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2

2025年2月19日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而我卻照例要上家庭教師的課。我的祖父是前清第一批留學生,回來後棄官從商,父親是獨子,早年留洋,作為父親唯一的女兒,除了享受比哥哥更多的寵溺,卻也受到和哥哥一樣嚴格的西式教育。快到下課時,窗外傳來一陣輕快的口哨聲,我的心早已飛出窗外,耐住性子流利背完了一整段席勒的詩,在家庭教師滿意的微笑中,我飛奔下樓。

正午的陽光燦爛而溫暖,韓逸站在院子裏的樹下一臉不耐煩,:“婉兒,我足足等了你一個鐘頭。”我白了他一眼,假裝生氣,韓逸大我一歲,我們兩家是世交,從小我就經常和韓逸一起玩耍。看我繃着臉,韓逸大笑起來,用手指輕點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扭過頭不理他。

“好婉兒,別生氣了,大劇院新出了木偶戲,我們一起去看,外加一串糖葫蘆。”我眼睛一亮,韓逸用他的小拇指勾住我的手指頭晃了晃,我們相視而笑。

木偶戲演的是梁山柏與祝英臺,我問韓逸,人死後會不會變成蝴蝶,韓逸瞥了一眼臺上,漫不經心的回答我,會吧。我半信半疑,他卻只顧着啃手中的糖葫蘆。

回到家,我問父親人死後會不會變成蝴蝶,父親說根據達爾文的進化論是不會的,還說我是個傻孩子,我心裏暗暗好笑,韓逸才是個傻孩子。。

三年前我的母親病逝了,那時我剛剛八歲,母親是祖父給父親定下的妻子,據說當初父親接到家書回國的時候對他與這個出身大家的舊式女子的婚姻頗有意見,但是見到母親後,父親就深深的愛上了母親。我的母親溫柔美麗,雖未讀過書,卻善解人意。母親過世後,哥哥沒多久就出國讀書了。家裏只剩下我和父親相依為命。也有不少人勸父親續弦,父親只是說,我年紀還小,不肯續弦,我知道,父親心裏始終放不下去世的母親。

晚飯後,我照例端茶進去書房,看到昏黃的燈光下父親閉着眼睛坐在躺椅上,我喚了父親一聲,他沒有回應,我知道他又沉浸在對母親的回憶裏。我把茶放在書桌上,輕輕退了出去,燈光下的父親平和而安詳。

我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偷偷爬起來穿過房間後面的花園,馬廄旁邊的小屋裏還亮着燈光,子炫一定還沒有睡,我蹑手蹑腳的來到小屋前,用手指輕輕的敲敲窗子,子炫看到穿着睡袍的我,連忙将我抱到他的床上給我蓋上毯子,體貼的将枕頭靠在我的背後。子炫是一個孤兒,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在街頭流浪時母親收留了他。他負責看管馬廄和做一些雜事。子炫比大我四歲,和他相熟起因還是韓逸。韓逸學騎馬,揚言要和我比,我不會騎,又不甘心輸給他,只好求子炫,子炫很少笑,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我有些怕他,但還是期期艾艾的和他說了我的請求,他卻很爽快的答應了我,只是有一個條件,讓我教他識字,我欣然應允。于是他教我騎馬,我教他寫字,慢慢的和他熟悉起來,子炫是一個神奇的人,不但馬騎的非常好,人也非常聰明,他進步很快。父親惜才,見他聰明好學很是贊賞,不但允許他到自己的書房看書,還親自指點他。當韓逸驚訝的發現我騎馬比他好的時候我也驚訝的發現子炫的學識早已遠遠的超過了我。

他從不會像韓逸那樣喜歡逗我開心,更多的時候我只是靜靜的坐在他身邊,我喜歡他讀書時專注的神情和偶爾露出的笑容,我依然有些怕他,說不出來為甚麽,只覺得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讓人無從抗拒。而這種威嚴下偶爾露出的笑容卻是種別樣的魅惑,讓我忍不住總想跑去找他。

“<資治通鑒>,子炫你看這些不悶麽?”我看着子炫桌上的書皺眉頭。

“子炫,你說人死了,會不會變成蝴蝶呢?”子炫看着我,一臉迷惑。我很少看到這樣的他,忍不住笑起來。

“你今天一定是跑去看木偶戲了吧。”子炫看着我。

“嗯,韓逸說人死了會變成蝴蝶,子炫你說會不會呢?”

“變成蝴蝶是人們對于死亡的一種理解而已。”子炫的語氣平靜而淡漠。

“子炫,你怕不怕死亡?”我不依不饒繼續追問。

“生死是人生的輪回,并不可怕。”我還想再問,

“大小姐,你該回去睡覺了。”我吐吐舌頭從毯子裏爬出來,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過了舊歷除夕,就是正月十五,我滿十一歲了。哥哥來信說要回來了,我們都很高興,父親一直希望哥哥學商,可以繼承家業,可是哥哥卻背着父親選了機械制造,父親無奈,只能由着他。我足足有兩年沒有見到哥哥了,很是想念他,他信中說給我帶了一件特別的禮物,我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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