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五月末。
天氣漸漸炎熱,同學們奮發圖強的心也越來越難平靜,五十個人圍在一個大教室裏,人擠着人,汗黏着汗,空氣中都透露着不适感。
向暖最近心情很不好。
前幾天,向母突然發現向父将家裏的錢全部借給了向立鵬,兩人在家裏大吵一架,吵着嚷着要離婚。
再加上學習進入瓶頸期,無論怎麽努力成績都不升反降。
向暖是遇到事就喜歡憋在心裏的人,和朋友傾訴怎麽也開不了口,況且她最好的朋友也只有餘冰。
學校考慮到天氣熱,着實影響同學們的心情,便創立了一個活動,在校門口擺了個信盒子,有心事的同學可以将自己的心事寫成信,投入盒子,再讓有愛心的志願者将信取出,作為一個陌生人傾聽同學們的煩惱,可以選擇回信,也可以選擇不回。
這個活動在學校門口舉辦一個星期了,向暖向來除了學習對其他事情不感興趣,但此刻實在是憋不住了,将自己近期發生的事寫在一張白紙上,投入了盒子。
信的內容很簡單,并沒有把她的家庭情況全部概括,只是表明了自己父母在吵架,學習方面上的困擾。在信的最後,她表明了若是願意回信,希望可以放到學校操場邊上最大最高的那棵樹的樹洞裏。
向暖投完信後沒立刻走,而是偷偷守在一旁,看看是誰拿走了她的信。
因為活動舉辦了一個星期,已經不算新鮮,投信的人越來越少,向暖等了半天,盒子裏也只有她那一張紙。
又過了一會,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靠近了信盒。
他單肩背着包,在盒子附近轉了一圈,先是饒有興趣地看了看規則,接着看見了盒子裏面那張白紙。
他站在信盒前停了兩三秒,伸出手,兩指從盒子裏夾起白紙,将紙塞入他的口袋中。
那天風很熱,向暖站在一棵大樹背後,看見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夾走了她那委屈難耐的心事。
她認識那個男孩,很有名,成績特別好,是高三A班的任乘風。
任乘風聽到這裏,捏了捏向暖的軟乎乎的手指,說:“原來那個女孩是你。”
向暖靠在任乘風懷裏,因為回憶往事臉上覆上一層薄紅,輕輕點頭道:“嗯。”
她接着說:“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我講了,你都清楚了。”
後來,任乘風回信了,依言将回信放在樹洞裏。
向暖寄信之後每天都要往樹洞裏瞧一瞧,生怕錯過了回信。過了幾天,終于等到了。
回信內容很簡單:努力不會辜負你。
那人筆鋒遒勁,下筆淩厲,這一串字就印在這張白紙上,讓向暖心頭大震。
父母的争吵,成績的毫無起色,壓抑的情緒,似乎都被這句話撫平,讓一個無助又迷茫的高二女孩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她想,只有不斷努力,才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任乘風嘴角一彎,面上帶着些詫異:“我沒想到我當時的一句話可以……”
“那句話對我很重要。”
話還沒說完,就被向暖打斷。
“那相當于在我無助又黑暗的時光裏,唯一一盞亮光。”
任乘風聽到這話,心有些發緊,下巴蹭了蹭向暖濃密柔軟的頭發,低聲說:“我得感謝去年的我自己。”
“如果他沒有拿起那張紙,他可能就遇不到這麽好這麽好的向暖了。”
向暖說他是她的光。
那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是純潔的白,他是堕落的黑。
明明是一個說幾句話就臉紅的人,為了他卻接二連三受挫,卻還是不顧困難地走到他的身邊。
向暖是老天派來拯救他的。
這一次,他想牢牢抓緊這份救贖。
兩人又在房間裏聊了一會,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
奶奶還在房間午睡。
向暖朝奶奶卧室裏看了眼,輕聲問:“奶奶白天一般要睡多久啊?”
