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 168 章
“四月一日, 我沒事。”
費佳擡頭，便看到了四月一日關心的眼神，淺笑, “改變也得需要一段時間，這種事情急不來。”
他想收回手，被夏目貴志牢牢握住，無奈地叫了聲：“貴志？”
“費佳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茶金色頭發的少年瞪圓了貓瞳，眼底盡是擔憂, 根本沒辦法想象聰慧如費佳, 還會有害怕的東西。他将另一只手搭在費佳的手上，試圖将自己的溫度傳過去。
費佳垂下長睫, 抿緊唇, 似在猶豫。
兩個少年的年齡相差不大, 身高接近。黑發的少年再度試着收回手，掙紮無果後才放棄。
即将陷入僵局的時候，太宰治兩只肉乎乎的嫩爪子突然按在上面, 輕笑道：“好啦貴志, 不可以逼費佳太緊哦。費佳的問題我來回答吧, 不介意吧？”
男孩的一雙鳶眸望向費佳，後者冷冷地哼了一聲。
“費佳的情況很特殊，簡單來說, 就是只要觸碰到費佳的人都會受到異能力【罪與罰】的影響, 輕者受傷, 重者死亡。”
夏目貴志和貓咪老師詫異地看着費佳。
太宰治輕飄飄地說出了自己的能力後, 費佳心中并無感覺, 只是轉過臉看四月一日，見青年臉上寫滿了對自己的關心後, 心下一動。
說到底，他還是無法拒絕別人的好意，猶豫片刻，還是将自己的情況講述出來。
“不用這樣看着我。”費佳老老實實道：“現在的情況比起一開始已經好很多了。”
俄羅斯少年只有十三歲，在實驗室就待了六年，接近他目前的一半生命。【罪與罰】的能力沒有人會比他還要清楚，即便他已經克制，但多年養成的條件反射也不是那麽容易消失的。
直到目前為止，費佳能夠毫無顧忌地觸碰而沒有産生顫抖的人也只有三個：四月一日、糜和太宰治。
前兩者本身就沒做過壞事，即便接觸了費佳也不需要擔心會遭到【罪與罰】的審判；後者則擁有逆天的【人間失格】，【罪與罰】根本起不了作用。
因此，四月一日和糜才沒有發現。而太宰治之所以可以發現也是機緣巧合。
四人前往石板世界時，費佳的異能力和記憶意外恢複，刻意躲避五條悟和威廉時被太宰治發現。
太宰治努力踮起腳将自己的雙手搭在夏目貴志和費佳的手上，一瞬間腦海裏閃過百般思緒，再次擡起頭看向兩人時，臉上全是笑意。
“貴志你別看費佳整天窩在書房裏看書，也不跟人親近，其實主要是因為費佳還沒有成功克服，又忍着不肯向我求救。不過多虧了你将小秘密分享出來，我剛好也多了一個可以戳穿費佳的——嗚，好痛！”
費佳賞了小嘴叭叭的太宰治一個“溫柔”的拳頭，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咬牙切齒道：“再說多點，我就把你的小秘密也說出去。”
一雙紫水晶般明亮的眼睛裏全是威脅：就你長了張嘴，我平時可沒有大肆宣揚你的事！
“切，好心沒好報……”太宰治一邊揉腦袋，一邊走到四月一日面前，将自己的臉埋進去四月一日的懷抱裏，戲精上身，“四月一日，你看！我就說瘦弱的費佳喜歡使用暴力，費佳剛剛又打我！”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地揉揉太宰的臉。
另一邊，夏目貴志在震驚後，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雙手用力，費佳受到慣性直接往夏目貴志懷裏撲，被對方抱住。
最令他疑惑的是，強行抱住自己的茶金色頭發少年還将臉埋到他的頸窩處，沒多久，濕涼的液體便伴随着哽咽聲出現。
猝不及防就被當成大型抱枕的費佳：“你怎麽哭了？”
“我沒有……”
夏目貴志的話裏還透着濃濃的哭腔。
“你這要不是哭是什麽？是笑嗎？”
費佳頭疼地想要擡手扶額，尴尬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被夏目貴志抱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他好像現在才發現，夏目貴志的力氣格外的大，明明長得和他差不多瘦弱，難道是被妖怪們追着跑鍛煉出來的？
費佳胡思亂想着，還得勸夏目貴志松開手，力氣太大了，被勒得好難受。
“我就是很難受……”夏目貴志松開緊緊抱住費佳的雙手，一雙盈着透明眼淚的貓瞳心疼地看着費佳。
只需一眼，費佳便看懂了夏目貴志眼裏的意思，下一刻呼吸都變淺了。
“你難受什麽？”他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你自己的情況和我的也差不多，有空憐憫別人不如多同情一下自己。”
夏目貴志搖頭，緩緩道：“不一樣的。”
“哪有什麽不一樣？你不要想太多。”費佳想了想，擡起手去揉夏目貴志的頭發。
這樣就能看出自己沒有問題了吧？
“就是不一樣。”夏目貴志抓住了費佳的手，“我從書上看到過，人無論多冷漠，都會需要別人的接觸。人與人的身體接觸能夠對對方帶來安慰和放松。可是我一想到你因為那個什麽異能力，就必須壓抑自己……”
能看見妖怪的少年實在說不下去了，共情能力太強，他單是想象小小的費佳因為害怕自己的能力給別人造成傷害，只能壓下內心的恐懼而拒絕與別人接觸……眼淚就像砍不斷的水，啪嗒啪嗒落到榻榻米上。
