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2025年3月26日

兩人到了一個地下室門口。

任乘風用沒牽着向暖的左手敲門。動作熟撚,絲毫不怕打擾了裏面人睡覺。

“狗子,在嗎。”

半天沒人答複,任乘風敲門的力度又大了點,說砸門也不為過。

向暖看着都眼睛疼,問:“會不會是睡着了?”

任乘風朝她擺手:“不可能。”

說完這句,又砸了好幾下,似乎要把門砸穿。

向暖怕他為了修個車真把門給砸穿了,兩人身上又沒什麽錢,還得被抓起來做童工。

想伸手阻止。

“要不還是算了吧,這麽晚了……”

任乘風開口打斷了她說話,“我說了,不可能。”

“就算他睡着了,我也把他叫起來修車。”

似乎是驗證任乘風的話,地下室穿來一個男人粗啞的嗓音:“來了,你砸魂呢。”

任乘風轉頭,沖着向暖笑。

那笑和平時很不一樣,不再是那種漫不經心,勝券在握,透露着淡淡疏離感的笑。

這個笑很真摯,有些孩子氣,像是在朝向暖證明。

我沒說錯吧?

他肯定沒睡。

地下室門唰的一聲打開。

适應了黑暗的向暖猝不及防的被屋內微黃的燈光給刺了一下。

向暖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再睜開。

來人身着白色背心,下身套條大褲衩,叼着根煙,懶洋洋的望着二人。

他四肢健壯,渾身上下都是強勁的肌肉,給人一種危險感。

他先是朝任乘風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再把目光停留在向暖身上,肆無忌憚的打量着。

向暖沒被人這麽直白的注視過,再加上對方的壓迫感太強烈了,面色微紅,帶着求助的目光望向任乘風。

任乘風将白色背心男子的煙從嘴巴上拽下來,語氣不善道:“差不多得了。”接着說,“明明不抽煙,跟誰在這裝呢。”

男子沒接他的話,嗤道:“誰說我不抽煙?”接着又打量了會向暖,“你小子,眼光不錯。”

向暖瞪大了眼睛,趕緊否認:“我們沒有……”

任乘風打斷了她的解釋,朝男子說:“別在這瞎貧,趕緊過來看看車。”

男子玩味的看了任乘風一眼,沒再多言,提起小綠車朝屋子裏面走去,打了個手電筒,觀察爆胎情況。

地下室很小,更何況此時裏面站着三個人,略顯擁擠。

任乘風看了看身高在他肩頭的女孩。

她似乎有些局促,低着頭,注視着腳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個人叫狗子,是我初中同學,初三畢業後他就辍學了,沒讀過書,開了一家修車行,手藝不錯,算是能維持生計。”

向暖沒想到任乘風會向她介紹。

從剛剛兩個人的交流中,她大概猜到了兩人關系挺好,但沒想到他會對她介紹的這麽仔細。

她點頭,小聲開口:“知道了。”

接着補了一句:“沒必要和我說的這麽清楚。”

聲音極小,但還是被任乘風聽到了。

似乎沒想到這小丫頭還能反嗆一句,顯然是被剛剛狗子的目光給吓到了。

任乘風無奈一笑。

還挺記仇。

“那可不行,你一個人跟着我來這,這小巷子又這麽恐怖,我不把底給你透了,你就不擔心我把你給賣了?”

向暖被這句話說的愣住。

她沒想到這茬。

只要是任乘風,什麽思緒都沒有,邏輯也抛開,就直接跟着他來了。

“我沒想那麽多。”

她擡頭,眼神真摯的望着任乘風。

任乘風被她這幹淨清澈的眼珠子看得渾身不自在,敗下陣來。

“行行行,今天幸好是我,是熟悉的,這要是換了陌生人,你可千萬別和他們走,懂嗎?”

向暖沒吭聲。

任乘風以為她還在為剛剛的事生氣,又問了句:“明白嗎?”

