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孔綻要幫他取書包。
李文遜後退了一步,“今天怎麽是你,楊大哥呢。”
“你楊哥跟着李總去深圳出差了。”孔綻難得露出和身上全黑的打扮有些出入的笑容,“這周都由我來接你。”
李文遜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又出差?”
“是。”孔綻以為他是心疼李文耀工作辛苦,“不過也就忙這一陣子。”
李文遜沉默了一會兒,“我今晚約了同學幫我複習功課,晚點兒再回去。你不用來接我了。”
孔綻愣了愣,“可是李總讓你。。”
“我這都是為了學習,你直接跟他如實禀報就行。若是不信,你們自己去查。我把對方的身份信息都給你們。”李文遜微惱着掏出手機要給他翻證據。
“不是不是,我沒有那意思。”孔綻連忙擺手,“和同學一起補習。。當然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太晚回家吧。。”
“八點半之前。”李文遜說,“八點半之前我一定回去。”
孔綻在心裏嘆了口氣。多數時候他還是心疼李文遜的,對于別的學生而言,充足自由的課後時間是如此唾手可得,然而李文遜,就因為是李文耀的弟弟,哪怕是争取兩個小時,都顯得舉步維艱。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孔綻想了想又補充道,“可別惹事兒,不然李總真查起來了,我都幫不了你。”
李文遜露出開心的笑容,“謝謝綻哥。”然後歡天喜地地跑遠了。孔綻望着他的背影,再次發出一聲輕嘆。
李文耀在深圳的會議開了一下午,筋疲力盡後卻不想回只有他一人的賓館。猶豫了一下,驅車前往附近的酒吧,打算放松心情,消磨時光。
李文耀在事業上呼風喚雨,厲煞群雄;為人處世殺伐決斷,冷酷無情;這使人常常忘記他不過才二十出頭,正處青年壯志載酬,揮斥方遒的大好年華。過早的進入社會,給他的男兒本色增添了很多其他人不敢想也不會想的滄桑和狼虎野心。他渾身散發的氣場令人望而生畏,這似乎是好事,又似乎沒那麽理想。
李文耀的長相其實更像他爸,眉毛粗黑眉峰銳利,眼底總有一層淡褐色的圈痕,顯得他老成持重,心思深不可測。忽略掉這些的話,李文耀長得還是相當俊麗。除了192的身高,修長勻稱的倒三角身材之外,顏淡薄唇,标準瓜子臉,刀修般的輪廓,夜明珠似的眼睛,所有的五官堪稱完美。卻也全部被時間渲染上禁忌和兇噬的色彩。
李文耀和其他多數太子黨或黑金不同,黃賭毒,于他們這個圈,本是司空見慣,人人目不當接;而他幾乎全部不感興趣。即使有時候涉身其中,通常為工作所需。
不沾毒,是為了保全鞏固自己不變的主動權,提防被他人鑽了空子;不賭博,是因為深知賺錢的艱辛與不易。縱使今天身纏萬貫也絕不忘本;至于不嫖娼。。。
李文耀坐在吧臺前陷入了回憶。
其實他十五歲出來闖蕩以前,是沒有那麽讨厭讀書的。
十五歲之前的他,沉默寡言,總是板着張臉不茍言笑,每逢跟在他爸身後活像個小領導,親戚家人把他捧在手心,對他的中規中矩甚是喜歡。學校裏的人,卻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
就像每個領域都有“鄙視鏈”一樣,在那群嚣張跋扈的官子弟眼裏,他是處于食物鏈最底端,他的“不作為”,“不發聲”成為那群人貶伐征讨的借口,校園欺淩早已是家常便飯。
不過正所謂,永遠不要無止境地去欺負一個“老實人”,不然最後自己可能會潰敗得渣都不剩。李文耀無法忍受父母在這件事上堅持叫他一忍再忍的态度,後來他才明白,李父是不想與人結仇,從而阻礙家族在機關晉升,獲取功名利祿的道路。從那時候開始,他心中的叛逆就像瘋狂的野草,他厭惡讀書,實則,是排斥家族為他安排的“飛黃騰達”的人生。
于是他反抗,他決裂,他犧牲,他堅持。一路摸爬滾打,咬緊牙關混到了今天的功成名就,他不後悔,這是他憑借自己的力量得到的,這是他以親情為代價為自己打下的江山;其中多少坎坷,多少辛酸,如何從人後攀向人前,如何從俯首稱臣行至率兵誅宵小;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原以為自己會永遠“孤軍奮戰”,他沒有什麽執念,沒有特別在乎的,沒有非常想得到的,他的頑強的堅韌似乎有時候回想起來,從頭到尾,只是想對尊嚴的證明。他不想被人瞧不起,他不想被別人牽着鼻子走,他想做主宰,不僅是自己的主宰,還要是其他人的主宰。
