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回以前的東西并不是件特別容易的事,但好在做了一年的英語老師以前的那些東西也沒全部荒廢掉,這樣一想,也不是完全沒好處的。再加上要準備的亂七八糟一堆申請資料,以前弄過一回,現在也算熟門熟路。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客觀的外在困難她可以一樣一樣克服,但人日積月累下來的觀念想法卻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
楚識語覺得她爸媽那兒必然是個大問題。
陸從明在有些話上說的并非沒有道理。她是個成年人,有自主選擇的權利,錢、學校這些她都能自己處理好,既然這樣,她其實并沒有太多後顧之憂。
楚識語決定先斬後奏,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挑選時機通知他們。
今年的最後一個長假過完,返校歸來後大家似乎都再一次感受到了時間這玩意兒的迫切。每天做着同樣的事,日歷上劃過一天又一天,眨眼的功夫這一年也就只剩兩個月了。
“還好還有個運動會,就是這周五吧,”張平帆閑着無事就愛轉過來找陸從明和肖立文瞎聊,“可以好好的浪一回。”
學校的運動會時間安排的很巧妙,周五、周六和周日的半天,占用了大半個周末,但大多數人并沒有太大的不滿。按照原來的安排,進入高三後一周只能休半天,而現在雖然看起來還是要來學校,但是不用上課就是勝利,對于很多沒有比賽項目的人來說,更是多了兩天的玩樂時間。
肖立文就是其中之一。
“小肖啊,這麽大好時光你怎麽還做作業呢?”張平帆從背後經過擡頭看了眼暖烘烘的日光,擡手遞了一瓶可樂給他,“真不懂得珍惜時間。”
肖立文眯着眼回頭看他,對于這個稱呼也默默接受了:“昨天發了三張試卷,我又沒事做。”
“哦,也是,你沒參加比賽。”
“我參加了,在明天下午。”肖立文糾正他。
理科班男生多,每到運動會這種時候當文科班男生只能硬着頭皮全體被趕鴨子上架時,理科班通常都會多出不少“觀衆”,陸從明一直認為肖立文應該就是其中之一,畢竟長得也太沒有體育天賦了。
運動會的座位整體上還是按照教室內的座次來,陸從明擡擡胳膊,用手肘推了推肖立文,再次問:“你确定你真要參加?”
“當然,都已經報名了難道還能不去嗎,”肖立文在這時體現出了身為一個學霸的優秀素養,“就算是最後一名也不能棄權。”
張平帆在旁邊坐下,問道:“小肖你跟我說說,是不是體委手上捏着你什麽把柄了,你被逼無奈,不然你幹嘛去報鉛球啊。就你這小身子板,鉛球扔你還差不多。”
陸從明調侃意味十足地哼笑一聲。
肖立文:“……”
他扶正鏡框,一臉坦然地說:“參加比賽有時候不一定是為了争第一名,我高一高二都沒有參加過任何比賽項目,現在最後一年了想挑戰一下自己。”
挑戰……的确是很大的挑戰。
鉛球的比賽場地在田徑場正中央,放眼望去,除了肖立文之外基本都是派了各班至少看上去塊頭比較重量級的角色。
第二天下午大部分比賽項目都已經結束,因此鉛球這類冷門的比賽場地上也聚集了不少圍觀湊熱鬧的同學。
陸從明和張平帆一左一右站在肖立文身後,像是保駕護航一般,經過一衆牛高馬大的同學。
他看着朝自己招手的助理裁判員同學,指了指自己前面的肖立文:“比賽的是他,不是我。”
“啊?”這位臨時裁判難以置信。
張平帆在這時還是很給面子的給自己班同學撐腰:“別小瞧人啊,到時候成績出來吓死你們。”
肖立文回過頭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你這樣誇海口,要是成績不好怎麽辦?”
陸從明心情不錯,沖他擡了擡下巴,揚着唇道:“這種時候要在氣勢上壓倒他們,把人吓住就行。”
……
肖立文看着從自己手中飛走但僅僅滾出了不到兩米遠在地上都沒砸出個坑的鐵球,覺得這個成績确實能把其他人吓住。
“一米八七。”助理裁判員走到近處看了眼草地上的刻度。
“操,就比我們倆身高高點。”張平帆沒忍住躲在陸從明身後笑了起來。
“有一點還是沒說錯。”陸從明說。
“什麽?”