因為是複讀生的緣故,總覺得自己比他們年長,凡事都想照顧着,此時說話也帶着些長輩的語氣。

向暖這才開口,有些不情不願回答:“知道了。”

因為是你,才會來這條又黑又恐怖的小巷子。

是別人她才不會跟來。

就一會兒,狗子來了。

“這電瓶車胎爆了。我這暫時沒有配對的胎,這樣吧,你明天再來一趟,我明天給你修好了。”

任乘風低頭望向向暖,似乎在詢問她的意見。

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明天早上可以讓爸爸送她上學,向暖點頭,表示答應。

事情已經解決了,時候也不早,任乘風估計向暖父母得擔心了,開口:“那咱們現在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任乘風騎車速度不算快,向暖坐在車後桌,風輕輕刮在她耳畔。

“剛剛狗子的話,你別在意。”

任乘風的聲音雜在風裏飄向她耳旁。

向暖沒反應過來,“什麽話?”

“就他說……”

任乘風想了想,不知從何說起。

“嗯?”

向暖以為自己沒聽清,微微俯身,湊到他身後聽。

少女的呼吸聲均勻的打在後頸上,惹得他輕微發癢。

“就……”

卧槽。

竟然忘記要說什麽了。

緩了緩神智,接着開口。

“就他說我眼光好什麽的,那些都是開玩笑,你別太在意。”

向暖呼吸一窒。

任乘風竟然是說這件事……

其實她不會在意,随便想想也知道以他們的關系,肯定是随便調侃,她不會把這個放在心上。

她小聲回答:“沒關系,我不會介意。”

一輛大電瓶駛向一座公寓。

任乘風按住剎車,将車停住,看了看眼前一棟棟高樓。

“這是你家?”

向暖點頭。

已經把人安全送回家了,沒必要多留,他說:“那我走了,今晚和你爸媽解釋一下,這麽晚回去他們估計得擔心了。”

“還有,以後這種情況還是得留心啊,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

向暖點頭表示知道了。

與任乘風告別,向暖一步一步走向了家樓下。

走到了樓梯口,向暖閉上眼睛,又睜開,長呼一口氣,轉身。

“學長!”

任乘風還靠在他的大電瓶上,還沒走,似乎是要看她安全進了家門再離開。

聽到這聲音,他擡頭,因為奔波了一晚上臉上浮現一絲倦意。

“謝謝你!”

“路上小心!”

向暖此刻的聲音比她之前所有說話聲都要大。

少女此刻穿着寬松的校服,九月夜晚的風有些涼,她在短袖校服外面套了件長袖的,襯得她整個人身材嬌小。

明明長得不矮。

卻看着小。

她伸出右手朝他告別。

考慮到大晚上,住戶們都在睡覺,任乘風沒有對他回以同樣分貝的“不客氣”,也伸出了右手,朝她告別。

向暖看到了任乘風的手,心中提起的石頭落了地,加快步伐上樓梯回家。

回到家裏,家中一片寂靜,黑漆漆一片,連燈都沒有開。

向暖有些疑惑,每天晚上她回家父母都會替她留燈。

她拖下校服外套,打算回房間拿衣服洗澡。

被吓了一跳。

只見母親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燈也沒開,一聲不吭,就筆直的坐着。

向暖趕緊把燈給打開了。

“媽,你幹嘛呢。”

向母看着她,臉上閃過嘲弄:“還知道回來呀?”

向暖心中大驚,知道向母是生氣了,但面上鎮靜,“怎麽了?”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因為兩個人都沒手機,也沒帶手表,幾乎忙了一個晚上,也沒顧上時間。

向暖擡頭看了看客廳挂着的鐘,眼睛瞪成一個圓珠子。

一看才發現,竟然已經十一點半了!

她轉頭望向向母,臉上挂着讨好的笑。

“媽……”

“我車壞了,然後正好……”

“車壞了不知道叫爸爸來接!”

話還沒說完,就被向母尖細的聲音打斷了。

向暖知道,她媽此刻已經怒不可遏,說什麽都聽不進去。

但她還得解釋。

“我是打算叫爸爸接,可是小賣部關門了,電話也打不了,我怎麽叫啊……”

說話間帶着點委屈。

“正好遇上了一個同學,就讓他把我帶回來了。”

向母直直的盯着她,沒吭聲。

向暖被她盯得發毛。

“同學?男同學?”

