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贊同。”元帥卻淡淡說:“可被聯邦養大的孩子, 有責任守衛聯邦, 這是他的責任。”
不這樣做, 怎麽讓那個“阿微”相信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呢。
那個阿微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比誰都知道他的小阿微已經死了,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那個所謂的阿微。
至于夏熠, 事後他會補償夏熠。
他問心無愧, 哪怕當時在那裏的人是克洛維。
他一樣會下這個命令。
只是——
他的手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左胸,指尖感受到裏面裝着的東西,他的心稍微平靜了下來, 看到那個孩子被蟲族包圍的那一刻,他自己這顆冷硬如鐵的心,竟然有有一絲近乎窒息的痛。
他竟然想到了阿微被蟲族包圍的那一刻。
助手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元帥的命令,他忍不住擡頭一看, 就看見元帥瞭望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麽, 手卻按在左胸軍裝暗袋中。
助理一愣, 忍不住嘆息。
他跟着元帥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那裏是什麽,那裏是一把手掌大小用木頭削的木劍, 木劍顏色被時光侵蝕已經褪了大半,除了是元帥當年一點點做出來的以外, 并沒有不同尋常的。
但這是阿微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阿微從小懂事又聽話, 見到他們總是叔叔嘴甜叫個不停, 他們那時候也年輕, 常常偷偷瞞着元帥,喂阿微吃糖。
他記得他曾問過阿微為什麽這把木劍從不離身。他說,因為爸爸會邊做這把劍保護他。
阿微失蹤後,元帥找遍周圍的星域,只在救生艙的殘骸中發現了這把木劍,阿微死前怕是還死死握着這把劍,等着他無所不能的爸爸來救他。
從那時候開始,這把木劍就被元帥随身帶着,回家時,就藏在辦公室的裏,轉眼見就十二年。
知道當年真相的助理不知說什麽好,有時候他也不知道有元帥這樣父親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元帥握緊手上的木劍,望着遠方的天空,冷硬的面容上終于有一絲絲愧疚,喃喃說:“我一定不是一個好父親。”
否則,他怎麽會忍心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占據阿微的位置呢?
夏熠若有所思朝外面看去,恰好看到伯倫特元帥的背影。
夏熠不知為何一愣,心裏有一陣莫名的傷感。
“這些蟲子還有完沒完了?怎麽又暴動了?這一次運輸全程都是我自己的人來的,不可能有問題啊。”喬彥進來,暴躁朝夏熠道:“蟲族怎麽又來?他們和這一次比賽杠上了嗎?正面戰場上從不敢出來,天天躲在不知道是哪個角落的老巢裏,有本事就把老巢的星圖公布出來啊,我們正面打一場。”
若不是蟲族總是小心隐藏着他們的老巢,他們和蟲族總是敵暗我明,他們也不至于和蟲族拉鋸這麽久。
嘆口氣,喬彥帶着手下将伊諾和沈念無關的人送離開現場。
喬彥才專心環視四周清理現場,不由的驚嘆道:“天啊,這都是夏熠你做的嗎?”
死在這裏的蟲族已經能夠組成一支機動分隊。
最中間的那個還是蟲族赫赫有名的異魔。
他看着夏熠眼神猶如又看着一臺閃亮亮的戰争機器,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掩飾不住的慈愛,就好像夏熠是一個活脫脫的大寶貝一般。
至于元帥禁令,沒關系,總會有辦法的。
喬彥是很喜歡夏熠的,夏熠有時候做法雖然簡單粗暴了一帶你,但喬彥始終認為夏熠是有一顆赤子之心的,更何況海因茨對夏熠這麽好。
海因茨不會看錯人的。
海因茨的頭號迷弟如此想着,并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夏熠撓撓頭,眼中疑惑一閃而過,看着周圍死去的蟲子道:“不算是吧,很多到了時間自己就死了。”而且他也搞不清楚剛剛為什麽會有一部分蟲子倒戈向他。
難不成那藥還會讓蟲子們變成傻子?
