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看他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治療,“今天真的謝謝你,我這點兒小傷不礙事的,你不是上班嗎,趕緊去忙你的吧。”
然後他用左手別扭地去夠書包拉鏈,“多少錢,懶得開票據。”
董承一怔,随後笑着搖搖頭,“不用。”
李文遜當沒聽見,把好幾百塊塞進他的上衣口袋,“你要不收,那我就不得不懷疑你無事獻殷勤了。”
董承哭笑不得,“你還是當我菩薩心腸,慈悲為懷吧。”
“現代的菩薩也不是不講回報的,”李文遜說,“再說我耽誤你上班,萬一害你遲到拿不到全勤可咋辦。”
董承噗嗤一笑,“小小年紀懂得還不少。”
“怎麽,你以為我是那種什麽都不懂的溫室花朵嗎。”李文遜挑挑眉。
“那倒沒有,”董承想了想,“只是覺得你應該是被家庭保護得太好了。從你的穿着打扮來看,你的家境應該不錯;從你的言行舉止來說,你的家教也沒問題;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嗯。。你們年輕人流行的一個詞叫什麽。。哦,團寵。你家應該就你一個孩子吧,看的出來确實對你很上心的。”
李文遜沉默了,瞳孔失焦,眼色黯然。
董承發現每當說起家庭他總會情緒突然低落,了然識趣地閉了嘴,但心裏卻是藏不住的好奇。
董承不說話,李文遜也不想說了,他在包裏随意翻了翻,看到手機屏幕竟然亮着。
李文耀的來電。
李文遜呼吸一停,抿了抿唇,不從心地摁下了通話鍵。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的暴喝已經炸開了,“你又跑哪兒去了!”
“我。。。”
“我昨晚怎麽警告你的!你已經完全豁出去不害怕我了是吧?你是不是覺得耍我不用付出代價?李文遜你這臭小子。。”
李文耀聲音實在太大,李文遜拼命地把音量調低,仍然相對“清楚”地鑽進了董承的耳朵裏。
李文遜尴尬極了,在外人面前又不敢紅臉,“我在醫院。。”
電話那頭吼聲戛然而止,“醫院?你怎麽了?哪家醫院?”
“不是受傷就是。。”李文遜還沒說完突然手裏一空,董承拿過他的手機,“您好先生,我是。。”他看向李文遜,“你叫什麽名字?”
電話那頭聲音冷硬,“你是誰。”
董承接過李文遜給他看的學生證,“我是李文遜的醫生,聽語氣您應該是他家屬,請您過來一趟吧。”
那邊砰得一聲挂了電話。
董承半天沒反應過來,他就沒見過态度這麽冷漠的,再看看李文遜,難道自己猜錯了,這孩子不是被寵大的嗎。
“李文耀。。。”董承看着手機屏幕顯示的八十多條未接來電和剛才那通“不配稱作對話”的,對話。“剛才那是你哥哥吧。”
李文遜拿過手機扔進書包,把書包甩到了床尾的位置,離自己遠遠的。
董承嘆道,“對不起,我以為你的家庭關系是很完美的。。”
李文遜眼神複雜,苦笑道,“你還是按你原先那樣以為吧。”
董承不忍心看他這副沒精神樣兒,想着他是不是對哥哥的冷淡和暴脾氣有所埋怨,“其實我聽的出來,你哥還是很關心你的。你看他給你打了這麽多通。。”
“他關心不關心和我沒有關系。”李文遜沒有了最初的禮貌,沒好氣地打斷他。
董承是蠻想多問幾句,可是見他什麽都不願多說,況且兩人才見面不到兩小時,別最後把自己聊嗨了,倒讓別人不舒服了。他端着藥瓶暫時離開了。
李文遜躺在病床上,這間檢查室只有他一個人,非常安靜,偶爾陽光斜照進來,和諧的溫馨。他慢慢地睡着了。
最後他被一陣吵鬧聲驚醒。聲音斷斷續續從門口傳來,李文遜隐約覺得熟悉,随之立刻清醒。
李文耀跟塊冰雕一樣站在走廊上,路過的小護士們一面為他的硬朗俊容驚豔,另一面又被他向四面輻射的利氣所震得不敢輕易上前。
她們為正被李文耀死死盯着的一個小姑娘擔憂。小姑娘是剛來的實習生,門牌號都沒摸熟,就被這個突如其來,長得兇神惡煞的青年堵住了去路,從十五分鐘前開始,就一直像耳聾似的逼問她董承在什麽地方。
“這位先生,我真的。。我。。”小姑娘把頭埋得更低,“董醫生正做手術呢,你耐心等等。。”
“這都過去多久了,”李文耀指着手表瞪着她,“少跟我耍花樣!趕緊把人交出來!”
