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2025年5月10日

一場壽宴,王朔帶着淤青的胳膊和側腰回去,好在自從習武之後,她身邊就常備藥膏,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福慧公主更是疲累,她原本就心思郁結,再被驚吓,頭一抽一抽的疼。偏偏王守忠還在旁邊叨咕,竭力表達自己的擔心和慰問。

“閉嘴吧。”福慧郡主不耐煩道。

王守忠臉色讪讪,眼神示意幾個孩子都在呢,他們一起參加勇王府的壽宴,才剛剛回來。

“父親別生氣,娘是累着了,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王朔一看氣氛僵住,趕緊解圍。她支持親娘的任何決定,既然福慧公主沒有和離的意思,那就幫助他們夫妻消解矛盾,盡量和諧吧。王朔是看出了福慧公主看她在的時候,眼中有後悔的情緒一閃而過,不然她也不得管。

王守忠聽到王朔出聲,真誠笑道:“都是一家子,這麽見外做什麽,你們也累了,先歇着吧。”

王朔看着突然之間高興起來的王守忠,不明所以,她說的客套話,用得着笑得這麽真誠嗎?

王守忠先走一步,福慧公主道:“你們小夫妻倆先回去吧,兩個乖孫子肯定累壞了,騰哥兒你院子和朔丫頭同路,送她回去。”

衆人皆聽福慧公主安排,行禮告退。王朔本想問問王守忠奇怪的态度,但想着來日方長,也順勢告退了。

王朔回房,朱雀早就備好了藥膏等着她,一陣推拿揉捏,王朔把嘴中的帕子都咬爛了,才把藥上好。

勇王府的壽宴出了這樣的事情,哪兒還擺得下去,甚至連後續送禮的都不收了,一直閉門謝客,等着禁軍、刑部的調查結果。

後來查出,是永祥侯府餘孽所為,刺君一是複仇,二是萬一不成,也把勇王府拉下水。

聽聞皇帝陛下大怒,原本永祥候府只誅罪首,奪爵抄家而已,如今陛下不留情面,剩下的男丁全部收監,預備流放西南,女子全部充入教坊。看來,教坊門前又要多幾灘鮮血了。

事情不出王朔所料,玄武後來禀告詳情,道:“永祥候府家教森嚴,一朝落敗女眷們本就身子骨不好,如何扛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女眷被拉到教坊門前的時候,大多都撞了門前的石獅子,說是死也不入教坊的門,教坊門前的石獅子都染紅了。”家教森嚴,卻只對女眷森嚴,森嚴的也只是貞潔規矩,男人卻在前朝陷害忠良、結黨營私,玄武說這話也不知是不是諷刺。

“如此慘烈?唉,男人們在前朝拼殺,女眷也是無辜受累。”王朔感嘆一句,當然這是建立在永祥候府女眷十分安分守己,不知外面事情的情況下。若是作奸犯科之人,王朔可不會同情。

“主子就是心太軟,侯府的富貴她們享了,侯府的落敗她們也得受着。”朱雀道。

“罷了,給我備下往生經,我晚上抄寫。”王朔吩咐一聲。

“您呀,真是心太善。”玄武也跟着感嘆。

王朔嗤笑一聲,這也算心善?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殺人兇手抄經書,不過是求自己心安罷了。王朔抄經的時候真誠祝禱永祥候府女眷投個好胎,不需要大富大貴,至少人人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只需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沒有株連,不需要受別人的施舍和連累。

“永祥候府倒是一門貞烈。”朱雀感嘆道。

“也有不那麽貞烈的,長房的嫡幼女,才十歲,被接連自盡的親人吓暈了過去,已經被擡進教坊了。教坊的手段多得很,只要進了那扇門,哪裏還有貞烈的本錢。”玄武嘆道。

王朔并不關心永祥候府的處置,只要罪人罪有應得就好。

等到永祥候府認罪伏法,王朔才往勇王府去探望外祖父母。

王朔到勇王府的時候,勇王妃還卧病在床,她年事已高,實在受不起這連番的驚吓。不是被刺客吓着了,是被自己腦補的勇王府慘況吓着了,他們一家才度過難關,別又進了天牢。

王朔在床前噓寒問暖,陪侍許久才出來,在床前侍疾的舅母、表嫂、表姐妹們都搶着要送她出來,王朔笑着道:“正好,一起去給外祖父請安。”

如此才算擺脫了一行人。

勇王爺接連遭遇不幸,煎熬心血,苦心籌謀,原本花白的頭發,現在已幾近全白。王朔看了心裏不好受,扶着勇王爺道:“外祖父鶴發童顏,長壽富貴之相。”

“鶴發是真的,童顏……”勇王爺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道:“老橘子皮喽~”

“人都說笑一笑十年少,您就像現在這般笑口常開,再活個三十年不成問題。”王朔誇張笑道。

“三十年?三年都不知道有沒有,一肚子的事情,哪兒能笑得出來。”勇王爺嘆息,示意往花園走走,王朔揮手示意跟着的下人離遠些,自己扶着勇王爺,慢慢走在花園的小路上。

“外祖父愁什麽呢?說出來,看朔兒能否為您分憂?”王朔問道。

“還不是為了爵位,”勇王爺嘆息道:“這些日子沒少煩你吧。”

“可不是。”王朔笑道:“收了不知多少重禮,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優待,以前都不知朔兒如此人見人愛。”

“哈哈哈~他們想得沒錯,這爵位的事情,我是想問問你,你看呢。”勇王爺問道。

“外祖父,說爵位之前,您還是先把這個收回去吧。”王朔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這是當初勇王爺給他的可以調動勇王府在軍中勢力的令牌。

“朔丫頭,你清楚這是什麽,就沒動心?”

