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2025年5月3日

陸從明猝不及防地愣住,手上沾着醬料的銀色小勺差點沒拿穩跌回碗中。

李宇航平時看着粗枝大葉的,怎麽在這種事情上這麽敏感,雖然猜的也不完全對吧。

然而沒等他想個理由搪塞過去,李宇航又兀自搖了搖頭,道:“不對,你要是談戀愛了我能不知道嗎?那你這是怎麽回事啊,唔……心不在焉的,可能用詞不太準确,不過就這意思吧。”

陸從明:“……”

挺好,有個“傻子”樣的朋友,連解釋都不用想了。

他随口敷衍:“想太多了吧,你從哪兒看出我心不在焉了?”

“從你臉上啊,”李宇航舀了幾勺辣椒醬,覺得還不夠,又往小碗裏加了點青椒,“你剛剛那臉色,怎麽說呢,看到這碗醬了嗎?”

陸從明一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李宇航咳了兩聲,把話補充完:“紅中帶綠,綠到發白,怪別致的。”

陸從明板着臉端着小碗,從進來到現在臉上終于露出一點情緒,他犯懶般地哼笑一聲,說:“我難不成要随時露八顆牙見人就笑?”

傻逼麽。

李宇航也不氣,他和唐姣在一起這麽久,脾氣早就被練出來了。

“不過你這确實有點奇怪。雖然平時也差不多是這樣的,不過還是有不同,具體哪裏我也說不上來,我只有和唐姣吵架的時候才會像你這樣?”

“我這樣?我哪樣?”陸從明反問。

李宇航琢磨了一下,斟酌道:“怎麽說呢,想道歉吧又覺得丢面子,不道歉又怕她真跟我分了,畢竟她是不可能主動求好的。糾結來糾結去活生生把自己憋成了一根苦瓜,還是挂在枝上半死不活摘下來都沒人願意要的那種。”

陸從明彎起唇角,帶着點嘲弄的意思,說,“還挺形象的,不過這是你,不是我。”

“彼此彼此吧,”李宇航搭住陸從明的肩,将他往回勾,走到前廳人少一點的位置,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忽地認真起來,“所以要說說嗎?我和唐姣每回吵架找你發牢騷你也沒嫌過我。”

他擠了擠眼,又道:“從明,高興的事能和朋友分享,不開心的事我也希望你不要一個人悶着,我知道你不喜歡給朋友添麻煩,但既然是朋友,那就不是麻煩。不過如果是我想多了那就當我沒說。”

陸從明拍了拍他的肩:“我倒是也想嫌棄你,你直接來我班上堵門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滾,什麽時候堵你了,”李宇航沒好氣地橫他一眼,“別跑題啊,要說就趕緊說,不說就回去,他們幾個估計要以為我們弄個調料還玩失蹤。”

陸從明一時說不上來心中是苦悶巨多,還是有些好笑。

他轉頭望向遠處的天空,一抹霞光逐步融入夜色漸濃的天邊,在他的視野裏染上了一層緋紅。

她那邊應該也能看見這樣的天吧。

“來之前我剛跟人表白了。”陸從明手指摩擦着碗碟邊緣,漫不經心地開口,嗓音很淡,也有些悶。

見陸從明遲遲沒出聲,李宇航本以為他不打算說已經不抱希望了,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一下子還沒能轉過來,傻乎乎地“哦”了聲,“哦”完兩秒後才反應慢半拍地驀地睜大眼睛,瞪着陸從明。

“你你你……你說什麽?是我幻聽了嗎?”

陸從明扯起唇角,半玩笑地說道:“你考英語聽力的時候也這樣吧。”

“不是……”李宇航看了圈周邊——主要是其餘幾個還老老實實呆在座位上玩手機的人,他把陸從明拉遠一些,有點恍惚地問,“看不出來啊,那你……算了,看你這樣也知道是什麽結果了。”

他像哄小孩兒一樣安撫狀地拍着陸從明的背,也不多問其他了:“沒事啊,誰沒被拒絕過啊,人生總得經歷那麽一兩次挫折。她眼光不行連你都看不上,咱找個更好的讓她後悔去吧。”

後悔?

雖然短短幾個月內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他甚至都沒能完全了解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但就是有種感覺,她這樣的人是從來不會後悔做什麽事的。

陸從明心中微微泛酸,沒出聲反駁。

楚識語會不會後悔她自己還不知道,但當下她确實有點暴躁,外加一點崩潰。被自己的教了快半年的學生隐晦的表白了,這誰能不炸。

她強忍着滿心的複雜心情才打了個車離開,一路上都沒能冷靜下來。

且不說她對陸從明沒想法,就算有,那也不是她能心安理得接受的理由。

出租車後座車窗被搖下一半,微微燥熱的風順着車窗一路貫穿進來,将烏黑的發絲悉數朝一側吹動。

她眨了眨眼,如同精神恍惚一般地忽然想起上回和湯敏聊天時說的話。

可笑啊,想談的人沒得談,她這個對感情沒什麽期待的人反倒遇上了,到底誰更慘?