任乘風搖頭:“說不清楚,有時候能睡一整天,有時候幾分鐘都睡不着,需要人一直陪着。”
向暖心疼地看了任乘風一眼:“那你肯定很辛苦。”
任乘風不在意地笑:“還有狗子呢,我上學的時候都由狗子帶着奶奶看電視。”
向暖立下決心,以後要經常來任乘風家,幫忙照顧奶奶。
向父向母取年貨時一般六點半回來,但不排除今天她倆會回來早點,所以向暖決定五點半回家。
現在還有兩個多小時。
兩人決定出去逛逛,不浪費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向暖很少出來玩,平日裏買衣服也是向母幫她買,再帶回家試,因此她對街上有什麽好玩的所知甚少。
任乘風将她帶到了一個電玩城。
向暖站在門口,眼裏流露出了和當時站在浮水炒粉店一模一樣的表情。
任乘風看着她,滿臉糾結,步子一步比一步挪的小,不由失笑,牽過她的手,就将她帶進了電玩城。
“別擔心。”
任乘風低沉的聲音在向暖耳邊響起。
讓她莫名有了安全感。
進入電玩城,任乘風先換了五十個幣,用一個小籃子裝着,站在向暖身邊,問:“想玩什麽?”
電玩城音樂很大,任乘風的聲音很快被電子音樂蓋過,向暖沒聽清楚,大聲問:“你說什麽?”
任乘風也大聲回答:“我問,你想玩什麽?”
向暖一臉無助:“我不知道啊!”
任乘風明白問了也白問,他牽過向暖的手,先将她帶到了娃娃機旁。
電玩城的左邊是一排娃娃機,這附近音樂聲沒有剛進來時候大,兩人能正常交流。
進入到處冒着粉色氣息的娃娃機領域,向暖扶住胸口:“剛剛真是吵死我了……”
任乘風看着她笑,将她領到了娃娃機面前,小聲詢問:“試一試?”
向暖也挺有興趣,平時回家的時候經常看到一些小店門口有娃娃機,但從來沒嘗試過,此刻站在娃娃機前面,眼裏浮現羨意。
任乘風幫她投了一個幣進去,把她的左手放到操縱杆上,右手放在按鈕上,自己的兩雙手也覆蓋在她的手上面。
向暖臉又不受控制的紅了。
而此刻任乘風沒注意這麽多,他抓着向暖的手,低頭靠在她耳邊,問:“想要哪一個?”
向暖隔着玻璃櫃看了看,小聲回答:“那個,hello Kitty。”
任乘風一聲低笑:“原來暖暖喜歡hello kitty。”
向暖被他說的臉發熱,所以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任乘風就按着她的手,把那個系着蝴蝶結的kitty貓給抓了上來。
向暖愣住。
“就……”
“就這麽簡單?”
她有時候看電視,男女主角抓了好幾個都抓不到。
任乘風是怎麽就在這幾秒鐘将自己屬意的娃娃抓了上來?
任乘風彎腰,沒理會向暖的驚訝,從娃娃機的櫃子裏将剛剛抓的娃娃拿出來,塞到向暖懷裏。
“恭喜!”
向暖抱着kitty貓,眼神中依然透露着迷茫。
過了半晌,她望向任乘風,眼神透露着自信:“我想自己再試一次!”
然而,沒了任乘風的幫助,向暖浪費了很多個幣,都沒能把另外幾個她喜歡的娃娃給夾起來。
最後還是任乘風握着她的手,滿足了她的心願。
之後二人又去玩了籃球機,向暖眼神好,力度适當,穿着厚厚的大衣也沒能阻礙她的發揮,明明是第一次投籃,卻投出了王者風範。
兩人又陸陸續續玩了很多儀器,任乘風換了一次又一次幣。
最後,向暖抱着一堆娃娃出了電玩城。
這期間任乘風提議過把娃娃放進書包裏,但被她拒絕了。
她就想抱着這堆娃娃,全都是男朋友給她抓的,有滿滿的幸福感。
離開電玩城之後,任乘風又帶向暖吃了燒烤。
她瞪着大眼珠子,看見那位大叔把牛肉、土豆、香蕉、饅頭一樣一樣丢出油鍋裏,再濺出油花,吓了一跳,抱着娃娃往後挪了幾步。
大叔見向暖這副模樣,笑了出聲,問:“姑娘,原來沒吃過燒烤?”
