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2025年5月5日

剛開學他們也沒能得到半點松懈的機會,第一周便迎來了一次大考摸底,大家這時似乎才有點實感,原來真的已經高三了,距離高考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歲月不饒人啊,”張平帆回過頭沖陸從明長嘆了一聲,“一轉眼我都十八了,老了。”

開學之後調整過一次座位,陸從明和張平帆結束了大半年的同桌生涯,但是也沒離多遠,張平帆成了他的前桌。

陸從明懶得理他,他的新同桌倒是接話了:“是有點,咱們班大部分都應該是明年滿十八,你應該是讀書比較早吧。”

張平帆木着臉,語氣毫無起伏:“小眼鏡你閉嘴。”

班上戴眼鏡的不少,陸從明這位新同桌肖立文也是其中之一。本來也不算特別奇怪的事,但張平帆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發現他每次說話都要雷打不動地推上三次自己那副快比城牆還厚的黑框眼鏡,加上年紀偏小,身體較為瘦弱,便“小眼鏡小眼鏡”的叫起來了。

肖立文沒能領會他的意思,扶了一把自己的眼鏡,繼續有些惋惜的感慨:“我讀書太早了,明年下半年才十七,長得又太瘦,班上同學都還把我當小孩子。”

眼看着一場單方面的“大戰”即将開始,陸從明當了一回調和油,點火的那種——

“年紀小也挺好的,明年畢業我們都十八——”他看了看張平帆逐漸緩和下去的臉色,不嫌熱鬧的說,“張平帆十九,你才十六,年輕就是資本。”

張平帆大概已經被氣得撂蹶子了,可說的又是實話,于是他無話可說。

“可是我畢業之後連駕照都考不了。”肖立文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我一個在讀大學的鄰居說最好早點把這些小事解決,因為大學會很忙,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張平帆:“……班主任不是說上大學就解放了嗎?”

“小眼鏡”又推了推自己的鏡片,鏡片底下的眸子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簡單與透澈:“這個就不清楚了,可能專業不同吧,我鄰居是學自動化的,每年只有過年那幾天才會看到他。”

“好了,這個專業被我排除了。”張平帆總結陳詞。

但随即他又略帶困惑的問:“你們想過自己要學什麽專業嗎?我都沒想過。哦不對,我連考哪個大學都沒想過。”

話題也不知怎麽突然跑偏到這裏來了,陸從明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按部就班日複一日學習刷題考試,是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他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不到一年之後的高考。

然後呢?

高考之後要選大學選專業,但他似乎忘了這一步。

“沒想過,”陸從明說,“考得上哪個算哪個。”

“我也是這麽想的,”張平帆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你怎麽也跟我一樣,你這成績不應該啊,至少也是清北複交吧。”

陸從明:“醒醒,看看這幾個的分數線,再看看我的分數。”

肖立文看着兩人說來扯去,忽然低聲道:“我的分數離清北也有一點距離,不過我還是想考,萬一呢。”

他說完笑了笑,滿臉稚氣未脫。

無獨有偶,沒兩天後在一次例行班會上,班主任突然提到了高考的事,也關于理想、關于未來不到一年的奮鬥方向。

教室後方的黑板空了很久,後來被貼上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成績單,從高二的幾次大型考試再到這學期的,加上零零散散的幾篇雞湯文,占了一半黑板,白花花的一大片,剩下一半估計也是要做這個用的。

班主任沒什麽要求,想寫什麽寫什麽,寫在便條紙上貼上就行,要是不好意思讓人看到也可以再貼一張蓋住。

雖然說起來別別扭扭的,但貼上之後倒沒人真的使用第二張紙。

事關夢想,或大或小,從來都不應該是一件難以啓齒讓人知曉的事。

楚識語分外無聊的離開她的固定區域——講臺走了下來,沒出意外的看見了教室後方忽然出現的一張張各種形狀紅黃藍綠色的便利貼,密密麻麻貼了半個黑板。

胡亂地擺着各種“姿勢”。

她從上往下看了過來,幾乎是下意識般的找了一圈,卻沒發現陸從明的那張便利貼。

沒寫嗎?不應該吧。

楚識語頗具耐心的又找了一遍,這回換了方向,從上往下,最終在右上角一個還挺高的位置看見了一張便利貼上卷起的一角裏有點模糊的落款。

位置是真有點高——反正她要踮起腳伸長手臂才能碰到,但大庭廣衆的她也不可能這樣做,萬一哪個學生不長眼地回頭一望,那她這個老師就不用出去見人了。

她退後兩步,微微繃着腳尖朝那個位置眯起眼睛,半晌之後才憑借自己不錯的視力看清了上面的字——XX科技大學,650。

寫的相當簡略,沒寫專業。

楚識語回想了一下她先前看見的陸從明現在的成績,感覺還挺務實的,但這個念頭冒出的一瞬間,她又想,是不是有點低估自己了?