他在此時和肖立文倒是心有靈犀:“這成績确實能吓死不少人了。”
三次之後,肖立文果不其然站在了兩人身邊充當觀衆,張平帆假模假樣地說:“沒事哈,重在參與,你也不是第一個被淘汰的,不算倒數第一,在你前邊還有一個呢。”
肖立文咽了口唾沫,沒好氣的說:“那是因為他是一號。”
張平帆很不要臉的大笑出聲,笑完攬着肖立文的肩說:“咱們明天還要來學校嗎?今天是不是所有的比賽都比完了?”
肖立文:“為什麽不來?高三的項目是今天就結束了,但是明天還有老師的接力吧,然後還有總結表彰大會,再是每個班的。別想了,學校不可能讓你多玩半天的。”
張平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是不是能看見咱們高三的老師跑步的樣子?”
“肯定啊,每個年級都有,哪些老師參加就不知道了。”肖立文說。
張平帆捅捅陸從明的胳膊,問道:“明天上午來看看嗎,其實不來也可以,最後集合的出現就行了,不過我還挺想看看咱們班老師拿着根棍兒狂奔地。”
陸從明“啊”了聲,沒及時反應過來:“怎麽了?”
“問你明天上午過來這邊看老師接力嗎?你怎麽了,感覺魂不守舍的。”張平帆問完也沒當回事,一邊逗肖立文一邊看其他人比賽。
陸從明抿着唇沒做聲,老師們的比賽,楚識語應該會出現吧。大概率不會參加,她說過自己不喜歡跑步,但只要出現就至少能見到面。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也能每天見面——每天上課少說也能見到至少一次。但不知是時機、地點哪一樣不對,他們的關系還是和以前一樣,并沒有過多交集,甚至上課楚識語都不會點他名回答問題。
一切風平浪靜,就好像……上個月的那次對話從未發生。
第二天的田徑場圍觀的人群果然更多了。
大家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平時一本正經在課堂上耳提面命的老師們比起賽來是什麽模樣着實很令人期待。
楚識語背靠在護欄上,抱着臂遠離圍堵到了快“六環”的田徑場。
“楚老師你不去參加嗎?”一個附近的學生好奇問。
對于她們這些和自己年齡差距看着不是特別大的老師總是會願意有學生主動搭腔,說話時也更像是朋友之間随口閑聊。
楚識語誠懇道:“不去了,我跑步不好。”
“怎麽會,楚老師你又不胖。”
這是胖不胖的問題嗎?楚識語想揪着那人的耳朵給他好好講講,不過一想還要浪費她的口舌和時間,還是算了。
她轉過身,一個分外熟悉的身影沒有預兆地靠了過來卻又隔着兩拳的距離,聲音低沉,在她耳邊響起,似是引誘一般:“楚老師真的不去參加嗎?”
楚識語沒偏頭去看也知道是誰:“跑步确實不好,就不去拖大家後退了。”
陸從明覺得楚識語這人實在是有點沒心沒肺,自己好歹也給她炖了一鍋心靈雞湯,結果吃幹抹淨後轉頭就翻臉不認人了。
“早上好啊,楚老師。”陸從明別別扭捏的說,生怕對方聽不出出他語氣裏的擠兌。
楚識語沒看手機,這回倒是把臉轉過來了,只不過依然沒看他,望着前邊熙熙攘攘的人堆:“現在已經十點了,應該叫上午不是早上。”
陸從明知錯就改:“上午好,楚老師。”
楚識語“嗯”了一聲後又不說話了。
陸從明無奈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楚識語見到自己能這麽淡定而他要做好足夠的心理建設才走過來,怎麽說大家也是……差點接過吻的關系。
他擡手摸了摸唇,明明什麽都沒發生,即便發生也過去大半個月了,可他似乎還能回想起當時那種心跳加速、面紅耳赤、難以自控的灼熱感。
陸從明感覺自己有點支撐不住,他沒有往後退,他不想在此刻顯得太過生澀退縮,但手掌卻不由自主地抵在了一旁的護欄上。
指尖蜷曲,一層灰塵覆在了他的掌心。
楚識語還在盯着他在,在問完這句話後既沒有前進也額米有後退,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又像是在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她沉默了一會,才輕悠悠地出聲:“唔……看來是沒有的。”
陸從明偏過頭深呼吸一口:“……楚老師。”
他連呼吸都不敢直面她,當初不管不顧的表白之後,他走的戰戰兢兢,一舉一動都怕冒犯了她。
所以現在是在幹什麽呢,時隔四個月之後後悔了嗎?他是應該興高采烈地屁颠屁颠接受還是像電視劇裏面演的那樣警告對方自己是不可能吃回頭草的,別再癡心妄想了?
陸從明感覺自己心髒都快停擺了,呼吸在那一瞬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