夏熠将自己的外套遞給喬彥說:“這裏可能有點東西,帶回去測一測吧。”雖然夏熠猜應該什麽都測不出來。不過也沒有關系,他會用自己的方法解決的。
能欺負到他手上的人,還沒有出生,夏熠眼中冷光一閃而過。
喬彥将衣服外套裝袋,歸類放到一邊,他墊着腳尖從蟲子堆中間走過,生怕蟲子的血濺到自己的鞋子上。
見喬彥這樣子,夏熠忍不住翻了白眼。喬彥怎麽這麽破講究。
喬彥敢怒不敢言的看了眼海因茨,夏熠還敢嫌棄他,海因茨可是在戰場上都帶在香氛的人呢,自己這點算什麽?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見,海因茨蹲下身,将夏熠黑色皮靴上血漬擦掉。
喬彥:……
喬彥用手肘推了推海因茨,充滿嫉妒的說:“我的鞋子也髒了。”
海因茨奇怪的反問道:“難道你沒有手嗎?”
喬彥深吸一口氣——
再次感覺得自己在海因茨心裏,不值一提。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向來對O不茍顏色的海因茨竟然也會喜歡上一個人。
但好像那個人是夏熠,有感覺理所應當。
海因茨眼中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夏熠,不露痕跡的動了動指尖,從競技場離開競技場開始,他的心裏就有一點莫名的煩躁,有點像是易感期要來。
但是他易感期一向控制的很好。
不知道沒為什麽出現這種情況,海因茨思緒出神,這是巧合,還是蓄意?
夏熠轉身去看癱倒在地的異魔,異魔看不清面容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挂上詭異的笑容,飽含深深的惡意。
他心中頓感不妙,想起他一直遺漏了一點。
高級蟲族在被抓之後,軍部都會将高級蟲族腹部自爆用的爆囊取出去,眼前這個異魔被割掉的毒囊重新長出來了,那爆囊呢?
夏熠來不及多想,心猛地停跳一下,三步并做兩步,将異魔遺骸像沒有人的地方踢過去。
“小心——”海因茨瞳孔猛地睜大朝那邊吼道。
只是這警告已經來不及。
夏熠的黑皮靴剛剛碰上異魔。
“轟隆”一聲——
劇烈的沖擊波沖擊波以異魔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大半個屋子被烈焰吞噬,轉眼間沖天的火舌機蹿上天花板,巨大的火焰從瞬間就要将夏熠包圍。
海因茨心猛的停跳,向來理智的他一瞬間大腦空白,身體竟然什麽動作都來不及去做。
眼前這一幕與他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幕驚人的重合。
他再次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少年被火焰吞噬,徹骨的冰涼從不受控制的瞬間從他心底蔓延——
他直直看着火焰,毫不猶豫朝火焰奔過去。
喬彥抱住他的腰死死的攔住他:“你瘋了——你現在去也沒有用啊。”剛剛夏熠處理的很及時,火焰并沒有波及到他們。
然而他跟本攔不住海因茨,海因茨一步步的朝那邊走着,喬彥一直以為他和海因茨實力差不多,而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海因茨周身的信息素不加掩飾的壓迫着周圍,這種感覺,就像是身上壓了一座山,喬彥滿頭冷汗,不由自主的松開了手,更加可怕的是他甚至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臣服。
這麽強的壓迫感就連伯倫特元帥都沒有給過他。
可周圍的人除了他,其他人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正當喬彥急得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
“咳咳——”的聲音從火焰中傳來。
由蟲族油脂支撐的巨大火焰在油脂消耗幹淨之後迅速坍塌,濃煙之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漸漸顯形。巨大漆黑的人形冰冷機甲半跪在他們前面,低頭雙臂環繞,小心翼翼的守護着什麽。
咳嗽的聲音就是從裏面傳來。
海因茨的腳步停住,直愣愣的看着那裏。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半蹲的機器人慢慢站起來。
它的懷裏,黑發少年單手撐在機甲上,彎腰拍着胸膛,因為濃煙不停的咳嗽着,劇烈的爆炸中,夏熠完好無損。
喬彥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一口氣洩下來,也不嫌棄髒了,癱坐在黏糊糊猩紅色地上。
夏熠感激的看了看身邊的漆黑機甲,撫摸着熟悉的線條,忍不住說:“謝謝,星光。”
他能夠感受到,他的星光回來了。
不過剛剛也幸好異魔的爆囊和毒囊一樣只是恢複了一點點,否則一個七級蟲族的自爆,足以能夠讓這個會館化為廢墟。
漆黑的機甲微微低頭,注視着夏熠,漆黑的視窗光芒一閃而過。
不用謝——
這一次星光很高興終于能夠救你。
知道星光回來的夏熠驚喜的朝海因茨望過去。
然而海因茨雙眼一動不動的盯着他,額角微微沁出冷汗,像是極力克制什麽。
海因茨怎麽了?
