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也突然酸澀起來,“他身體不是一向很好的嗎?怎麽會突然……突然就……”
“不算是突然。”聶阿姨笑得蒼白令人心痛,“三年前他就查出了絕症,只是他一直瞞着我,就在三年前我們最後見面的醫院裏,是醫生告訴我的。為了怕你們難過,我就瞞着你們。這三年,他一直在美國治療,可是,依然改不了要離世的命運。”
我難過地別過臉,腦海中是那個永遠對別人冷漠孤寂的少年,他永遠冰封着自己的心,永遠也不要任何人踏進他的領地,他的溫柔只對自己的母親,他會對母親溫柔微笑,他會對母親乖巧聽話。
但是對別人,他永遠是冷着一張俊臉。
他—-原來已經永遠離開了人世,再也不怕有人會想敞開他的心扉,再也不怕他會先愛上別人,然後被人傷害。
其實,聶雲朗會突然離世,的确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想起那段日子,覺得聶雲朗離世也并不是突然。
他總是說,他的時間不多了,他總是說,他怕來不及了。他略見清減的身體,他略加青白的面容,以及他略微青黑的眼底,都預示着,他将不久于人世。
只是我從來沒想過他會死,也從來沒想過原來人與人之間真的是見一面少一面,更是從來沒有想過,三年前匆匆一別,竟然是天人永隔。
我坐在回家的車子裏,呆呆地想,如果當初安覆寧也這樣一去不回,而後來才知道,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會怎麽樣?我還會怨他恨他嗎?
也許,是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來不及對他告別,來不及和他說,我曾經這麽愛他,就如現在一樣,對他的愛有增無減。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覺得人生真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有些人,擦肩而過之後,便再也不見?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問我,在哪裏,要不要去接我。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我幹涸的眼眶,頓時疼痛異常。
我捂着眼睛,不斷地揉搓,然後咽哽說,“我想你。”
【083】曲小姐,你賺了
他靜了一下,說,“你在哪?要我去接你嗎?”
我深吸一口氣,說,“不用了。我馬上到家了。”
“好。我在樓下等你。”
挂了電話,我看着車窗外,霓虹燈五光十色地閃爍着。
我依稀記得,當年那個帶着我到游樂園的長椅上,看着旋轉木馬跟我提出交往的少年。
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他,《吶喊》到《朝花夕拾》他到底考慮了什麽,只是考慮了要不要和我沒有感情的交往,還是什麽。
只是,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我下了車,看到樓下那一抹身影的時候,眼睛依舊酸疼。
我還記得,當初他為我傷了左肩背的時候,他左手垂在胸前,站在我家樓下遠遠看着我。那時候的他。就如現在一樣,在黑影之下,遠遠地望着我。
我走過去,他走過來,他輕聲問我,“怎麽了?”
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伸手抱住我說,“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搖頭,只是想哭。但是眼睛總是痛。
他嘆了一口氣,抱着我上了樓。然後把我放在沙發上,輕聲說,“別難過,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總還有我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蹭了蹭他的懷抱,輕聲問他,“你還記得聶雲朗嗎?”
他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輕聲說,“記得。那個總是看我不順眼的聶雲朗,我怎麽會忘記?”
是啊,聶雲朗總是看安覆寧不順眼。明明對別人滿不在乎,就只有對聶雲朗讨厭得很。
“他三個月前去世了。”
他沒說話,只是抱着我的手臂緊了緊,我又說,“如果我不是碰到他母親聶阿姨。我想我永遠不會知道。”
“我在知道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去世。”
“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三年前失蹤又去世的人是你,那該怎麽辦?如果一直沒人告訴我,我是不是永遠都不知道?”
