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藏友從花園的入口處進來,手上抱着一個長條形的盒子,裝的應該是畫軸一類的東西。
等這位藏友走近了,梁斌上前問道:“這位藏友您好,首先恭喜成為參與博古藏談的第一位藏友,今天帶來的是什麽藏品呢?”
這些程序在之前應該已經有工作人員講解過了,藏友對梁斌的問題并不陌生,答道:“我今天帶來的是一幅古畫,這東西在我們家擱了有好幾十年了,之前有過收古玩的上家裏邊去看過,給了個價錢六萬塊,當時家裏也不急着用錢,又覺得這是個老人留下來的東西,就沒張口答應。這兩年不是收藏熱了嗎,我也想學習學習,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可也沒真懂了多少,聽到這節目之後,我就想拿來讓專家給看看,這到底是不是真東西。”
這位還真話多啊,連別人給他的開價都要說說,估計對這幅立軸的期望不小。梁斌也很順着他的心意,道:“看來這收藏熱已經到了一個溫度了,那就預祝您這收藏的第一步旗開得勝吧!”
藏友說句“謝謝”,繼續向着涼棚下的鑒定嘉賓處走去。
人來到張辰等人所在的條案前,恭敬地鞠了一躬,道一句“各位鑒定專家好”,把那盒子放在條案上打開來,拿出裏邊的畫軸,說道:“請專家給看看,這是不是真東西。”
立軸展開,絹本設色,寬五十多公分,縱近九十公分,花梨木畫軸配纏枝蓮紋青花軸頭。畫面的內容是一個老人坐在石頭上,手裏拿着煙袋子裝煙絲,臉上是滿足的笑意;一邊的小童正抓着老人的辮子,用辮尾在自己臉上來回刷着。畫面右上有“山南老人含饴像,乙醜年六月,山陰任頤”等字樣。
四人今天雖然專司不同,但對于字畫也都不是生手,看過之後相互對視點點頭,以做肯定。
石老是今天的字畫類鑒定嘉賓,對于這方面的藏品,都是以他為主的,笑着對帶來這幅畫的藏友問道:“你這幅畫是有些年頭了,你說的開價六萬,那應該是九十年代初的事情吧?”
“是啊,您怎麽知道?”這位藏友對石老能夠說出準确的時間很不解。
“呵呵,這個咱們待會兒再說,先請現場的觀衆來鑒賞一下吧!”
現場觀衆都是自願報名的古玩愛好者,來參加節目的目的就是想多接觸一些玩意兒,多聽聽專家是怎麽說的,這些對自己的收藏都很有幫助。
觀衆一一看過之後,主持人随機采訪了其中的幾位,問他們對這幅畫的看法,這些都是要作為節目內容剪輯播放的。觀衆畢竟不是專家,而專家也不大可能混在觀衆裏邊來參加節目,觀衆的回答自然也就是有真有假。
對觀衆的采訪結束之後,梁斌再次面對鏡頭,“我們的節目不只是鑒定,還要在鑒定的同時做出點評,普及一些古玩的知識,達到大家共同進步的目的,下面就請今天的鑒定嘉賓石老先生對這位藏友的藏品做點評。”
石老看着這位藏友,笑眯眯地道:“你剛才問我怎麽知道那是九十年代初的事情,那是因為你這幅畫是任頤的真跡,而任頤的真跡在九十年代初的時候,差不多都是給那麽一個價錢。當然,對方的開價略低了一些,十萬左右還是能接受的。”
任頤是清朝末年的畫家,是清末‘海上畫派’中的重要人物,在人物、花鳥等傳統繪畫方面都有一定的成就;尤其是他的人物畫,以寫真肖像畫別具一格,也讓他成為了‘四任’之一,沒有他,這‘四任’在書畫歷史上的名頭就不會有今天這麽響亮。畫家中以人物畫擅長的很少,能夠有成就的就更少了,這也是任頤能夠受後世追捧的原因。
“你這幅畫啊,色墨交溶,風格明快,畫面內容溫馨活潑,極富創造性,是任頤畫作中的精品,很有收藏價值,好好留着吧!”
“那您的意思是,這幅畫最好別賣吧,那您能不能給我說說,這幅畫到底值多少錢呢?”這位心裏還有不甘啊!
石老也笑了,道:“我呢,只能負責幫你鑒定一下真僞,價錢我沒法給你估算,如果這幅畫是我的,我一定不會賣。”
“我理解您的意思,這畫是我爺爺那時候分家分給我父親的,我但凡有三分奈何,肯定不會賣的,我就是想知道一下這東西的價格,以後我入行也好有個參考。”
條案後的四人都笑了,這還沒能入行呢,就想着搗鼓這個級別的玩意兒,這樣的心态是要吃大虧的。
田乃昘也不等石老說什麽了,對這個藏友道:“收藏呢,最重要的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學到了知識,了解到了璀璨的歷史文化,一件藏品對于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價值,喜歡的花兩倍三倍的價錢也有可能,不喜歡的打對折也不一定有人要。你非要有個估價的話,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來說,就在九十年代初的價格上加個零吧,這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價格了。”
這位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忙鞠了個躬,嘴裏不停說着“謝謝”,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出去了。
第二位藏友出場,這位是抱着一個一尺多高的大盒子來的,看他的樣子,裏邊的東西份量還不輕呢。
與主持人的交談中已經知道,這位帶來的是一尊觀音菩薩像,來到案前一樣是問各位鑒定嘉賓好,接着就把盒子放在條案上,取出裏邊的菩薩像。
看着這位就要把東西放在案上,田乃昘忙出聲把他攔住,道:“慢,這東西不能這麽放,這條案可是難得的精品,刮一下就可惜了,放在這邊的墊子上吧!”