考慮到是周五,楚識語沒去上次那家清吧,萬一“心有靈犀”撞上陸從明,那就真是世界上最尴尬的事了。

湯敏也正是閑的快發黴了,楚識語一個電話打過去不到半個小時人就過來了。

“真是稀奇啊。”湯敏人未到,清脆的聲音便先入了楚識語的耳朵,在仿佛要震碎耳膜的音樂聲中聽起來忽遠忽近的。

她搭上楚識語的肩,笑眯眯地問:“怎麽今天想起我來了,平時給你打電話都說忙沒時間,今天有時間了?”

“今天沒有晚自習。”楚識語說。

“難怪。”湯敏歪了歪頭,拿過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嘗了一小口才說:“心情不好?”

楚識語沒否認,只是反問她:“看的出來?”

“也不是,我又不是孫悟空。”她朝楚識語那邊挪過去兩個位置,和她咬耳朵說話。

她很久沒來這麽熱鬧的地方了,一時還有些适應不過來,這裏酒吧的音樂聲還有其他人鬼吼鬼叫的嘶喊聲搞得她有點頭暈。

湯敏:“不過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對你也還是了解的。平時看着雲淡風輕的,鬼知道心裏裝了多少事,要不是心情不好,不至于主動來這吧。”

她指腹摩挲着楚識語的酒杯,來回勾了一圈,順帶勾走了楚識語指尖夾着的細煙卷,朝飄動的灰白色煙霧吹了口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連這都抽上了,看來事情很頭大啊。”

楚識語接過自己的酒杯,悶了一口,安靜了半晌,忽然問:“你不是談過幾次戀愛嘛,你被人表白的時候都是什麽感覺?”

湯敏一聽就懂,興致勃勃地說:“怎麽,被人表白了?”

“嗯。”

“感覺嗎?應該是挺高興的,畢竟是當時很喜歡的人。”湯敏回憶了一會,又回到楚識語的問題上,來了吐槽的興致,“你是不喜歡對方嗎?那就拒絕呗,反正你大學也沒少幹過這種事,朝人心裏毫不留情捅刀子什麽的你最擅長了。”

楚識語慢悠悠掃過去一眼,沒反駁,但也不承認這種“指控”。

“還是這次的不太一樣,你挺喜歡的,但由于某種原因不能跟他在一起。”她自己已經腦補出了一出大戲,不斷擴展細節,“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也有喜歡的人了。”

“說說看吧,知心姐姐給你開導開導,不管是哪種都讓你回家高高興興的。”湯敏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胸口,大有“藥到病除包君滿意,不滿意再來的架勢”。

楚識語轉了一圈手裏的玻璃杯,分割成無數塊菱形的杯面在燈紅酒綠的映照之下搖晃出細碎的光芒。

“猜對了一半,确實是有人給我表白了,不過情況也有點特殊。”楚識語轉頭沖她一笑,笑得很溫柔,也很假,“我一個學生。”

……

湯敏應該是僵住了有小半分鐘的時間,才在楚識語的連聲的“醒醒”中醒過來。

她咽了口唾沫,由衷地贊嘆道:“姐姐,您真是我姐姐。”

“我靠!這種事怎麽都能被你遇上。”她反應過來後總算爆發出第一波震驚。

“羨慕就免了,”楚識語受了她這兩聲“姐姐”,“我現在很煩。”

楚識語解釋的還算詳細,總之把對方什麽意思,以及自己什麽态度都說了一下。但自己表态了也沒多大用,不然她現在也不會這麽煩。

湯敏這時就沒能理解她的意思了:“你既然都直接拒絕了,他也知道你的想法了,那你還煩什麽?就當沒這件事好了。”

楚識語撐着下巴,又點了根煙,看着一層層白霧吐出來才感覺不知由來的好受一些。果然煙和酒是個好東西,不然怎麽跟□□一樣那麽多人離不了。

“怎麽能當沒這件事,”楚識語臉上的表情淡着,但煩躁也是顯而易見,“每天上課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想忘也忘不了。本來我下學期就要調到別的年級裏,最後兩個月的時間還來這麽一出,想煩死誰?”

“不煩不煩啊,高中生青春期還沒過呢,年紀小不懂事,說話不過腦子。”湯敏摟着她的背安慰她,“你也說了就兩個月了,好好撐過這兩個月,下學期眼不見為淨。也就你不喜歡他,要是喜歡那真不好解決了。”

湯敏對楚識語這點了解還是有的,雖然平時開玩笑口無遮攔,但她并不認為楚識語真會喜歡一個高中生搞什麽禁忌師生play。

她做事容易感情用事,沖動、脆弱、愛哭、情緒化……這些人身上最表層的缺點她都有,但楚識語似乎不會。

理智控制着她的情緒,讓她看起來比許多這個年紀的年輕女孩兒都冷靜老練的多,對于感情也更加……冷淡的多。有時自己拿不定主意時楚識語總是站在客觀的角度上給她分析利弊、說出自己的想法,然後,将決定權交回給她。

這樣看似是挺好的,但有時湯敏覺得會不會過得太沒趣、太獨了一些。

現在這樣還真是有點少見,湯敏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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