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挺好的
“你慢點跑,別捂着臉了,看着桌子,仔細——”
砰!
林黛玉的腿撞在門邊上了。
原本就是情緒激動,這一下更是直接把眼淚撞出來了。
“疼。”她無意識叫了一聲,又下意識回頭找顧慶之。
顧慶之兩只眼睛都在她身上粘着,林黛玉這一轉頭,兩人的視線就對上了。
林黛玉又是一陣的熱血上湧,頓時就想跑開,可這會兒膝蓋疼腿還軟,頭甚至還有點暈,她手撐在門上,只能虛弱的說了一聲,“你別看我。”
“我不看你,你好點沒有?腿還疼不疼了?”顧慶之偏過頭去,急急問道。
“我……”林黛玉想叫丫鬟進來扶她回去,只是又不想叫人瞧見自己如今這模樣,她臉上燒得厲害,耳朵也是燙的,雖然沒鏡子,可不用鏡子也能猜到臉上紅得不成樣子。
“你倒是扶我一下啊。”林黛玉小聲埋怨道。
顧慶之反而有點不敢,畢竟如今他問心有愧了,自打那天察覺自己心意之後,他反而不敢跟人接近。
顧慶之伸了一條胳膊出去,林黛玉雙手抓着他胳膊,抓住了又覺得燙,松一點又走不穩,磕絆兩步又走到了椅子邊上坐了下來,只是……
“你背過去,你別看我!”
“我——”
“你也別說話!”
顧慶之安安靜靜坐着了,林黛玉這才稍稍放松下來,伸手摸了摸膝蓋,又活動兩下,其實也沒那麽疼,似乎能走了。
可是……有點不甘心,她咬了咬唇,又覺得沒人話說更加別扭。
“你……”就說了這一個字兒,林黛玉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腿還疼嗎?”顧慶之輕聲問道。
“疼。”林黛玉都沒猶豫,直接就選了這個答案。
“你既然還能動,骨頭肯定是沒問題的,等會兒叫人去太醫院請個醫女來仔細瞧瞧,不過才撞上,要到明天才好用舒筋活血的藥,一會兒我叫丫鬟準備轎椅給你擡回去,也別多動。”
顧慶之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林黛玉小聲嘀咕一句,“倒也沒那麽疼,我力氣也不大,以前也撞過的,一會兒就好了。”
“喝不喝茶?我給你倒杯茶?”
林黛玉又嗯了一聲,捧着茶杯在手裏,大小有個事兒做了。
顧慶之有點為難,上來就問人要不要結婚是有點太快了,可古代這大環境,要是說“咱們兩個先交往,你看看我合不合适你”這類話,那妥妥就是采花賊調戲姑娘,往登徒子那邊去了。
“師姐覺得我還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顧慶之引了個較為隐晦的頭。
林黛玉臉上又是一紅,這叫人怎麽說?
你挺好的?她說不出來。
你不好……可他真的挺好。自打他去了揚州,她真的很好,她從來沒這麽好過。
“你去問我爹爹!”
