情,我喜歡現在的工作。至于黑龍,随便他怎樣,我奉陪。
那貝兒沖着他的背影大聲喊,毛桦你個混蛋!額頭上的汗水順着頭發留下來,她快要炸掉了,沉悶的天氣讓壞情緒一點就着。到底這個家夥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對自己這麽冷淡。
那貝兒倔強勁兒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一個箭步沖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手上全是他的汗水。你別走,把事情說清楚我就讓你走,否則,休想。姑奶奶還就是這奇怪脾氣,你越是和我較勁,那我就和你死磕上了!
毛桦很不耐煩,那邊工頭已經在吆喝開工了。那貝兒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又不是你男朋友,至于這樣嗎!我謝謝你麻煩馬喬的哥哥,還要我怎樣啊!來工地是我的選擇,我喜歡。
那貝兒二話不說,沖着工頭的方向跑去,在這個大熱天下不動則已,一動濕透。
工頭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有絡腮胡子,操着一口半土不洋的普通話。
您就是工頭吧,毛桦不幹了,我立刻就帶他走。那貝兒簡單扼要地說明要點,是下達通知,非商量。
工頭傻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頓了一會,來了一句,你是他婆娘吧?
那貝兒沒搭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邊小聲嘟囔,你才是他婆娘,你們全家都是他婆娘。
毛桦站在原地,臉很黑,輕聲說,我不想回去,不想看見你和馬喬在一起,我想給自在一段時間中,讓自己忘記你,可你為什麽又要出現,那貝兒你真的很讨厭,你非要我繼續愛着你嗎?
那貝兒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當他說出真正的原因時,她真的有些意外。
後來珊瑚說那貝兒,你就是太善良,善良得讓人讨厭,以為無所顧忌地對一個人好也要分清對象,像毛桦這樣的,你就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那天,那貝兒硬是把毛桦拉回市中心。晚上躺在床上,她夢見自己背了一個麻袋,裏面都是白花花的鹽,她跑啊跑,在一條紅色的馬路,像極了傷口的馬路,後來鹽撒了一路,再後來她就醒了,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