向暖曾經吃過餘冰從外邊帶到教室裏來的,但沒親眼見過燒烤的制作過程,所以沒能想到看上去這麽危險。
向暖小聲開口:“吃過的。”
大叔搖了搖頭:“吃過你還這麽怕。”
向暖想了想,沒多辯解,耐心站在燒烤攤邊上等他做好。
任乘風點了很多,總共用三個盒子裝着,這下向暖總算妥協了,把抱了一路的娃娃都堆進書包,由任乘風背着。
她接過一個盒子,咬了口魚丸,瞪大雙眼,驚喜地望着任乘風瘋狂點頭。
任乘風知道她現在說不出話,明白她的意思,輕聲笑道:“好吃你就慢點吃。”
吃完魚丸,她又拿了串饅頭,饅頭外皮被炸的又香又脆,裏面又還保留着饅頭的軟,讓人唇齒留香。
不知不覺,向暖一個人把三盒燒烤都吃光了,這期間任乘風只随便挑了幾串吃。
向暖摸着圓滾滾的肚子,開始發愁。
才和任乘風在一起幾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今天中午糯米丸子本來就吃了好幾碗,現在憑一己之力把燒烤給幹掉了。
偏偏任乘風還不懂看人臉色,站在向暖身邊說:“向暖,和你在一起之後,我發現你的食量還是挺大的。”
“看來以後得多幾道菜,要不然怕填不飽你。”
向暖捂住耳朵,面上崩潰:“不能再這樣吃下去了。”
任乘風動作輕柔地将她的手放下來:“我又不嫌你胖。”
向暖注意到任乘風說的話是:不嫌你胖。
而不是:你又不胖。
這二者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向暖這下徹底慌了。
雖說自己也不是一個特別愛美的人,但對自己的長相也有幾分自信,畢竟是從小被誇大的。
如果繼續和任乘風放縱自我,她會不會長成一個大胖子?
想到這裏,向暖給自己默默立了一個目标。
每天晚上都要跳繩一千下。
男朋友的約會是必須要赴的,但減肥也是必須得減的。
兩人一起走回任乘風家樓下。
此時已經五點多了,還不到五點半,兩人該分別了。
今天并不晚,向暖拒絕了任乘風送她回家。
雖然能和任乘風多待一會很不錯,但任乘風今天做了飯,回去還得照顧奶奶,她不想他那麽辛苦。
一個人圍上男朋友送的小圍巾,背着滿滿一書包的戰利品,帶着滿臉傻笑騎着小綠車回了家。
回到家,發現還是只有向曦,向父向母還沒回來。
她将鞋放在一旁的鞋櫃上,背着書包閃身進入卧室。
将今天抓的娃娃一個一個放在衣櫃裏,由冬天厚厚的大衣擋着,父母發現不了。
只能暫時委屈一下這些娃娃。
似乎漏了什麽。
感受到脖子上暖暖的,她想到還有任乘風送的圍巾。
也一并把他給放了進去。
圍巾可以等下次出去的時候說是外面買的。
等上了大學,向暖就把她們放出來。
一般向父向母回家晚了,向暖就會主動給電飯煲插上電,煮一下飯。
從廚房回卧室的路上,她想了想,進了客房找向曦。
她探頭進去,問:“向曦呀,如果叔叔嬸嬸回家問姐姐今天下午去了哪,你該怎麽說呀?”
向曦坐在書桌上帶着耳機看着書,沒聽到她說話。
向暖嘆氣,她這個弟弟就是注意力太過集中,她走到向曦身後,将他的耳機拽下來,将剛剛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向曦聽完,望了她一眼,和中午一樣的裝束,疑惑地問:“你不就一直待在家裏?”
聽到這話,向暖深深的覺得自己這番舉動是多此一舉。
作者有話要說: 向曦:一個除了吃飯和學習什麽都不會注意的莫得感情的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