費佳聽到夏目貴志的解釋後，心像跑進蜂蜜水裏，甜得要命。
他默默嘆了口氣，求助性地看向四月一日和太宰，卻赫然發現兩人已經消失，連餐桌上的湯碗都消失了。
黑發的少年頭一次産生罵人的沖動，顧及教壞像小綿羊一樣純良的夏目貴志，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明明是解決你的問題，怎麽到頭來卻成為了解決我的問題？”
一貫聰明的費佳這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笨拙地安慰了好一番後，夏目貴志才露出軟軟的笑容。
事後費佳和糜吐槽，“我覺得我的心理輔導是越來越好了，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
糜笑而不語，細致地給他打磨指甲。
＊＊＊
四月一日是被太宰治拉走的。
“我們留在現場沒用啦，讓費佳和貴志互相安慰就好了。”
太宰治拉着四月一日便往外走去，離開前還讓四月一日盛了兩碗湯。
兩人坐在走廊上，像喝酒一樣碰了碰湯碗，慢悠悠地喝上一口。
“溫度剛好，味道很棒。”太宰治笑道。
四月一日見太宰治懶洋洋的模樣，伸手戳戳他的額頭，“等費佳反應過來一定會找你算賬。”
“沒事啦，反正也不差這一次。”太宰治咕嘟咕嘟喝完剩下的湯，将碗放在一旁，倚靠在四月一日身上，輕聲道：“所謂快刀斬亂麻，貴志和費佳都有心結，等他們徹底想開不知要多久，不如我推他們一把，就像你對悟和威廉做的那樣。”
四月一日笑道：“被你發現了？”
“哼。”太宰治低頭把玩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指，吐槽道：“我就沒有見過你這樣的笨蛋，一點也不珍惜鑽石。”
太宰治口中的“鑽石”指的是他們幾個孩子。
不是太宰治自戀，威廉雖然是一個沒有特殊能力的人，但其智商和情商完全和太宰治不分伯仲；更不要說還有一個戰鬥力幾乎是ＢＵＧ的五條悟，雖然整天一副活潑可愛（不太聰明）的樣子，但這個前提是和智多近妖的太宰威廉費佳三人相比較。
五條悟強大的實力足以讓他不用思考，直接來個一力降十會。
畢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只是虛幻。
如果是正常人（比如森鷗外），擁有其中一顆對自己信任有加的鑽石，做夢都會笑醒，說不定危險的發際線也能夠得到暫時的保護。
結果四月一日倒好，“處心積慮”地将鑽石送回原處。
太宰治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純良的四月一日，“威廉就不說了，他的情況很特殊；悟你也沒打算讓他留在店裏吧？”
威廉現在一門心思和綠之王比水流改變世界，努力讓世界變得更好。
太宰治并不擔心威廉會失敗。
威廉是絕對的理想主義者，肯定早早就把失敗二字從他的字典裏摳掉，成功對威廉來說，那是遲早的事情。
更何況，單從綠之王比水流之前暗中謀劃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們“誤打誤撞”，說不定比水流這會已經成功把石板的力量解放了，到時候整個石板世界就會陷入一片混亂。
兩個理想主義者合作，其中一個是絕對的智，另一個是絕對的力（黃金之王年歲已高，有些事有心無力），就算注定會失敗他們也一定做好了準備。
太宰治玩了一會自己的手指，又抓住四月一日的手指玩了起來，嘆氣道：“唉，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怎麽沒用？”四月一日任由他玩。
太宰治用力捏住他的手指，“說了你也不聽。”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好了。”四月一日望着萬裏無雲的天空，溫聲道：“侑子小姐把你們送到店裏，自然有她的打算，但是那只是她的。我一開始收養你們，只是想從你們身上得到一些關于侑子小姐的信息……”
“我又不蠢，你要是真的壞心難道我會信任你？”太宰治不爽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氣呼呼道：“現在呢？”
“現在啊……”四月一日眉眼彎彎。
“好意提醒一句，我勸你組織好答案再來回答。”
四月一日見太宰治揮舞小拳頭。
“現在的話，就是随遇而安。只要你們能夠獲得幸福，在哪裏都無所謂吧？我猜侑子小姐和你們的契約中一定沒有強制要求必須留在店裏，所以只要我們還有聯系，在哪裏都可以。”
他轉過頭看着太宰治，将太宰治遮住耳垂的發絲撩到耳後，“而且，你想那麽多幹什麽？既然打算做一條鹹魚了，就要有鹹魚的樣子。我這不是沒事嗎？別亂操心。”
“誰亂操心了？”太宰治不服道：“我只是看你們磨磨蹭蹭，麻煩得要死。”
“是是是，阿治說的有理。趕緊回去吧，你的飯還沒有吃呢。”
“哼，不用吃了，因為我已經被你氣飽了。”
“是嗎？”四月一日突然低下身，看着太宰治的肚子，長睫輕眨，“我記得某個孩子好像有點怕癢？”
太宰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