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婚約
◎啥,悔婚?◎
聯姻。
這兩個字,在楚萸腦中不斷加粗放大旋轉,如同3D立體聲環繞,轉得她頭昏腦脹。
她直挺挺地躺在榻上,腦海裏充斥着各式各樣的念頭,直到那位姓趙的白須老者,提着藥箱風塵仆仆坐到她身邊,她都還沉浸在不同的猜測中無法自拔。
她一邊木讷地伸出一只胳膊讓他把脈,一邊想和她聯姻的會是哪位秦王。
據她所知,秦惠文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的妻子都是楚國公主,甚至一統天下的那位,疑似也有個楚國老婆……
她打了個哆嗦,腳趾頭在被褥下緊張地蜷起。
哪個她都不要啊——
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
以上幾個男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伴君如伴虎,給她幾條命都霍霍不起。
可是不對啊,如果自己是聯姻的公主,又為何會居于這樣破敗的房舍之中,連炭盆都破舊得仿佛随時崩裂,裏面的炭火氣若游絲,有種即将殒命的悲涼。
“真是奇哉怪也。”老先生捋着長須,一臉不可思議,手指從她皓白的腕子上移開,在藥箱中窸窣翻找。
“我們公主是不是脫離危險了?”秀荷焦急地問,她自始至終一直守在旁邊,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豈止是脫離危險。”老先生從藥箱摸出一只小陶罐,狐疑地掃了躺在床上、面色緊繃的楚萸一眼,擡頭回她道,“老夫簡直難以相信,公主已完全恢複康健,脈搏強勁有力,連藥也無需吃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秀荷激動地捂住嘴巴,眼圈開始泛紅。
“不過脖子上的傷痕還是要處理,姑娘家留疤就不好了。”老先生慈祥地笑了一下,将藥罐遞給秀荷,“這是舒痕的藥膏,每天早晚各用一次,不出半月便可疤痕全消。”
疤痕?楚萸将注意力從胡思亂想中拉回,擡手摸了摸脖子,确實感到有一塊肌膚觸感與他處不同,而且一碰特別癢,又脹又癢。
她想起先前感受到的那種脖子被濕毛巾勒緊的觸感,登時喉嚨一緊,連忙用雙手捂住,脊髓深處滲出絲絲冷意。
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在腦中閃過,她深吸了幾口氣,指尖沿着傷痕處慢慢游走,竟發覺那傷痕正如一圈繩子般,繞住了整個脖頸。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原主之所以昏睡十多天,是因為她上吊未遂……
聽老先生的語氣,她本是活不下去的,他都不抱任何希望了,沒承想今天不僅原地複活,還是滿血複活,堪稱醫學奇跡。
聯姻,破舊的房屋,自殺。
楚萸恍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正處于某種十分艱難的處境,否則原主好端端的為何要投缳自盡?
她倒是一死了之了,結果給自己留了個爛攤子。
老先生接着交待了些注意事項,楚萸忍着沒有發問,直到他離開,屋內只剩下秀荷,她才開口道:
“秀荷,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好啊。”
秀荷還沉浸在主人大病全消的喜悅中,圓圓的臉蛋上笑意盈盈,看得楚萸一陣不好意思,連忙放柔了發問的語氣。
“能告訴我現在秦國的王,是哪一位嗎?今年又是何年?”
秀荷微愣片刻,忽閃着眼睛回答道:“現在的秦王叫嬴政,今年是秦王政二十一年。”
楚萸低下頭思索,雖然歷史沒學好,但她至少知道秦王嬴政十三歲繼位,十三加二十一等于三十四,這就表明,還有五年,他就将一統天下,完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壯舉。
嗯?等等。
如果是秦王政的話,那她聯姻的對象——
她不打算兜圈子了,擡起眼睛直直地注視秀荷,問道:“那我又是何時來的秦國,來和誰聯姻?”
“公主,您是兩年前過來的,您的聯姻對象是——”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忽然頓住,嘴巴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目光躲閃。
“快說呀。”楚萸翻身跪坐,催促道,“你不是說知無不言嗎?”
原主嗓音綿軟,連生氣都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是、是秦王的長公子,扶蘇。”秀荷磕磕巴巴回答道,還不斷拿眼睛偷瞄楚萸,仿佛怕她出現什麽過激舉動。
扶蘇?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原主的聯姻對象,居然是他?
不知怎麽,楚萸竟大大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總歸不是未來的始皇陛下,說實話她挺怕他的,崇拜是一方面,畢竟那是早就刻進華夏子孫血脈裏的東西,但于她而言,畏懼明顯更多。
帝王身上的強勢與壓迫感,可不是在象牙塔裏呆了21年,工作還不滿1年就嗝屁了的她,能承受得住的。
而公子扶蘇,光聽名字就很蘇,很溫潤如風。
楚萸心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白衣公子的輪廓。
不過——
“秀荷,我今年多大了?”
“咱們同歲啊,公主。”秀荷自豪地說,旋即才意識到楚萸沒有記憶,馬上補充道,“十六啦。”
這個年紀在古代,尤其是先秦時代,是該結婚了,甚至都該生娃了。
“那扶蘇公子呢?”
“比您大一歲。”
哦,也就是說,始皇大大十七歲就生下扶蘇了,效率可真高。
楚萸埋頭捋了捋時間線。
兩年前,十四歲的她被楚王千裏迢迢送到秦國,與秦王的長公子聯姻,而兩年後的今天,她不僅沒成上親,還被安置在了這樣一處比毛坯房精致不了多少的宅邸,絕望得将脖子套進白绫蕩秋千——
所以,這兩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十分好奇。
但同時,也感到深深的不安。
像是猜出了她将要問的問題,秀荷變得局促起來,不斷地扭頭向外堂看,似乎想找點什麽借口溜走。
楚萸當然不能讓她得逞,叉着腰半跪在床榻上,将眼睛瞪得圓圓的,試圖散發出威脅的氣勢。
“那你說,我為什麽沒有成上親?”
秀荷像只被逼到懸崖的小兔子,可憐巴巴地瑟縮了一下。
其實楚萸假裝兇悍的樣子并沒有什麽信服力,但唬唬這個十六歲的小丫頭,還是足夠用的。
“因、因為扶蘇公子那邊,悔婚了……”秀荷終是沒承受住她的逼迫,顫顫巍巍地招供了。
啥,悔婚?
她還想繼續追問下去,然秀荷則像是被惡狼追趕着,提着裙擺落荒而逃,轉瞬便消失在廳堂的拐角處。
楚萸知道,她是怕傷她的自尊,畢竟在任何時代,女方被退婚,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甚至可以說,極具侮辱性。
那麽公子扶蘇,為何要退了和她的婚約呢?
她想不明白。
【作者有話說】
榜前緣更,但一般來說兩天會有一更的^_^感謝在2023-12-13 13:57:00~2023-12-13 20:37: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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