“我——”顧慶之嚴肅正經的說道:“總歸是要你覺得好才行。”
這回答并不叫林黛玉滿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點氣惱,“若是我覺得你不好呢。”
“那我可就要孤獨終老了。”
林黛玉的心情猛地往上又竄了一檔,“你都問過我爹爹了。”她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才下去一點的紅暈又開始發燙了,“我同不同意……”又有什麽關系。
“總歸要你 滿意的。”顧慶之輕輕道:“原該先問師姐的,可若是不先過了明路,不叫長輩知道,就又成了私相授受,就算這事兒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我知道師姐是質本潔來,又過得通透坦蕩。我已經問心有愧了,我不願意師姐也問心有愧。”
“你……別叫我師姐,你哪裏比我小了?你就會捉弄我。”似乎是說完覺得不妥,顯得太過親昵,林黛玉忙找補了一句,說得甚至還帶了點怨氣,“父親同意了,我又不能怎麽樣。”
顧慶之從她這撒氣裏聽出點撒嬌的意味來。
他咧着嘴笑了,“又沒交換庚帖,師姐若是不願意,也沒什麽幹系。不說公主能挑驸馬能挑兩年,就是尋常女子成親,也是圈一個範圍好些人慢慢找的,也不礙着什麽。也沒幾家是頭一個相看的就同意,好女百家求,誰求到是誰的本事。”
跟林黛玉自然是要她同意的。
至于前幾日跟林如海,身份不一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要是不表決心甚至要誇大一點說你只能把女兒嫁給我,未來岳父一瞪眼一說不行,他立即就說無所謂,大家繼續挑,不願意也可以,那……就是真的是憑本事單身了。
“你!”林黛玉猛得站起身來,氣道:“你就會捉弄人!你——”她眼圈忽得一紅,這次是真撒氣了,口不擇言道:“你的确不是第一個,第一個是榮國府寶二爺。”
顧慶之發覺自己挺喜歡她撒氣的,有了底氣才能撒氣啊。
“你提他做什麽?”顧慶之道:“他們那可不是求親,他們那是騙親。師姐,我只對你一個人這麽好。咱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誰跟你青梅竹馬了!”林黛玉心又忽快忽慢的跳了起來,都是他鬧得!
林黛玉狠狠瞪他。
至少又敢跟他眼神對視了,顧慶之道:“好好好,咱們不是青梅竹馬,是我對師姐一見傾心二見鐘情三見——”
“你別說了!”林黛玉慌忙打斷了他,“你別問我,你真讨厭。你去問我爹爹去,哪有跟姑娘家直接說這個的?”
“師尊都同意了。”顧慶之笑道。
“我不知道。”林黛玉又站起身來,這次腿是一點不疼了,她快步往外走,又要回頭來說話,“你好好讀書,不許偷懶,晚上爹爹回來是要檢查的。”
“你看着路!”
一聲悶響,這次撞得是另一條腿。
顧慶之忙上前又伸了胳膊,覺得自己真的是操碎了心。
好在這次她走得慢,應該也不怎麽疼了吧。
這一下把林黛玉撞得有點晃神,她原本就是晃神才撞上去的,她為什麽晃神呢?
林黛玉嘴角翹了起來,“你挺好的,你問我——你不用問我。”
顧慶之也跟着笑了起來。
林黛玉說完這一句,又拿帕子遮了遮臉,慌忙沖了出去,不過就沖了兩步就又慢了下來,她可經不起再撞一次了。
疼是不疼的,就是很丢臉。
“師姐。”顧慶之又叫了一聲,“我想吃春筍炖雞。”
“就知道吃。”林黛玉回頭瞪他,又虛弱的補充了一句,“你好好看書。”
“師姐。”顧慶之又叫:“你說師尊叫我一定考中秀才,是不是因為考中了他才肯松口?師姐想叫我考中嗎?”
這次林黛玉理都沒理他,連手都不帶擡一下的,腳步都亂了節奏,扭頭直接走了。
顧慶之回去書房,坐在書桌上嘻嘻笑了好幾聲,又低聲念了兩句“林黛玉”,只覺得生活從未如此美好過。
“好好讀書!”
申時剛過,林如海回來了,檢查完顧慶之的功課倒是挺滿意的,只是自家閨女完全不帶擡頭的,說話也小聲小氣的,兩句話就要臉紅,弟子嘛,嘻嘻嘻說話都帶着笑意,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倒是我思慮不周,引狼入室!”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引得林黛玉又是滿臉通紅,話都說不出來轉身走了。
顧慶之覺得人家姑娘都同意了,他都占了大便宜了,自然不能再說什麽是老岳父說漏嘴,師姐又太過聰明的緣故,他老老實實低頭站在林如海面前。
“是我不好,請師尊責罰。只是師尊別說師姐,都是我的錯。”
“你能有什麽錯?”林如海呵呵了好幾聲,忽得又嘆氣,“我雖然放心你……不過成親不能太早,前頭你也是這麽說的。”
顧慶之忙點頭,“師尊說的是,我能娶到師姐已經是三生有幸,其餘全憑師尊吩咐。”
林如海答應歸答應,但嫁女兒,總歸是各種不适應,看女婿也有點各種不順眼。
一想把女兒嫁出去,他就有點想反悔,而且沒有庚帖沒有婚書,只是口頭這麽一說,連反悔都談不上。
但是再一想幾個想跟他結親的同僚家的兒子,還有京中勳貴子弟,他又覺得顧慶之還真的是最好的,女兒不嫁給他嫁給誰呢?