六歲那年,父母給他添了一個弟弟。他本來對這個親人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孩子太小,除了會跟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後面咿呀學語,什麽也不會。李文耀對此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直到他十七歲,出去闖蕩的第二年。某個夜晚他被競争對手追殺,腹部受傷倉惶逃到家附近,被李文遜發現救了下來。
爸媽早就不管他了,李文遜雖然才九歲但也大概了解。他偷偷地把李文耀扶到自己房間,拿了急救箱和食物給他療傷,幫他複原。那次是李文耀真真正正,第一次開始注意自己的親弟弟。疼痛恍惚間終于意識到,那個只會奶聲奶氣的小不點好像長大了,好像。。長得和自己不太像,更像他們的媽媽。
李文遜相貌比李文耀秀氣很多,那晚以後,李文耀一直無法忘記他弟弟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和清靈白淨的臉。他為自己小心翼翼包紮傷口的樣子,他為自己端水送藥的樣子,他的一舉一動,一颦一蹙,在那個原本血腥寒冷的夜裏,像執着燃燒的火苗,慢慢的,溫情的,過渡着自己的卓熱,完完全全,渡進了李文耀的心底。
他現在回想起當時潦草數語的對話,仍然忍不住嘴角上揚。
李文耀當時坐在床上,盯着李文遜小腦袋上的發旋,“你怎麽會給人包傷口的。”
李文遜拿着紗布的手一頓,仰起頭露出明亮的笑容,“老師教過。”
李文耀不自覺地,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個笑容一時讓他舍不得移開眼。
李文遜完全沒有察覺,幫他處理完傷口就收拾衣服讓他去洗澡。李文耀挑着眉毛看着他,手捂着腹部的繃帶,“我這樣子,怎麽洗。”
李文遜先是一愣,随後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用熱水幫你擦擦。”
李文耀稍微有點驚訝,不過也沒多說什麽。他不想承認,他心裏竟十分希望和李文遜多呆一會兒,多靠近一會兒。
李文遜腳步一颠一颠的把水桶放到他腳邊,細瘦的胳膊努力地揪幹毛巾,然後自然地幫李文耀洗掉身上的血痂。
李文耀靜靜地看着他,心中莫名翻滾起源源不斷的熱量,染進了他的眼睛。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他想。
他們都多久沒見過了,怎麽會,怎麽會有這種不想面對,又不忍拒絕的,奇妙的心理。
“你好像。。”李文耀卡了嗓子,想試圖打破內心的尴尬,“好像還沒叫過我吧。”
李文遜愣了愣,眨眨眼,目光溫潤如水,笑得明媚,“哥。”
李文耀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劇烈的震了兩下。
“我以前叫過你的。”李文遜想了想,“後來你都不回家,我遇不到你。”
李文耀放輕聲音,“我以為你會很怕我。”
“為什麽,因為爸媽嗎,”李文遜搖搖頭笑道,“你是我哥哥嘛。”
李文耀眼神飄忽,“我對你又不好。”
“不好也是家人啊,”李文遜說,“我知道你是太忙了,所以才暫時顧不上我,沒關系。”
李文耀目光收攏,看向李文遜的眼睛越來越深邃。
自那晚以後,他的心中馬不停蹄地奔跑着一個想法:他要把李文遜帶在自己身邊。
李文遜若是那時能料到會有今天,他打死也不會把那句“我不怕你”說出口。
那天後又過了一年,李文耀帶着三輛賓利和一票人“闖”入李家,在他爸他媽的眼皮子底下,把李文遜帶走了。
李文遜的聰明和看人眼色行事着實是得了李父的真傳,他在李文耀和李父的争吵中,在母親斷續的掩面哭泣中,終于明白大哥早就和這個家水火不容,終于明白這次他的目标,是自己。
得知實情後李文遜千百個不願意,此一時彼一時,眼前的李文耀早已不是那晚笑容還算清澈的哥哥,他渾身的戾氣讓他害怕。
最後,他是哭着被李文耀扛在肩上帶走的。眼睛鼻子哭成一個顏色,李文耀也沒寬容過一絲一毫,治小孩子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