這語氣怎麽聽怎麽像打劫的,小姑娘正愁眉不展,這時董承從走廊盡頭的手術室出來了。
“董老師!”小姑娘連忙朝他喊道,“這裏有位先生有急事找您!”
董承遠遠站在那兒,只見素白的背景裏一抹高煞的身影,眼皮一跳。
李文耀直接大步上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他一番,輕蔑一哼,“你是董承?”
董承剛做完手術累得緊,比李文耀看自己的眼神更随意,“內科外科,手術急診,本人家屬,住院買藥。”
李文耀一下沒反應過來。
“都不是?那你找我幹什麽?”董承瞥了他一眼就想繞道。
孔綻冷着臉摁住他的肩膀,“我們李總找你自然是有事,放端正點兒。”
“你們李總?”董承挑挑眉,“又不是我們李總,關我什麽事。”
孔綻正想發火,被李文耀止住,“我弟弟呢。”
“弟弟?”董承問道,“原來是找家屬,你弟弟叫什麽。”
李文耀忍着對他的不滿,“李文遜。”
“。。。。”董承臉色微變,摘下口罩,眼睛一眯,“你就是他哥啊。。”
“什麽叫我就是,”李文耀不耐煩道,“你把人弄哪兒去了?”
“你見到醫生,哪怕随便一個陌生人,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嗎。”董承悠悠道,笑得非常不給人面子,“從在電話裏跟我說第一句話,到現在硬拉着我胡拽半天,你有至少稱呼過我一句嗎,你連個喂都沒有。”
李文耀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區區一個小醫院的員工,口氣不小。”
“小醫院?”董承重複了一遍,“也是,我們這地方,在您看來連城鄉結合部都算不上,我這打雜的既沒個身份也沒發言權;”他停頓了一下,“可就是這樣,要不是我們,你弟弟今天可能腿早廢了。”
李文耀心髒一震,瞪大眼睛,“我弟弟人呢。”
董承從下到上瞟了他一遍,撇撇嘴繞過他往前走。
“你站住!”李文耀揪住他的衣領,一記拳頭曝在他的耳邊,“我弟弟呢!”
董承皺着眉,“松手。”
李文耀被他徹底激怒,拳頭又快又狠地砸向他的下巴,吼道,“人呢!”
孔綻眼見情勢不妙,圍觀群衆越來越多,就想上前阻攔,“李總。。。”
李文耀就這樣和董承僵持着,董承力氣也不小,倆人你一胳膊我一腿的找地兒回擊,誰也不肯讓誰。
李文遜支着一條腿,扶着牆壁跳出病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幕:議論紛紛的大爺大媽,不明所以的吃瓜犯花癡小迷妹,手忙腳亂的白大褂和孔綻,以及焦點人物,正在“打架”的李文耀和董承。
“。。。”李文遜捶了下腦門,努力地扒開人群往前擠,“哥!”
李文耀瞬間停下動作,然後就看到他弟弟挂着條傷腿,無語地站在他面前。
他一掌推開同樣愣住的董承,臉色發青地指着他的腿,“你這怎麽搞得?”
“腳崴了而已。”李文遜耳邊全是大叔大姨的閑言閑語,只覺得燥得慌,“沒啥大事兒你回去吧。”
“回個屁。”李文耀去抓他的手,被李文遜輕“嘶”一聲躲開了。
“你。。。”李文耀這才看到他右手上纏着的紗布,眼神一暗,“手也傷了?”
“。。。不小心筆劃了。”李文遜的餘光不停地掃着四周,“你趕緊走吧。”丢死人了。
李文耀直接攬過他的腰和膝蓋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我靠你幹什麽!”李文遜渾身一僵,“放我下來!”
“回家。”李文耀瞪着他,終于感受到了四周稍微尴尬的空氣,“看什麽看!都閑的很是吧!”
李文遜紅着耳朵,拿手遮住臉,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衆人窸窸窣窣散去,董承沉着臉邁到他們面前,“回去好好養傷。”他瞄了眼李文耀,“出了什麽事直接聯系我。”
“你說這話看我幹什麽!有我在他能出什麽事!倒是你,一看就居心不軌,作風不正。。”
“哥。。。”李文遜快被他煩死了,他歉意地朝董承笑笑,“今天謝謝你,你不用理我哥,他這人就這樣。”
“什麽我就這樣?我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