這位拿出來的是一尊近四十厘米高的十一面觀世音菩薩立像,這東西份量很不輕,而且底座上難免有一些不平整,是會損壞桌面的。
這麽重的東西,陳老和石老都不适合拿起來觀看,四人只好是起身圍着這尊菩薩像進行鑒定。
這是一尊除惡導善,引衆生入佛道的六觀音之一的十一面觀世音菩薩像,明代鎏金密宗款式,有三十七八厘米高低,底座高約五厘米。前五面,左右各三面,分別作慈悲歡喜相、大悲救苦相、贊嘆相、爆笑相等,最頂上的佛面作為修大成的衆生所作的說法相。下身着長裙,上身袒露,頭戴五葉冠,寶冠正中有一尊雙手在膝上作定印的阿彌陀佛像。
整尊造像共八臂,主像雙手與于胸前結印,左側手持蓮花、寶瓶、日精摩尼,右側手持罥索、柳枝、月精摩尼。
表面的鎏金基本完好,裙上鑲嵌的寶石也無一脫落,品相不可謂不好,可這尊菩薩像,怎麽看都有些不對勁兒。
看過之後,幾個人各自回到座位上,并不說話。現場的觀衆還要鑒賞呢,等觀衆們都看過了之後,才會做鑒定。
好不容易等觀衆都看完了,主持人也采訪過了,這位藏友好像比較心急,忙問道:“各位專家,我這件東西怎麽樣啊,值多少錢?”
也可能是因為心裏着急,這位并沒有看到前面四人臉上的表情,只是想知道他帶來的東西會有一個怎樣的鑒定結果,這東西到底能值多少錢。
陳老看着他淡淡地問道:“你這玩意兒是怎麽來的啊?”
“哦,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當年我父親是陝甘那邊的知青,返鄉回來時候當地的朋友送的。”他這種說法是解釋這類物品來歷最常用的之一,另外一種則是交換來的。
張辰聽他這話,差點笑出來,就這玩意兒,還是他父親留下來的,這家夥也太滑稽了。看他的樣子應該有四十歲了,他父親最少也應該在六十歲以上,不出意外他父親應該是知青下鄉的“老三屆”,至少也應該是“新五屆”頭一批的,這尊十一面菩薩像那時候還沒有呢,真不知道他這父親是怎麽帶回來的。
陳老和古玩行打了一輩子的交到,聽他這麽一說,還能不明白他的目的嗎,市面上有不少這樣的人,總認為自己能夠哄騙了鑒定專家,把他手裏的贗品開出一份鑒定證書來,然後再賣個好價錢。
田乃昘笑着打趣道:“這樣類型的造像我家裏也有一尊,但是沒有你這尊這麽大,差不多要小個兩圈吧,品相也還可以,不過我那尊是唐代的……”
田乃昘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位就興奮地道:“田專家,那您說我這是什麽朝代啊,得有南北朝那麽遠嗎,如果您喜歡的話,我願意出讓的。”
田乃昘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這家夥膽子不小啊,不但拿着贗品來鑒定,還想把贗品賣給現場的專家,而且還是在節目錄制過程當中,這家夥也不知道是聰明過頭了還是傻到沒邊了。
田乃昘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說我那個是唐代的,是說年代要久遠很多,你這個還差得太遠……”
“沒關系的,明清的也行啊!”這位再次插嘴。
田乃昘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正色道:“很不幸的告訴你,你這尊連民國都不到,應該要比知青返鄉的年代還要晚很多,你明白了吧!”
這是節目錄制之前就商量好的套路,為了減少想要靠着節目投機取巧的機會,一旦遇到類似的情況就可勁兒的批,讓這種人徹底打消他們的無恥念頭。
對方被揭穿了小伎倆,有些惱羞成怒,道:“你到底能不能鑒定啊,明明是老玩意兒,你怎麽能說它是假的呢,你們這節目不可信。”
陳老也被他惹怒了,出聲道:“年輕人,你這麽說就不對了,這東西是什麽來路你心裏應該很清楚的,我不知道令尊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不會同意你用他的名義來做這樣的事情。”
說罷,陳老又對田乃昘道:“小田,你給大家說一下這東西的毛病在哪裏,以免大家以後遇到同類的東西上當。”
田乃昘點點頭,對這觀衆席道:“好,現在由我給各位觀衆解釋一下,由于古人對神佛的恭敬和思想依賴,以及金銅等金屬在古代的貴重性,古代的金銅造佛像,都是極其精美的,決不可能出現面部表情呆滞的佛像出來。這尊菩薩像,十一面表情毫無生動可言,完全沒有那種應有的靈性。另外,大家可以看一下,攝像師給這裏一個特寫,對,就在鑲嵌的部位。大家看這裏,這種鑲嵌工藝是現代手法,在古代的鑲嵌作品中,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工藝的。所以,這尊十一面觀世音菩薩像,是一件十足的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