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羅伊德認為:男孩和女孩在性發育(以及之前)對自己的母親/父親有朦胧的超越親情的情感。總之,“**情結”是對戀母或戀父的概括。從小失去父愛的王宜,注定要将血源情感全部寄托在母親身上。
在拉合窗簾的房間,王宜脫去她的半袖襯衫和**,邊呷咖啡邊和我說話。
“知道人要變性分為幾個步驟嗎?”王宜突發奇想。
”如何,反正挺複雜吧,那東西?”我說。
“激光切除喉核,”王宜換個姿勢坐在沙發上,“矽袋隆胸,**性器手術,服用雌性荷爾蒙藥物,注射荷爾蒙針劑促使皮膚光滑。之後,需進行多次**整形,面部輪廓粗行整容,将腮骨磨細。”
“男人變性女人。”
“正确。”王宜站起上前在我臉頰輕輕親了一下。
我喝光了一瓶啤酒,王宜脫完了自己的衣服,我知道王宜在等待着我,她那張臉實在叫人憐愛,可我總覺的這張臉是某個人的臉。我拿來房間自供熱水器,燒開水,沖泡了兩壞咖啡。
“我全身心的愛你,”王宜微微聳下肩說,“對你,我樂意這樣,同你**,被你觸摸,可能你會覺得媚俗。”王宜說完身體顫抖,情不自禁的哭了起來。
“沒有,”我摟過王宜,“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對,你欺負我。”王宜又抽抽搭搭地哭泣。
“我給你講一段抹不去改變不了的記憶吧。”我用抽式紙巾将王宜眼角的淚水擦幹。
深夜,王宜轉身背對我睡在床上,我不知道用何種方式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語言一旦停止,反抗的意義毫無繼續可言。這種撞擊原來是如此強大,王宜、我都被剝奪了未來。
再次醒來,發覺王宜早己離去。茶幾上放有剛剛買好的早餐,旁邊有一封留言條,上面用鉛筆寫了一句:對不起。我身體另一側的枕頭有被淚水打濕的波紋淚漬。王宜究竟哭了多少次?她是如何度過這段讓她必然悲傷的漫漫黑夜?難道我們一整晚上都睡在一起嗎?
十月底是我生日,過完生日,我将畢業。教授說畢業後的你們将會在許多領域有所作為。有所作為也好,平庸無奇也罷,越快越好,急切盼望這一天的到來。
星期六,我和寝室六樓一幫男生打了一架。
當時,我在用CD機聽飛鷹樂隊。歌曲聽到一半,五六個男生便破門而入,對方正氣凜然的說要收“洗發水費”。我對“洗發水費”一無所知,也不明白為何非要向他們上繳這類款項。我放下CD機,對他們說繳納也可以,煩拿證明出來,如果沒其它要緊事,勞大夥出去吧。
“有種,”對方冷不防伸臂打了我一拳。
措手不及後我便和對方推扯在一起,黃sir急忙上前與另外幾名男生也扭打了起來。鬥歐持續了幾分鐘,聞訊趕來寝室的宿管将我們制止。混亂中,我的頭被打破,鮮血沿着後腦勺流下染紅了白色上衣領,黃sir嘴角也被打破,血肉模糊。對方首領的臉破了幾道血口,其他幾名尾随男生個個狼狽不堪血漬斑斑。黃sir的眼鏡片支離破碎地殘留在鏡框上,不戴還好,但黃sir偏偏還要戴起來,活脫一副四分五裂的汽車擋風玻璃。
“你也會打架?眼前一亮。”周芷茗邊幫我包紮傷口邊新奇地說。
“本身并不喜歡打架,”我坐在石凳上說“不擅長打架。”
“兩者哪個多些?”
“不擅長多,不擅長多是因為不喜歡多于不擅長。”
“單口相聲,”周芷茗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嗳,自從你舅舅去世感覺像變了一個人。”
“嗯—————,或許”我深吸了一口氣。
“說出來可好?”周芷茗坐下來用肩膀輕輕碰下我說。
“傷腦筋煩惱思緒。”
“到底還是有心事的。”
“是的,”我不禁愕然,自己竟然會将心中的苦悶向周芷茗傾訴……
“這是她母親犯的錯,是你舅舅的出軌。”周芷茗随後改口,“是你父親的出軌,不關王宜什麽事,你和她同樣無辜。”
“很難脫開關系,”我保持原有姿勢坐着凝然不動,看上去活像麥田裏的稻草人。
“面對她會随之想起她母親?”周芷茗問。
“随之附加的不止這些。”
周芷茗朝我身邊靠近,喟然嘆息。
“太殘酷了!一切都是那麽地巧合,假如你父親不會出現在相遇的大街,她母親沒有去那個城市,而你也不會為此背負這份苦悶,王宜呢,不是紀漣漪的女兒。”
“必然中的必然,”我說,“他是一個輕易背叛婚姻的人,紀漣漪是一個自始至終貫穿如一的誘導,他們兩者間是必然的。“
“一個女兒為母親的過去承擔不該有的後果,那也是沒有道理的,想想她是那麽可憐,聽你講她的遭遇,我也痛心疾首。”周芷茗說。
“拜她母親所賜。”
“如果有得選擇,王宜的童年不會是那樣的,你強加在她身上的怨恨會将她徹底擊垮。”周芷茗看了一下我包紮的頭。
“最好的辦法只能是将她淡忘出自己的腦海。”我說。
“不行!”周芷茗跳起來說,“進一步想,王宜是害死你母親的原因嗎?”
“是,當然。“
“為什麽?”