“沒電話不知道留在教室裏,爸媽看你回來晚了一定會去教室裏找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爸出去找你,現在還沒回家!”

向暖被吓住,但她接着解釋。

“可是身邊正好有同學,同學之間互相幫助啊…”

她已經猜到,她媽一定在樓上看到了任乘風,又開始了一些奇怪的猜想。

就是沒想到爸爸出去找她了……

不過爸爸這麽大人了,應該不會有事。

向母怒氣發完了,此刻也冷靜下來。

“那同學成績怎麽樣?”

向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年級第一。”

向母皺起眉頭:“你們年級第一不是個女孩子嗎?你可別蒙我,你每一次月考成績排名都在我辦公室抽屜裏鎖着呢,我記得清清楚楚。”

向暖開口解釋:“不是,他是複讀生,他之前一直都考年級第一,高考失利了,考去了廈大,覺得不滿意,就回來了。”

她着重強調了“廈大”這兩個字。

似乎是聽到同學成績不錯,向母緩緩點頭,語氣也緩和不少。

“行,今天的事兒下不為例。”

“我剛剛打了個電話給你爸,說你回家了,他現在正往家趕。回來了好好和她道個歉,這麽大年紀了還讓父母這麽擔心。”

向暖小雞啄米式點頭。

向母又想了想,搖了搖頭,接着說:“常年考年級第一,高考卻失利了,證明這孩子心态不好,你也少和他接觸,畢竟是男同學,男女有別,高三了還是學習最重要。”

向暖繼續點頭。

“我剛剛琢磨了一下,像今天這種情況,沒有手機還是不太方便,明天我讓你爸去幫你配個老人機,就一個小靈通,以後打電話用。”

向暖愣住。

“啊?”

向母面色一冷,似乎是不滿意她這反應:“啊什麽啊?有手機還不開心?”

向暖苦着臉:“不是,媽,現在小學生都會拿手機打游戲了,我還用老人機?這說出去也太不像話了吧?你這還不如不給我買手機呢。”

高中生有手機的不在少數,餘浩餘冰都有,都是智能的,他們給向暖玩過,有一陣子向暖眼紅,朝她媽要過。

結果被向母以成績最重要為理由拒絕了,也就斷了她的念想。

她現在和餘冰聊天都是用的電腦□□,還是在向母向父的陪同下。

向母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就不會再改變:“別再提了,我說了老人機就買老人機,你想買智能機幹嘛?打游戲?還是跟着餘冰聊天?”

提到餘冰,向母想了想她的家庭情況,嘲諷道:“我說了,你少和餘冰聊天,人家從小就沒媽管教,也就家裏有點錢,誰知道被教出來什麽樣……”

向暖沉下臉:“媽!”

向母也意識到踩着她雷區了,閉起嘴巴,穿着睡衣回房間。

“得,我不說了,我說多了你也嫌我煩,不過最後說一句,我說這些都是為你好,我也不是搞歧視……”

向暖臉色差到極致,直接把向母往房間裏哄,“行了行了,你快回房間睡覺吧,我現在去洗澡。”

“你也擔心一晚上了,好好歇着吧!”

把向母送回房間,向暖站在主卧室門口,對着空氣把剛剛沒能翻出的白眼狠狠翻了個遍。

向母一直就看不起餘冰,認為餘冰早年喪母,被一個粗老爺們兒帶大,進A班全靠找關系,自己從來不努力。

找關系向暖反駁不了什麽,但餘冰是她最好的朋友,這個人她知根知底,就更受不了別人這樣說她。

氣鼓鼓地到房間裏拿完衣服,擰開水龍頭,站在花灑下。

閉眼,回憶今天。

仿佛做了一場夢一樣。

今天見了任乘風的好朋友。

離任乘風的世界更近了一步。

想到這裏,剛剛的怒氣蕩然無存。

這麽大的開心,可以把剛剛的不愉快完全覆蓋。

狹小的浴室裏,花灑傾注而下,霧氣升騰。

向暖在花灑下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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