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明亮的黃色光團從菲麗絲的燈戒上飄出來,晃晃悠悠地黏在走廊的天花板上，充當照明燈，照亮這半艘沒有被電網覆蓋的飛船。
比燈戒出品更亮的是菲麗絲,她心慌意亂地跟在彼得身後，跟着他往地圖顯示的B區方向走,像個巨大的火把一樣跟着彼得，在牆壁上投下巨大的,黑乎乎的影子。
像是原始人拿着火把照亮了一片漆黑的山洞。
“說清楚點彼得，什麽叫做有兩個？”
“看看他在能源室牆上的留言就知道了,都是斯特林教授，但他們位于不同的時間線上,就像同一根鞋帶将皮鞋的兩面串聯起來,我們可以用三號和四號将他們區分開,皮鞋的左面是三號所在的時間,右面是四號所在的時間，”
彼得伸出兩只手,并到一起豎起來比劃出一個半球形，“三號知道的信息要比四號更多，但你并不認識三號,把飛船的消息告訴你的是四號，也就是說斯特林教授這根鞋帶一直和你生活在右邊的四號平面上。”
他動了動右手，巨大的影子劃過牆壁。
“但有一天，一直在右面的鞋帶順着孔洞,串進了皮鞋的左面，左面屬于三號的時間。”他翹起右手食指微微彎曲,穿到左手的指縫裏，“代表斯特林教授的鞋帶完全穿過孔洞,抵達了左面的時間，因此四號面失去了斯特林教授，四號教授宣告死亡，三號面的教授誕生——也就是這艘飛船的第三任船長。”
彼得張開雙手，模拟了一個花朵開放的動作，“鞋帶是斯特林教授，皮鞋的孔洞是時空隧道，鞋面是我們所在的時間線，當你把它展開就可以發現這兩個孔洞在同一個平面上，從左到右，從過去到未來，四號教授回到過去變成了第三任船長，并且給過去的自己寫了使用手冊，為第五任船長鋪路。”
菲麗絲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四號，我是說理查德，他确實知道我有燈戒這回事，因為我回到過去給他看過——但他又是怎麽做到的？他又沒有燈戒。”
“那就不清楚了，說不定你父親對時間很有研究，或許這艘飛船上就有相關的資料。”彼得說着拉開一道沒有被标記的門，黑乎乎的室內是些類似沙發的擺件，還有些空蕩蕩的架子。
這半艘飛船大部分的空間是這艘船的第一任主人配備的娛樂場所，光倉庫裏就堆滿了寫着外星文字的各種奇怪物品，據尤裏烏斯所說，房間裏的東西很多是那位收藏家收藏用的珍品，大部分智慧生物見都沒見過，一些就連燈戒都探測不出來是用來做什麽的。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斯特林教授大概不會把資料放在這裏。彼得重新關上門，還是去看看B1房裏有什麽吧。
“……你說的對，他好像确實對時間領域有所研究，”菲麗絲回憶起當時看見她後，理查德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肯定了彼得的判斷。“所以理查德他是不是還活着？”
“嗯？那就要看你對‘活着’的定義是什麽了。”彼得聳聳肩，“從廣義上的死亡判斷，他毫無疑問是死了，因為‘過去’已經無法改變，‘現在’和‘未來’他也無法參與。如果說他活在過去，那麽所有已經死亡的人都算活在過去，只要我們來到他存活的時間線，就能看見已經死亡的人活得好好的。”
“但，但他也不算死了吧？”菲麗絲不确定地問，“那根鞋帶只是穿到另一面，又不是被燒了。”
“對于鞋帶來說應該是這樣，不過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确定——這只是我根據你提供的經歷和飛船上的資料做出的推測，如果有機會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問問專業人士。”
說着，他們已經來到了标注着B1的房間外。和其他的房間不一樣，這裏的艙門肉眼可見的堅固了不少，亮銀色的合金金屬看起來比周圍的牆壁還要厚實，風格和這艘充滿未來感的飛船完全不同——這扇門像是從上個世紀的銀行金庫裏拆下來的一樣，還帶着有些鏽跡的，像方向盤一樣的旋轉圓把手。
想到第三任船長的來歷，彼得心想說不定這就是從上個世紀的銀行金庫裏拆下來的門。
和其他的房間編號一樣，B1的手寫字樣深深印在金屬大門上，根據斯特林教授實驗室櫃子裏的瓶瓶罐罐判斷，大概是強酸腐蝕後形成的痕跡。彼得明智地沒有選擇伸手觸碰它。
提到專業人士，菲麗絲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開着藍色電話亭到處亂跑的時間旅行者，但想見到他們可不容易。
“好吧，那讓我們看看理查德在飛船裏養了什麽——危險生物？”菲麗絲看了看這扇大門，再次掏出使用手冊确定：“現在已經到了解禁的時間吧？”
“如果斯特林教授沒有計算錯的話，這個房間我們可以打開。”彼得确定地點頭。