懷着這等複雜的心情,林如海揮了揮手,“走吧,等考中秀才咱們再說別的。”
不過從第二天開始,林如海倒是不叫他天天來了,只讓他三天來一次。
“你年紀也大了,讀書是給自己讀,我想也不用我天天催你,三日來交一次功課就行。”
顧慶之不免有點惋惜,原先還沒說破的時候,雖然也不是天天都去林家,天天都去見林黛玉,但是不能跟不想差別還是很大的。
不過真要說起來,可能是師尊這幾日別扭,師姐見了他又要害羞,過些日子興許能好一點。
他們還有那麽些地方沒去呢,還有一月兩次的詩會,騎馬還不熟練呢,還要為了秋獵練箭呢。
顧慶之按捺住性子,空餘時間全拿來讀書了,他也知道當人女婿跟當人弟子是不一樣的,弟子興許能歡脫些,當女婿總歸是要穩重的。
到了三月的第二次大早朝,顧慶之也去了,大早朝是形式多過內容,一般來說就是能上朝的都來露個臉,算是榮耀,朝上多半是說些封賞鼓勵之類的話題,很是輕松,時間也不長。
顧慶之早就跟忠順王商量好的,他去拖着北靜王,忠順王把已經起了他心的蔣玉菡送去北靜王府。
以前都是北靜王拿忠順王刷名聲,如今忠順王也打算借着這個機會,把北靜王拉到跟自己同一個水平,同臺競技。
顧慶之還在想用什麽借口呢,畢竟兩人沒什麽交情,只能尬聊。朝上就有人給他遞刀子了。
賈赦托人上了折子,也就是前頭顧慶之的提議,借陛下收階梯人頭稅的機會表忠心,說自己家裏奴仆太多的确不像話,要帶頭削減奴仆數量。
只是錯過前頭機會,這折子略有些不倫不類的,不過賈赦這折子明顯是請高手寫的,說拖了這麽久是因為五內俱焚,焦急的生病了。
但畢竟是符合皇帝心意的,皇帝當場就叫禮部跟戶部去商讨此事,要求是定個章程出來,什麽級別家裏的仆人能用多少,以後就是定例了。
等下了朝,顧慶之笑眯眯沖着北靜王過去了。
“王爺。”顧慶之一拱手,“四王八公以王爺為尊,沒想王爺如此深明大義,竟然開了這個口,真乃百姓之福。”
北靜王挺好看一張臉,生氣也絲毫不顯得醜,他道:“安國公謬贊,我如何能有這個本事?我北靜王府雖然同榮國府也有些交情,只是畢竟是祖上的事兒,我同他們倒是不相熟的。”
顧慶之故作驚訝看着他,“上回北靜王還說要替榮國府說和?難不成是假的?”
北靜王冷着一張臉,“本王是個熱心腸,見不得有人不和。”
“王爺這脾氣,适合做調停使者啊。”顧慶之一拱手,“本官願向陛下進言,聽說爪哇國與真真國不和,都是鄰居,王爺不如走一趟,以和為貴嘛,本官也覺得王爺說得對。”
北靜王見他這樣子越發的生氣了,一下朝就堵他,這不是耀武揚威這是什麽?