她轉身尋找陸從明的位置。

大家都穿着一樣的校服,男生也大多都是幹淨清爽的短發,衣服雷同,發型相似,但她還是在短短幾秒內就找到了陸從明。

相比于旁邊男生略顯瘦小的身影,光是坐着都能看出骨骼肩背的高瘦,頭也一直垂着,從背後看過去從手肘延伸到手腕的位置一直小幅度的動着,桌上的試卷也跟着一起翻了頁。

也許是有所感應,始終埋頭做題的陸從明毫無預兆地回頭望了一眼,不偏不倚,正好對上楚識語正盯着他的目光,毫不躲閃。

好歹長了這麽多歲,也不是白長的,楚識語憑借良好的心理素質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下意識想扭頭就跑的沖動,仿佛無事發生一般的繼續看着他……附近,随即十分自然的移開了眼,假裝那轉瞬的對視只是巧合罷了。

誰還不能走個神?

陸從明收回目光,看着試卷上的題目忽然有點無從下筆了。

肖立文察覺到他的走神,見他好半晌沒落筆,食指曲起用骨節處扶了扶鼻梁上微微滑落的黑色鏡框,悄聲問:“怎麽了?”

走遠的心緒被倏地拉了回來,陸從明餘光瞥了眼走回講臺上的楚識語,抿了抿唇,低聲說:“沒什麽,題目有點難。”

難嗎?

肖立文用他那容量還是很充足的腦袋瓜回想了一遍剛才做的題,感覺都挺簡單的。

學校發的這些試卷都是綜合了高考的難度,在此基礎上提高了一些,總體難度還是分布适中。

但這番話在出口的瞬間被他咽了回去。

每個人的水平不同,雖然陸從明的成績也不錯,可畢竟不是天才,要是說話太直接打擊到他了怎麽辦?

經歷了一番思想掙紮後,肖立文點了點頭,違心道:“是有點,要多想想。”

陸從明沒注意肖立文回答了什麽。他就随口一說,也并不在意對方會回什麽。

只是剩下的小半節課他都沒心思繼續做題了,胡亂掃了眼題目的輪廓,填了幾個答案在這節晚自習下課之前交了上去。

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給李宇航發了個消息,自己出了教室。

李宇航來的很快,抽煙打架早戀這種不學好的事他總是最積極,陸從明會抽煙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跟他學來的。

從小玩在一起,身邊幾個關系好的朋友都會抽煙,青春期的叛逆感難免會在這種日複一日中被無限放大——

抽個煙而已,沒什麽的,大家都這樣,看起來也挺酷的……

李宇航自己點了一根,把打火機和煙盒一并遞了過去,咬着煙含糊道:“奇了怪了,你上一次記主動找我喝酒還是放假前吧,隔了這麽久總不至于還想不開吧。”

他就随口調侃幾句,陸從明連抽了兩口,背抵着欄杆,好半天沒說話。夜黑風高的,路邊又沒燈,側臉的輪廓在跳動的火星之間若明若暗,只能看出眉頭皺的很緊,像是遇到了過于複雜十分難解的問題。

“操,還真是啊。”李宇航噴了一口煙,難以置信,“你能跟我說說麽,那妹子是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美女嗎,這都多久了你怎麽還這樣啊。”

陸從明總算開口說話,聲音半啞:“不知道,本來我也以為放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手中的煙霧飄來散去:“我也沒有天天想她,只是現在偶爾一看見吧,就像是心裏有根弦被人撥了一下,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有時候也想,就當沒看見好了,但是怎麽可能呢,又不是可以随便扔進回收站的東西,想了想能看見也挺好的,畢竟以後應該是沒什麽機會見面了,現在能多看一眼也是賺的。我這樣是不是挺可笑的。”

陸從明轉頭輕嘲的笑了,對自己。

“瞎說什麽呢。”李宇航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看着不太像個正經人,但這麽多年的朋友要是還不能看出陸從明此時的不對勁就太蠢了,但是貧乏的詞庫限制了他的表達能力,他依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好友。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平日裏話多的讓人耳朵生繭的人陡然也無話可說了。

“你這算是自我折磨嗎?”過了片刻,李宇航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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