夏熠伸出手朝海因茨摸過去,入手的皮膚滾燙,海因茨飛快的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大口呼吸着。
夏熠察覺到不對勁,皺起眉正要問什麽,就聽到海因茨深深一口氣,朝喬彥說:“現在,立刻疏散所有人群。”
喬彥一愣,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的看着海因茨。
海因茨朝喬彥點點頭。
喬彥立刻翻身起來,見還傻愣愣站在那裏的夏熠,扯着他一邊走一邊用對講機,示意人員迅速離開。
朝外面下達命令:“現在封鎖整個會館,有alpha進入易感期。”
alpha的易感期信息素會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并且容易被本能中獸性所支配,好勇鬥狠。alpha出現易感期是必須就地隔離的,要不然會連鎖導致在場所有的alpha進入易感期。情況會很難控制。
易感期?
海因茨進入了易感期?他一直都控制的很好的,怎麽會突然進入易感期?
海因茨從來沒有失控過!
對講機那端傳來遲疑的聲音:“需要隔離整個會場嗎?”一般而言alpha易感期只要隔離他所在的房間就好了,否則全國這麽多alpha,去那裏找那麽多隔離的地方。需要這麽興師動衆嗎?
喬彥遲疑的看着海因茨。
“不是會館——”海因茨深吸一口氣,極力克制道:“而是疏散整個教學區所有人。”
喬彥瞪大眼睛。
什麽?整個教學區?
維恩學院整個教學區幾乎有半個城市那麽大?
在場所有人看着海因茨,這樣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海因茨沒有說話,他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冰寒徹骨的涼意以海因茨為中心,冰雪般的信息素像四面八方蔓延,迅速充斥整個場館,沉甸甸的信息素的氣息,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會場的所有人宛若掉到暴風雪中,寒意鋪天蓋地的襲來。
他周圍地面已經形成肉眼可見的冰霜,并且還有不斷加厚的趨勢。
有人難以置信的喃喃道:“天啊,溫度真的下降了。海因茨上校竟然是二次進化的alpha!”
只有二次進化的alpha信息素确實能夠的改變物質。但他們只能很小程度的改變,像海因茨上校這種實在太可怕了。
衆人不敢耽誤,紛紛迅速離開。
只剩夏熠了——
海因茨深深看了夏熠一眼,握緊雙拳,極盡克制嘶啞聲音說:“走。”
喬彥不敢再耽誤,深吸一口氣,壓制住自己受海因茨影響蠢蠢欲動的信息素,拉着夏熠說:“你別在這裏,你在這裏海因茨更容易失控,一旦失控,後果不敢想象——”
再待下去,他自己恐怕也要直接進入易感期。
強大的alpha對同類的影響格外大。
易感期失控導致精神錯亂的alpha也不再少數,哪怕控制的好,失控的alpha也需要好好休養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易感期對于alpha而言是一件很危險事。
“走——”海因茨壓低聲音,猩紅的眼睛,隐忍的看着夏熠,用盡所有意志力沙啞低吼道。
小熠被火焰吞噬的一幕不斷刺激他,連原本就不穩定的他之間進入易感期。
小熠根本就不知道等待了幾百年的自己,心裏有多可怕,他早就不是小熠認識的那個海因茨了。
他甚至在這個時代第一眼看到小熠時,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無論做什麽都好,只要能夠把小熠關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這樣的自己實在太可怕了。
自己一旦失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對小熠做什麽。
喬彥咬咬牙,不顧夏熠的意願,強行将他拉了出去。
他們離開房間的一瞬間,海因茨的信息素不再有了任何顧忌,席卷出來,喬彥這才知道,剛剛海因茨對他們有多客氣,現在的寒意是之前的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如果說剛剛只是一場暴風雪的話,現在仿佛天地間都被鋪天蓋地的雪淹沒,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歷史上的幾位傳奇的alpha都做不到這樣吧?
喬彥打了寒顫,拉着夏熠迅速跑走——
他稍微慢一點怕是都要被活活冰雕。
這種不加克制的肆意釋放。喬彥心底一沉,已經是最壞的情況,海因茨失控了。
喬彥用力扯着夏熠往前跑去,無論海因茨能夠不能夠闖過這一關,他都要把夏熠帶出去,這樣才不枉他和海因茨好兄弟一場。
只是他手忽然被一麻,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夏熠掙脫開他的手,後退幾步,頭也不回的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