“動心,動心,所以外祖父您還是趕緊收回去吧,再放在我這裏,我就該忍不住私吞昧下了。”王朔直接把令牌塞到了勇王爺手中。

勇王爺摩挲着令牌上的花紋道:“行,我先收着。你說說爵位的事情吧。”

“外公怎麽想的?”王朔問道。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這個滑頭。”勇王爺笑罵。

“真是滑頭,就該說‘此乃外祖父一家之事,外孫女兒不敢出言’,我這不是探探您的心意,免得說錯話惹您生氣嗎?”王朔耍無賴道。

“行了,說吧,說錯了也不生氣。”更何況這事兒沒有對錯,只有立場、選擇。

“此次永祥候府行刺陛下,确有勇王府護衛不力之責,陛下寬宏大量沒有追究,我想着勇王府是不是該投桃報李啊。”王朔建議道。

“如何投桃報李?”

“聽聞太/祖定鼎天下之時,意圖大封功臣,不降等襲爵,是陛下上書勸阻,言:日深月久、子孫無窮、爵位不減、府國無餘,因此才定下了爵位承襲考核、降等的标準,避免日後皇室血脈、功臣後人原來越多,拖垮朝廷國庫的隐患。”王朔旁敲側擊道。

“所以?”

“所以,親王爵位已經是最高的了,放眼朝堂,至此一家,現在連郡王都只有中山王和南安郡王兩家,其他宗室未有王爵,異姓封王的東平、西寧、北靜三家如今老王爺都去了,襲爵也只襲國公,郡王爵位也十分尊貴。”王朔勸說道,生怕勇王爺瞧不上郡王爵位。

“是啊,皇子們都沒封王呢,大皇子都是有孫子的人了,還是光頭皇子。”勇王爺嘆息,沒有封王的皇子視同親王,可也只是“視同”而已。

“陛下金口玉言,勇王府爵位不降等,若是二舅舅或者三舅舅襲爵,自然還是親王;可朔兒記得,大舅舅是被追封了忠勇郡王的,此爵應該不降等承襲。”王朔鋪墊半天,終于把梗抛出來了,她屬意大表哥徒瑾襲爵。

“是嗎?容我想想~”勇王爺右胳膊被王朔扶着,左手摩挲着令牌,慢慢走在花園的小路上,一路靜默。

王朔也靜靜得跟着,不說話,這事兒還是要勇王爺自己想通。

等穿過花園,到了外書房落座,勇王爺嘆息一聲,道:“你說的有道理,給我鋪紙吧,我給陛下寫折子。”

王朔鋪紙磨墨,溫言細語道:“外祖父既已決定,那朔兒就把自己如此說的其他理由一并講講。”

“說吧。”勇王爺靠在椅背上,有些疲累。

“嫡庶不份,亂家之源。疏不間親,人皆利己。”王朔左手扶着袖子,右手慢慢拿着磨條,一圈一圈得打磨,嘴上打着禪機,道:“道理是這個道理,這話也不該是朔兒說的,可眼看外祖父當局者迷,朔兒鬥膽說說自己的想法。”

“小時候,總覺得最親近的人是父母,一輩子都不要和父母分開;等長大成親了才知道,夫妻是人間至親之人;等到有了孩子,看到血脈延續,只覺得為了孩子,犧牲自己都是願意的。人啊,有了小家,就顧不上大家了。像外祖父家裏,爵位本是大房的,若是落到了二房、三房身上,焉能沒有怨言。二舅舅得了,三舅舅不服,襲爵要嫡子;三舅舅得了,二舅舅要鬧,長幼有序。更何況若是只因大舅舅為國捐軀,他的妻兒就要蒙此損失,長此以往,誰還敢為國盡忠?”

“你厭惡庶子。”勇王爺道。

王朔頓了頓,這重點抓得,難道現在讨論的是這個嗎?

“是啊,讨厭妾室、讨厭庶子,連帶對納妾生子的人也讨厭。”王朔笑罵,放下磨條,去拿了軟墊,墊在勇王爺的身後。

“是罵我,還是罵你爹呢!”勇王爺一邊調整姿勢,一邊問道。

“罵天下男人。”王朔笑答。

“果然氣勢不小,孔大師說的沒錯。”勇王爺道。

“孔大師?您是說孔姑姑嗎?孔聖人嫡傳那家的孔姑姑?”王朔驚訝道,孔姑姑有這麽大的名聲嗎?連勇王爺都提起她。

“不是她還是誰,你當你娘那麽容易就請了孔大師做你的師父。”勇王爺一邊拿起毛筆,一邊談笑,等黑筆落在白紙上時,情不自禁的嚴肅起來,王朔更是肅容斂袖,安靜得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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