菲麗絲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站在我後面，彼得，理查德這麽仔細強調，那裏面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麽寵物。”
“你到也不必這麽擔心我，”彼得覺得有點沒面子，“我可沒那麽容易被傷到。”
“你不知道，他還真有可能接觸到高危生物……”菲麗絲說着說着，又覺得自己的懷疑有些離譜，“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随着圓形把手被菲麗絲慢慢扭動，大門發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沉重的金屬大門猛地震動一瞬，緩緩上升，将裏面的景象暴露在兩人眼前。
一堆不知道有什麽作用的外星機器，長得像游戲廳裏的游戲機一樣，貼着整個房間的圓形牆壁擺了一圈，這個擺放方式讓菲麗絲想到了她大學宿舍的洗衣間。
這堆機器的中間是一個圓形的平面空地，一個一看就是拿水泥手工砌成的，粗制濫造的圓形平臺擺在空地的正中間，上面擺放着一對糾纏在一起的雕像。
菲麗絲只看了一眼，立馬轉身捂住彼得的眼睛。
“菲麗絲？你幹嘛！”彼得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菲麗絲的手如影随形地按在他臉上，力度之大差點把他的鼻子給按癟了。
“轉過去，別看！”菲麗絲咬牙切齒地命令他。
“不就是兩個正在親嘴的人嗎？有什麽看不得的。”彼得非常不理解，之前他們還當着人家的面看了芭比和肯接吻呢，他只記得那倆人的代號，那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
“當然看不得，那可不是人，是兩個天使！”菲麗絲說着，一邊不停地回頭看那兩座雕像有沒有動靜，“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哭泣天使！”
她的擔心還真不是多餘的！
好啊，理查德竟然真的背着她偷偷摸摸養了這玩意兒！他變成第三任船長說不定就和這東西有關。
“哭泣天使？”彼得也吓了一跳，聽話地閉緊了眼睛。他自然知道這種時間生物的威力，可不希望這東西從自己腦子裏冒出來，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力要比菲麗絲更好一點，這種鬼東西還是交給更有經驗的菲麗絲處理比較好。
“但我剛才瞟了一眼，好像沒看見翅膀？”要不然他也不會把天使認成人……不能再想了。彼得盡力不去回憶剛才匆匆一瞥看到的景象。
“沒錯，這家夥沒有翅膀——誰知道理查德到底幹了什麽。”和她之前見過的天使雕塑不一樣，如果說之前的那些哭泣天使是健康的，那麽這裏的哭泣天使就是殘疾人。
大理石材質的身體像是經歷過硫酸洗禮一樣，又髒又黑還坑坑窪窪損毀嚴重，兩只天使的後背都破破爛爛的，身上還有些危險的裂縫，似乎碰一下就會撲簌撲簌往下掉沫子。
這是菲麗絲見過的混得最慘的一對哭泣天使，也是她見過的唯一一對和同類面對面接吻的哭泣天使。
像是怕這兩個吻在一起的哭泣天使會分開，粗大的鐵鏈将它們兩個緊緊纏繞在一起，中間相貼的部位能看到已經固化的灰色水泥和白色乳膠的痕跡，靠在一起的頭部還纏了些泛黃的透明膠布，仔細觀察甚至還能看到雕像表面敲進去一些釘子。
顯然炮制這對雕像的人用盡了當年所有的固定手段，哪怕遇上最暴力的快遞員也不能讓它們分開。
菲麗絲不放心地用燈戒掃描了一遍雕塑，确定了這對雕塑的身份：是貨真價實的哭泣天使沒錯，絕對不是理查德粗制濫造的手辦仿品。
變成這副人樣也不是因為理查德在它們身上做了什麽慘絕人寰的實驗，而是它們長時間沒有吸收能量，快要餓死了。
理查德你這家夥真是膽大包天啊！菲麗絲這會兒恨不得回到過去揪着他的領子問問他到底在想什麽，居然敢養這種東西。
她用燈戒從實驗室找到了一大張黑色的天鵝絨布料，小心地控制着它罩在雕像上，這才把手從彼得眼睛上挪開。她不擔心這兩只會趁機跑掉，這兩只天使已經對視鎖死了，黑暗隔絕不了這種時間生物的視線。
重見天日的彼得環顧四周，看來這裏就是三號教授研究時間項目的實驗室了。教授不僅留下了珍貴的研究儀器，還留下了可遇不可求的研究素材。
他好奇地打量着黑布底下起伏的輪廓，傳說中的高維生物，時間的小偷……
“你對哭泣天使很好奇？”菲麗絲察覺到彼得的注意力全在天使身上，冷冷地問他。
“當然好奇，它們可是擁有操控時間的天賦！時間！宇宙中最神秘的物質之一……”察覺到菲麗絲不善的表情，彼得冷靜下來，改口說道：“當然你的燈戒比它更神秘，我還是研究燈戒比較好。”
“是麽，我剛才還在想要不要把你送到理查德的時間線上，讓你和他一起研究呢。”菲麗絲冷哼一聲。
彼得閉緊了嘴巴，沒敢吭聲。現在肯定不行，他還沒做好被教授審問的準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