賈家能上折子,八成是這人教唆的,原本四王八公結成一片,人多勢衆,又是大功臣之後,皇帝不好下手,被他生生咬開一個口子——擔不得事兒的又不止榮國府一家,以後怕是更要形單影只了。
“調停使?”北靜王冷笑,“本王口才如何比得上安國公?京裏誰不知道安國公一張好嘴,又是神仙下凡,陛下還有意封你為國師。國師啊,誰去調停都如不你去。”
“哪裏就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顧慶之是知道拉扯該怎麽拉的,總之不能跟着他的話題往下走,得扯開個稍有關聯的新話題,還得氣着人。
顧慶之腼腆一笑,“陛下真要封我為國師了?王爺是如何知道的?這可真叫人開心——”他嘴角又往上裂了裂,笑得很是燦爛,一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模樣,“我是真的,咳,王爺想必也是替我開心的吧?”
北靜王的怒氣又往上加了兩個點。
這時候,忠順王已經準備了東西,把蔣玉菡送去北靜王府了。
忠順王這個人,雖然名聲不太好,但都是私德這方面的,京裏從來都沒有他欺壓百姓的傳聞。
所以怕歸怕,看熱鬧的人也有。
叩開北靜王府的大門,忠順王帶着人進去了。
北靜王雖然不在,可太妃跟王妃都在。
坐在明堂裏,忠順王誠懇的說,“水溶既然喜歡這戲子,直接說便是了,何必旁敲側擊的私下勾引人?我大小也算他堂叔,如何能拒絕他?如今倒好,京裏生生傳出來我們叔侄兩個争一個戲子的話,二馬同槽難不成是什麽好名聲?以後又該如何相處?”
其實原本的傳聞是忠順王待琪官兒不好,所以琪官兒才轉向北靜王,有點風流韻事那個味道,只是明面上看是風流韻事,可實際卻是在踩忠順王。
不用說,還是北靜王故意的。
不過打今兒起,傳聞就要變成兩人同争戲子,忠順王讓了之後不舍得,三天兩頭找借口來看了。
聽見這等話,太妃跟王妃兩個面面相觑,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忠順王冷笑,還裝呢。他一擡手,下人拿了個木匣子來,裏頭裝的正是那茜香國進貢的大紅汗巾子,“這是兩人的定情信物,我也給拿來了,兩位收好。”
說罷他便以袖掩面,裝作難過的模樣,快步出了北靜王府。
榮國府裏,賈赦的病差不多養好了。借着這勁兒,他也精神了不少,雖然如今還不敢喝酒,也不敢跟小老婆太過親近,但暢想美好未來還是敢的。
“咱們就變着方兒的把賈家往死裏弄!看誰弄得過誰!”他以茶代酒自己幹了三杯,“看誰先死!”
外頭的寧榮街上,一輛不新不舊的馬車緩緩駛來。
拉車的馬只有一匹,除了車夫,車上還有兩位姑娘,賈元春跟抱琴。
賈元春神色複雜極了,而且越靠近榮國府,她就越害怕,剛出宮的時候,她還時不時掀了簾子看看外頭,還能跟抱琴說笑兩句:“跟咱們進宮時相比也沒差多少。”
可如今進了寧榮街,別說掀簾子了,她都縮到後頭,背緊緊貼着車廂了。
“姑娘。”抱琴叫了一聲,“已經到了寧榮街了。”
賈元春抖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之後,整個人都堅毅了不少,“宮裏什麽樣,不能告訴家裏,免得老太太跟老爺太太擔心,報喜不報憂的道理你也是懂的。尤其是——”
她是被趕出來的。
如今已經是第三批宮女出宮了,頭一批,皇後就曾暗示她要放她出去。
賈元春那會兒裝沒聽懂。
到了第二批,皇後幾乎是明示了,賈元春跪在皇後面前說自己長在宮裏,不想出去,又吹了冷風裝病。
她好歹是個女史,皇後又心善,也不可能真的不管她。
如今到了第三批……皇後是臉面都不要了,問都不帶問一句的,直接就把她加到了出宮的名單上。
她不甘心!她都在宮裏待了十多年了,她最好的青春年華全都耗在了宮裏,她怎麽能一事無成的回來?