“為了生活,欺騙他人,爾後揚長而去,這份生活中也包括養育王宜。”
“她當時才三個月大啊。”
“如果是18歲、20歲或許紀漣漪并不是為了生計,但恰恰是這三個月大的她左右了紀漣漪。”
“錯了!完全錯了!”周芷茗說,“王宜母親統統是為了自己。”
(我開始思索)
“開竅了啊,家夥!”周芷茗用雙手搖恍下我的肩膀,“雖然同王宜只見過一次面,但她卻不是她母親那樣的人,這點我肯定。”周芷茗說完話,凝神不動。周芷茗倏然站立的樣子,讓我仿佛面對的是黑夜中的另一個自己。
“去找她吧,”周芷茗眯起眼睛說,“路上小心點,頭頂巨大紗布會吸引眼球。”
那天傍晚,我沖出教務室,直奔數學樓而去,身後是班主任的呼喊和追趕。
天空中款款下落的雪花打在臉上的感覺如同感情的淚灑又或吸人膏血的螞蝗,這是今年入冬以來下的第一場雪。
蹿上二樓,我闖進衛生間找來一根拖把,用腳将其從頭踩斷,随後,我用腳踢開對外貿易一(2)班的教室門,爬上課桌,将教室的日光燈逐個用木棍打爛敲碎。
走出對外貿易一(2)班,我跳起來用腳蹬開對面教室門,也将教室裏的燈管全部打碎,耳伴只聽見燈管爆裂嘩啦掉在課桌上的聲音。
如此這般如法炮制,我居然很輕松就将一整層教室的燈管全部敲打破碎,這時,己經有許多女生的尖叫聲在走廊裏回響,男生們都在為我鼓掌吹口哨。鼓舞歡呼叫好聲中,我順勢上到三樓,用徹底的失控的木棍,用如同旋轉的飛機螺旋槳的頻率将三樓教室的燈管前後摧毀報銷掉(大概是忘卻了時間才會記起速度)。學生們相繼抱頭跑出教室,站在樓道裏議論紛紛,為什麽他們還會站在樓道裏,我不清楚,可能在翹首期盼我接下來的一系列舉動。三樓的男生有的在笑,有的在張口大罵。另外,我本人更是他們關注的焦點——這個家夥衣服破襟爛袖,頭上的沙袋流着鮮血,面目猙獰一副近乎瘋颠的野獸抓狂樣。
顧不了這麽多,我又上到四樓實施自己的計劃,萬幸之中的萬幸,四樓也被我拿下,踹開門的那一刻,教室裏的學生都伸長脖子觀望我,表情不統一,驚愕,喜悅,意外。有幾個“特困生”兩耳不聞身邊事,只管爬在課桌上呼呼大睡特睡,睡吧,希望你們做個好夢。進攻到四樓最後一間教室,我站在講臺發表了簡短的演說,只有五個字:你們放假了。一名貌似班幹部的男生站起來問我來他們班做什麽,我回答馬上揭曉。随後,我爬上前排課桌,擡手一支燈管便夭折消失,看此情形幾名男生從椅子上躍起,快跑上前将我一把拉下課桌,重心不穩,我沉沉的摔在了地上。我不言一語慌忙推開拉扯的男生,腱步跨到教室窗戶前,用木棍擊打玻璃,玻璃随之從窗外飛落下地面,發出清脆而利落的聲音。
走廊裏自己腳步的回響聲,頭頂上方的燈光,學生們的探頭張望,我忽然感覺自己很累很累……在即将上到七樓時,我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鏡中的自己讓我有種無助的孤獨感。之後,我仰靠在衛生間的牆壁坐了下來,看見自己的雙手血口橫生,衣服己經全部被汗水濕透,頭上的傷口隐隐作痛,呼吸也變得異常艱難,只感覺心律加速,腳下倒幸免于難,皮鞋還算保持原有狀态——嶄新又**。我一切皆可笑地羨慕起站在教學樓下面的人,二樓至六樓的燈光如倒骨羅牌般的漸次熄滅,如此勝景樓下的人都能有幸目睹。我得下樓找人問問,好看麽?
返回學校的路上,碰到先前同我打架的一幫人。對方也沒說什麽話,即對我暴風驟雨似的拳腳相加。
房間裏打開的電視機,畫面在播放《阿波羅號登月探秘》、浴室溫熱的洗澡水、挂在牆壁的浴巾、以及這一切的一切的突然,直到沉在浴缸裏的王宜。我旋即從浴缸抱起王宜放在床上給她做人工呼吸,我失魂落魄自言自語為什麽洗澡不脫衣服?醒醒快點醒醒………
走出教學樓,我面對一群圍觀的師生,他們只是默默地注視我,仿佛都在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在心裏說着,什麽也沒發生,發生的只對我有意義。
這是我三個月後第一次來到王宜的陵墓前,如她生前所說,有一天她會不在我身邊。在的,在的,在我心裏。
我坐在墓碑旁邊似乎是睡着了,直至夜色完全将四周包裹成漆黑一片,才起身準備從一邊的山頂走下去,忽然我感覺很傷心,為什麽不從山頂直接滾落下去?這時我的眼淚已奪眶而出,還是用跑步助力方式吧!
滾落山下後,我恍惚獨自留在了世界的邊緣,我再也墨跡暈散的無處可去。就像從被自己破壞過的教學樓裏下來後在電話中,周芷茗問我,你現在在哪裏,我回過頭四下打量,我是在哪裏?
開始時,雪花依稀可數,隐約難覓,好像天上有位神人,溫不經心的撒落了幾片細碎的花瓣。最後,雪飄如絮……誇張的黑夜,散漫不羁的雪花,将眼前的路覆蓋的消失在大雪彌漫的世界盡頭。之後,剩下的惟有我踏雪的吱吱聲。
(完)權小叉
2013年11月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