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餘浩在教室裏吆喝。
“同學們,同學們!一年一度運動會開始了!”
“高中最後一個運動會,看一看,瞧一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很賣力,也很心酸。
路過的同學都拿報名表看了一眼,驚嘆兩聲,又把報名表賽回到餘浩手上,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餘浩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坐回座位上。
餘冰站起身子,往前一探,将餘浩的報名表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鉛球,跳高,長跑,接力,不是吧餘浩,你的魅力就這樣?目前為止一個人都沒有?”
餘浩癱在桌子上,閉着眼,懶得理餘冰的挑釁:“你要是覺得我慘,你就好心報一個。”
餘冰趕緊把報名表扔走:“別了吧,我當啦啦隊挺在行的。”
高三的職位設置的很少,除了各科課代表就是班長,基本上樣樣事都是由班長負責,餘浩也不容易。
向暖看了眼,伸頭望向餘浩:“要不……我報一個?”
餘冰猛地轉頭,将眼睛瞪圓:“不是吧暖暖,你可要想清楚,運動會很累的!”
向暖不在意道:“高三運動會就一天,沒什麽累的。”
高一高二的運動會是一起開的,加起來有兩天,高三則是單獨第三天開。
但即使是只有一天也夠同學們樂的了。
大部分同學都不會去報名,只有少數幾個運動健将會參加比賽,其他同學都搬着凳子坐在欄杆外,看比賽,打牌,玩游戲。
這是唯一當衆打牌不會被老師罵的。
她接過班長手中的紙,在女子4X100接力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短跑還行,但因肺活量不大,長跑不過關。
餘冰睜大雙眼看着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內心糾結了好幾圈,做了無數個心理暗示,糾結了許久,她默默的從向暖手中抽出那張紙。
“這樣吧,你報,我也報!”
說完這句,她在向暖名字的下方,也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填完這個之後,她又掃了眼,說:“我力氣還挺大的,要不我去丢個鉛球?”
餘浩早在聽見向暖要報名的時候就轉過頭來了,沒想到撿一贈一,聽到餘冰說要報鉛球,更是喜上眉梢,給予她鼓勵的眼神。
餘冰一向心大,見班長給了她一個你最強的眼神,腦子一熱,果斷在鉛球處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為高三運動會短,上午是同學比賽,下午後半場是老師比賽,所以每個班每個項目只需要出一隊。
這一轉身就把鉛球和接力賽給完成了一半。
他只需要再找兩個女生完成接力就行。
這時候,他轉頭望向身邊的任乘風。
任乘風今天很困。
昨晚奶奶起夜了好幾次,他一個晚上睡得都不安穩,生怕有動靜沒注意到,最後直接沒蓋被子睡在客廳。
快十月了,晚上也有些涼意,第二天他起來鼻子就難受的緊。
此刻他正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假寐。
餘浩知道他沒睡着,在這嘈雜的教室裏想睡着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他拿筆動了動他風哥。
任乘風側過頭,将眼皮擡起,露出一條縫:“怎麽了?”
餘浩:“風哥,運動會就要到了,你有啥項目想展示一下嗎?”
風哥雖然看着瘦,但底下一定全是肌肉。
他上次和風哥在體育課上打籃球的時候看到了他的八塊腹肌。
很帥,很亮眼。
把他們班上一堆女生迷得花癡叫。
任乘風困的眼皮打架,又轉了轉頭,丢下一句:“你看着報。”
餘浩一聽這話就知道有戲了,從筆袋裏拿出筆,在報名表上勾勾畫畫。
盼望着,盼望着,終于到了九月三十號。
因為明天放假,所以今晚正陽高中不上晚自習。
餘冰很快就收拾好了書包,拍了拍向暖的肩:“暖暖!明天不見不散!”
向暖看得出她很興奮,畢竟是第一次大半個班一起出去玩,已經在她耳邊念叨了好些天。
向暖今天也不打算留下來自習,畢竟好不容易放個三天假,沒必要逼着自己。
而且,她感覺她現在學習越來越輕松了。
仿佛前面的苦已經熬盡,做卷子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清楚題目會做與否,再在草稿紙上演算一下,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但也陷入了瓶頸期。
無論怎麽做題,總有幾道難題稍微變換一下,她依然做不出來。
最近她偷偷買了幾套理綜試卷做,怎麽努力都還卡在一個分數上,怎麽上都上不去。
向暖知道短時間是提不起效果的。
但她也只能默默努力,争取再前進一點。
離任乘風更近一點。
因為要準備回家用的複習資料,向暖收拾的久了點。
收拾到最後,教室裏只剩下幾個人,還有些住校生,家不在本地,買了車票明天回去。
任乘風也沒走,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
将最後一張試卷塞進書包,将它拎起,起身離開。
路過任乘風的座位時,她回頭望向那人:“學長我先走了,拜拜。”
都是一起吃過炒粉的關系,這些天兩人也有學業上的交流,打聲招呼不越軌吧?