老太太該怎麽看她?太太又該怎麽看她?
“姑娘,到了。”抱琴小聲道。
賈元春仿佛盔甲上身一般,一瞬間挺直了腰背,“去叩門。”
抱琴正要下去,元春一把拉住她胳膊,卻什麽都沒說。
抱琴道:“姑娘是思念家人,自請出宮的。”
“去吧。”元春松開了手。
王夫人正在佛堂裏念佛,許是哭得多,她臉上是浮腫又蒼白,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露出種了無生趣的麻木感來。
外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聽聲音像是吳興家的,王夫人停下手中木槌,剛要訓斥,就聽見自己陪房道:“姑娘回來了!大姑娘回來了!”
大姑娘這個稱呼,只能是元春——元春回來了!
王夫人幾乎是彈了起來,不等站直就因為起得太快頭暈,吳興家的忙上前扶住她。
“元春?是我的元春嗎?”
吳興家的紅了眼眶,“是大姑娘回來了。”
王夫人幾乎是拖着吳興家的就往外走,她的女兒啊,她十幾年沒見的女兒啊。
整個榮國府不說沸騰,但也是人聲鼎沸了,賈母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探春第一個站了起來,“大姐姐回來了!”
迎春反應慢了半拍,她跟元春年紀差了十歲,元春進宮的時候,她才六七歲的樣子,又是一個大房庶女,一個二房嫡女,原本也沒什麽交情的,可連探春都能高興成這個樣子,她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該怎麽表現的。
“咱們去迎一迎她吧?”
寶玉就更是開心了,他小時候是元春親自叫他讀書寫字的,長姐如母就是他跟元春的關系,兩人是真的親近。
他直接就跳了起來,跟賈母笑道:“老祖宗,大姐姐回來了,真好。”
薛寶釵就更不用說了,她原本就是打着進宮選女官的名義進京的,她也跟着站了起來,笑着問惜春,“你怕是對這大姐姐沒什麽印象了吧?咱們一起去看看。”
賈母滿臉是笑,眼眶都有點紅,“回來就好!一別十年,沒想她還能出來,都去接她,都給我去接她。”
只是等屋裏人都出去,賈母臉又掉了下來。
出宮?一事無成的出宮了?
在宮裏耗到二十五,什麽都沒落着,成了個老姑娘,然後出宮了?
縱然是宮女,得寵的出來也是能有一官半職的。
比方教坊司的姑姑們,女監的看守牢頭們,這些都是女子能做的,更有的宮裏直接給安排了婚事,做個五品官的繼妻也是個好前程,再不濟也該有些金銀珠寶賞賜。
賈母眯着眼睛,她不能真的什麽都沒落着吧?
元春進宮就是女史,她豁出去老臉求的前程,十年了,她不能一點都沒上進吧?
賈元春是在二門口遇見自己母親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母女兩個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一個喊着你受苦了,一個喊着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
這麽哭了片刻,家裏姊妹和寶玉也都到了,一個個都是大姐姐叫個不停地。
王夫人抹了抹眼淚,道:“先去見你祖母,給她磕了頭,我叫她們準備你愛吃的東西,再叫她們燒熱水給你洗洗。”
被一群人簇擁着,元春到了賈母院子裏。
她畢竟在宮裏待了許久的,見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好東西,又是灰頭土臉的回來,就更加主意這些細節了。
一路走過來,家裏裝飾并無什麽變化,祖母屋子後頭雖然又起了新房子,可擺設家具還是老一套。
所以榮國府這些年其實也沒站住。
都沒出息那就不怕了,她又有宮裏這些年的經驗,不怕掌不住榮國府。
元春一下子就輕松許多,進了屋子就兩步奔到賈母面前,跪在地上抱住她膝蓋。
“老太太,我好想您!”
一屋子人全都跟着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