“落落。”他抱着我輕輕地摸着我的頭說,“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有些人是病死。有些人是老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的一生,都要經歷生老病死的。每一個人出生,他不可能不生病,不可能不老去,也不可能不死亡。我們要學會接受事實,而不是一直無法釋懷。”
他的話,讓我的心沉穩了不少。
的确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而每個人最後的結局都是死亡,只是,時間不同。
就像我的父母,他們相繼離開的時候,那時候我總是覺得,這個世上就再也無牽挂了,也許我應該也跟着離開,這樣的話,至少我不會沉浸在痛苦之中。
蓮花說,落落,有人曾經說過,比死亡更堅強的是活着。只有弱者才會選擇死亡,因為他們沒有堅定的心來迎接生存的困難。
她說,落落你看起來柔弱卻從來不軟弱,如果你真的選擇死亡,我不會攔你,我會看不起你。因為你讓關心你,愛護你的人傷心了,這樣的人,的确只能選擇軟弱的死亡。
因為蓮花的話,我并沒有選擇死亡,而是選擇堅強的活下來,去迎接更困難地生活挑戰,我不想被蓮花看不起,不想讓在乎我的人看不起,更不想讓讨厭我的人看不起。
我擡頭看着安覆寧說,“聶阿姨告訴我,聶雲朗的墓遷回來了,我想去看看他。”
他點頭,說,“好。”
“那等蓮花養好身子再去,再叫上阿好和青仁,我們四人也算是他這短暫的人生中,最親密的局外人了。”
“好。”
我打電話給蓮花,告訴她這件事情,蓮花沉默了好久才說,“原來安覆寧和聶雲朗沒有私奔。”
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蓮花發什麽神經在這個時候,說這個。
“好的。我會通知她們倆的,等我身子養好了,等她們統一了時間,我們就去看他。看看我們三年未見的聶男神,是不是還像當初一樣,繃着一張帥臉,迷死了萬千少女。看看他,是否還記得我們這些不是朋友的朋友,看看他……”
蓮花輕聲說道這裏,便停了,然後聲音咽哽說,“看看他,還有沒有當年最帥馬文才的風采。落落,原來有些人走得真的是那麽快,那麽得猝不及防,那麽得悄無聲息。”
我擡頭,靠在沙發上,眨了眨酸疼的眼說,“還好,我們都還活着。”
安覆寧的手覆了過來,覆住我的眼睛,溫熱的掌心,讓我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我挂了電話,就這樣靠着,感受着安覆寧掌心的溫度,輕聲說,“還好,我們都還活着。”
因為手傷的原因,我依舊還是去上課。雖然陳家體諒我,讓我休息一段時間,但是我仍然還是想給陳馨補課。陳家也沒有勉強,只是時間縮短了。
也好在很快地拆線了,看着紗布扯開的時候,那手掌上一道橫疤清晰可見。
拆線的時候有點疼,但是畢竟只有三針,很快就熬過去了。他名妖巴。
醫生給我塗了一些藥,重新纏上紗布,三天之後,就可以拆了,然後多活動,讓手重新活絡起來。
我盯着重新被包紮的手,安覆寧說,“不要怕留疤,醫生開的藥膏,你按時塗上去,飲食方面再注意一下,不會留疤的。”
我笑了笑,“手掌有疤很難看嗎?又不是在臉上,如果在臉上,那才是出大事,明明長得不好了,如果再留疤,那就真的一輩子嫁不出去了。”
聞言,安覆寧盯着我的臉,看了片刻,很認真地說,“你知道為什麽有些男人要找漂亮的女人,有些男人卻找長相一般的女人嗎?”
我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
他笑了笑,“因為漂亮女人帶出去有面子,長相一般的女人讓人比較放心。”
“放心?”
“不怕有人觊觎啊!”他眨了眨眼,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那男人也一樣,長得帥的男人有面子,長得一般的人讓人放心,像你這種男人……”
“像我這種男人,又有面子又放心。”安覆寧很快接過我的話,然後又眼中帶着一絲揶揄地說,“曲小姐,你賺了。”
我,“……”
我們走在醫院的大廳中,剛好聽到有人在叫安覆寧。
我看着前面提着一個名牌包,帶着一副墨鏡的中年女人,向我們走來。
在快要站到我們面前的時候,她才摘了墨鏡,一張可以看得出經常出入美容院的白淨面容中展出一抹微笑。
“覆寧啊,想不到在這裏碰到你。”那中年女人對着安覆寧笑得是一臉和藹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