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天空終于出現直升機“噠噠噠“的聲響,他不禁擡頭看了過去。一開始只是一個小黑點,慢慢變大,呈現它的輪廓,接着能看見機身上醒目的藍色警察标志。
直升機夾雜着巨大的轟鳴盤旋在蕭景夜頭頂,螺旋槳帶起的狂風幾乎使他站立不穩。直升機緩緩下降,随着螺旋槳停止轉動,聲音也消失無蹤。
後艙門被打開,陸蔓被兩個女警架着走出機艙。蕭景夜早已在兩步開外等候多時。
跟警察局長說的一樣,陸蔓外表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可是蕭景夜深知,她內心的創傷不知要何時才能痊愈。
他緊緊抱着她,就這樣抱着她,想一直到死。他的身體能感覺到她刻意壓抑的驚吓和盡力掩飾的平靜,他沉浸在這種感覺中不能自拔,以至于旁邊的警察局長向他伸出的手都沒有注意到。
他終于松開她,不過還是摟着她的腰身,耐心地跟殷勤的局長握了手,并寒暄幾句,感謝他們的辛勤付出。
回去的路上蕭景夜緊緊攥着陸蔓的手,一刻都沒有分開,一刻都不想分開。
陸蔓開口說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蕭景夜要帶她去醫院檢查,陸蔓原本不太想去,她說她哪都不想去,但是看到他渴求的眼神,她又改變主意了。
醫院檢查的結果令人欣慰,陸蔓本人身體沒有異常,肚子裏的寶寶也一切正常。醫生給出的建議是精神狀态差,好好休養,不要讓她出現精神上的負擔。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陸蔓開始斷斷續續說出了昨天下午的經過,在蕭景夜看來,這真是心酸難捱的二十個小時。
在那家店裏,陸蔓從衛生間出來,後面跟上來兩個男人,跟她說了一句什麽,她沒有聽明白,不知道他們用的什麽語言,可能是西班牙語,反正不是英語。陸蔓說聲抱歉,繼續往前走,那兩個人又說了一句英語,語速很快,好像是說借點錢給他們,陸蔓沒有理他們,知道自己碰到麻煩了。其中一個人拿了槍出來,另外一個人給她聞了大約致幻劑一類的東西,第一次她還有意識,努力尋找蕭景夜的下落,第二次再聞,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大概是下午四五點鐘,車輛正在急速行駛,她坐在後面,昏昏沉沉,頭痛欲裂。她想起了在店鋪發生的一幕,恐懼中檢查了一下身體,發現衣服完好,他們應該沒有動她,她的雙手不斷撫.摸着凸起的肚子。
接着她發現包不在身邊,身上一無所有。
車窗外的景色荒涼蕭索,不住後退。不知道前面的兩個人要帶她去哪裏,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恐懼感頓時湧來,她禁不住微微顫抖。
他的景夜現在在哪呢?在幹什麽呢?
車子一路疾馳,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裏。
夜幕漸漸降臨,前面兩個人偶爾說着什麽,陸蔓一句都聽不懂。
到了路邊的一個小鎮子,其中一個人下車買了點快餐上來,給了陸蔓一份。
她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是喝了點水。
陸蔓反應過來可以通過路牌辨識方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偷偷看向路邊,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除了一望無際的黑暗和汽車刺破空氣刮過的呼嘯涼風。
她已經不流淚了,她很希望下一秒蕭景夜就能出現,随便帶她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永遠陪在他身邊,哪兒也不去。
她甚至想到自己死了沒有關系,一定要保住肚子裏的寶寶,因為如果她死了,那麽這個寶寶就是她和蕭景夜有關聯的唯一憑證。
她很想問問前面綁架她的那兩個人,到底要帶她去哪裏?讓她知道在什麽死的,她心裏會好受一點。潛意識裏,她認為自己知道了具體方位,那麽蕭景夜肯定也會知道。
恐懼感如影随形,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麽。
有那麽一會,她想到他們綁架了她,按照她的判斷,應該要贖金才對,怎麽還不讓她打電話呢?或許已經有人打過電話了?還有其他同夥?她知道無論他們要多少前,蕭景夜都會給,想到這裏她心裏有了些許寬慰。
車子終于停了下來,四周黑黢黢的,沒有光亮,更沒有人影,偶爾有汽車遠光燈從遠處疾馳而來,又呼嘯而去,根本沒有注意到路邊停着的這輛車,更不會知道,車裏還有一個被綁架的孕婦。
她的恐懼又加深一層,簡直已經到了極致了——她害怕前面那兩個綁匪不僅要錢,還要對她圖謀不軌。
可是她是個已經有六個月身孕的孕婦啊!
她嘗到了有生以來最為恐懼的滋味,忍不住瑟瑟發抖,腦中一片混亂。如果真被眼前這兩個人侵犯,她肯定會去死,她告訴自己,她也不管以後能不能再見到蕭景夜了。
如果自己死了,景夜,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蕭景夜完全能夠體會蔓蔓那種對不知道将要發生什麽的恐懼和絕望,他恨不得自己替她受這份罪,這一切都怪自己。
但他不能在蔓蔓面前表現出來,這樣肯定會加深她的精神負擔。
在繼續上路之前,綁匪終于跟她說話了,看起來好像沒有要對她本人做什麽的意思,她稍稍松了口氣。強打起精神,應付他們。
如果讓她打電話要錢,她會毫不猶豫答應,多少都答應。
不過他們沒有提出這個要求,只是跟她像閑聊家常一樣,問了她家裏的情況,是在美國定居還是旅游等等。
陸蔓明白過來,這是向她打聽情況,以便确定合适的贖金。
她馬上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情況,并不諱言自己家庭的富裕程度,并且暗示價錢好商量。這麽說的目的是想向他們釋放出足夠善意,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說不定善心大發,拿了贖金就把她給放了。
她沒有多久就後悔了,不知道這樣說是不是正确的選擇,只是憑着感覺可能對自己有利。
談話時間不長,聽了陸蔓的話他們沒有表示什麽,表情上也完全看不出什麽端倪。之後繼續趕路,陸蔓又陷入了之前的恐懼狀态,一分一秒都在煎熬。
路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綁匪接了幾個電話,不用說,陸蔓還是一個字都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