任乘風神色自然,眼下一片烏青,神色淡淡,回複道:“拜拜,路上小心。”
因為任乘風埋了一天的頭,她到了傍晚才注意到他的面色蒼白,像是掏幹了精力一般。
說來奇怪,這些天任乘風好像格外的困,基本上一下課就倒頭就睡。
向暖頓了頓,鼓起勇氣問:“學長這些天沒睡好嗎?”
任乘風點頭,自從那天奶奶連續起夜,之後連續好幾天晚上出狀況,狗子說好兩人輪流看護,一人一晚上,但到了後半夜,那人睡得比豬還熟,是半點指望不上。
但他不是個習慣解釋的人,面對向暖的關系,他簡單答複了一句:“最近睡眠質量不好,沒什麽大礙。”
向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正打算離開,她好似想到了什麽,回頭望向任乘風:“學長,明天的班級聚會你會去嗎?”
任乘風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笑容,不是那種似笑非笑,而是真誠的,一個極淡的笑:“我就不去了,明天有事兒,你們玩的開心。”
向暖哦了一聲,慢慢離開教室,掩下心底溢出來的失落。
第二天。
早上十點。
全班五十個人,除了家在外地的十幾個住校生,還有被父母帶出去旅行的走讀生,加起來零零散散有二十多人。
陣勢好大。
向暖走去約定的小廣場時,被二十個人迷花了眼睛。
大抵是在學校都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眼下都換下了自己的常服,都有些不習慣。
餘冰穿着一件紅色緊身短袖上衣,下面是黑色的工裝褲,腳下踩着一雙馬丁靴,頭上還梳了兩個蜈蚣辮,脖子上挂了個攝像機,安安靜靜的放在胸前。
讓人眼前一亮。
她正站在正中央,見向暖來了,瘋狂招手,大步朝她走過去:“暖暖!你來啦!”
向暖走到她面前:“餘冰,你今天好漂亮!”
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難得有幾分羞澀,耳朵根都紅了,不好意思道:“哎呀,是我爸,聽說是班級聚餐,想把我打扮的漂亮點,讓平時瞧不起他女兒的男人都睜大眼睛。”
說到這裏,若有若無的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餘浩。
餘浩和幾個男生站在邊上,穿着普通的t恤加灰色中褲,還沒習慣餘冰的打扮,一個勁的撓後腦勺,沒出來說一句話。
要是在平常,他早就反嗆回去了。
向暖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笑了笑,沒說什麽。
似乎是平時穿校服悶慣了,班上大部分女生都穿着新衣,明明昨天才見過,此時見面卻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各個寒暄起來。
向暖看了看自己的白T加牛仔褲。
是如此格格不入。
人都來的差不多了,餘浩站在一個臺階上,對下面吵吵鬧鬧的同學們大聲喊:“行了行了,各個都別像八百年沒見過一樣打招呼了,咱們現在去一家奶茶店,吃點小吃打個牌,下午再去新開的鬼屋玩。”
吼完這嗓子,餘浩緩了緩,小聲嘟囔:“累死我了,在學校管着你們,好不容易出來玩放個假,竟然還得管。”
他這一說完,就有幾個女生大叫:“天哪?去鬼屋?不要吧?!”
“昨天拉我出來的時候可沒和我說今天有這麽恐怖的項目啊!”
七八個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腦袋疼。
餘浩繼續維持紀律:“放心吧你們,鬼屋的工作人員加起來也沒咱們今天多,咱們今天可是二十多個人呢,怕那鬼屋?”
“平時在學校緊張慣了,今天咱們出來放松一下,要玩就玩最刺激的!”
除了餘浩,又有幾個男生勸說一部分怕鬼的女生,才終于說動了。
一行人走向奶茶店。
二十多個人坐一張桌子不太現實,餘浩挑了四張桌子,五六個人坐一張,隔得不遠,相互之間也能說話。
安頓好座位,餘浩站起身,讓一桌派一個人出來點單。
沒過多久,四個人就點好了單。
餘浩一臉興奮的望向大家:“你們猜我們看見誰了!”
另外一個人迫不及待地告訴大家:“我們看見學長了!”
向暖怔住。
任乘風?
衆人又開始熱鬧起來:“不是吧?任乘風?”
餘浩點頭:“就是他,我學霸同桌,他在這做兼職呢。”
很快就有男生起哄:“要不讓他請個假?既然遇上了,就讓他和我們一起呗。”
另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這樣不好吧?畢竟這是人家的工作,況且學長是今年剛轉來的,會不會和我們不熟……”
這話不假,雖然任乘風為人親和,平時問他問題也能熱心回答,但大家總感覺和他接觸隔着一層膜,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餘浩是任乘風同桌,聽到這話不樂意了,說道:“咱甭在這猜了,我去問問不就得了。”
向暖內心浮起期待。
沒過多久,餘浩就回來了。
“問過風哥了,他說這個時間點比較忙,待會如果有空,就和我們一起去。”
衆人都有些意料之外,本以為按照任乘風的個性不會去。
但多了一個人,總多了份熱鬧,高三A班的人都好相處,果斷接受了。
前臺處。
任乘風手裏拿着杯子,在水池下接水。
他身邊站了個人,膚色白皙,穿着襯衫休閑褲,看起來比他年長幾歲。
“剛剛那個人來問我,你為什麽幫我答應?”
任乘風不耐的開口。
那人名叫吉哥,這家奶茶店老板,任乘風平時沒事就來這幫忙。
“我這又不缺你這個人手,難得遇上同學,好好聚一聚嘛。”
任乘風沒再開口,等杯中的水裝滿了,再灌滿冰,加號蜂蜜,檸檬,做好一杯蜂蜜檸檬水。
向暖正在打牌。
她的牌技很爛,從小到大沒少輸過,這次大家一起出來玩,每個人身上都有些小錢,便有人提議打五毛的,輸的不多,贏了也有成就感。
從聽到這個消息起,她就一直在擔憂。
果然,她的擔憂是不無道理的。
打了五把,她每次都是輸。
和她搭檔的餘冰快輸崩潰了:“向暖,我求求你,好好打。”
向暖面不改色,但內心已經急成了一團粥。
她也想好好打啊……
現在是第六把。
直覺告訴她,如果這把再輸,她可能會被餘冰的眼神削成刀削面。
輪到她出牌了。
她左思右想,打算出一個三個四帶一個三壓上一個玩家出牌。
抽出這四張牌,正打算打出去。
“換成三個尖。”
沉着冷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餘冰反射性的把剛想出的牌放下,換成三個尖帶一個三,丢了出去。
她轉頭,發現是任乘風端着點好的炸雞翅,站在她身後。
弱智的打牌方式被喜歡的人看了一幹二淨,讓她有些懊惱。
“學……學長好。”
任乘風把餐盤放在他們桌子上,随口道:“都在學校外了,就別叫我學長了。”
“都放松點就行。”
說完,掏出一個凳子,看向向暖:“不介意我坐這吧?”
向暖內心都要爆炸了,擔心着自己臉有沒有紅的很明顯,猛地搖頭:“你随便坐。”
說完這句,繼續回歸牌局。
接下來,向暖仿佛一個出牌工具,任乘風說什麽她打什麽,最後稀裏糊塗贏了。
和他們打牌的另外兩人如釋重負:“你們終于贏了,我都想着向暖這局要是再亂出牌我閉着眼睛都得讓她贏,還好學長來了,才沒讓我們輸的這麽艱難。”
向暖被調侃的臉色發紅。
另一個人開口:“既然學長來了,那要不向暖先下桌幾把?看看學長怎麽玩的,待會你再上來。”
大概是看出了向暖不熟練,一個人出來替她解了圍。
向暖此刻真切的感受到了平日裏同學情誼是有多麽深厚,猛地點頭,換成任乘風和餘冰搭檔。
這一搭檔可不得了,沒幾盤過去,就把之前輸了的錢贏了回來,還多贏了點錢。
這下對面可不樂意了,叫嚷着讓任乘風下桌,讓向暖上。
向暖本來在臺下看的挺開心,自己牌技爛,還不想上桌,但架不住同學的呼喚,硬着頭皮上了桌。
接下來的場面變得很奇怪。
向暖上桌,輸錢。
任乘風上桌,贏錢。
打了一上午,也沒打出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