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掉那個狀元郎(28)
申珏聽到這句話, 第一反應是想把手抽出來, 可他身體太虛弱了,尤其在走了這麽久的路,還吹了好些時辰的冷風。他掙了半天都沒能掙開,反而被對方直接抱了起來。
溫玉容雖然身形消瘦, 但力氣出乎意料得大, 他把人攔腰抱起, 還走得十分輕松。
“你要帶孤去哪?”申珏看着此時的溫玉容, 眼裏有着幾分不安,幾分警惕。
溫玉容唔了一聲, 沒正面回答, 只輕聲說:“陛下待會就知道了。”
他抱着申珏走了一段路, 随後就到了一處假山的前面,申珏沒看清溫玉容碰了哪裏, 只看到假山的山壁居然向內側打開了。
南宮這裏居然有暗道, 可溫玉容是怎麽知道的?
溫玉容抱着申珏進了假山, 門又重新合上了。申珏看了一眼門,心裏升起一股涼意。這個假山與其他假山連在一起,恐怕即使盤查, 也難以找到入口。
進了假山裏,兩側的牆壁上鑲嵌着夜明珠, 足以照亮腳下的路,而這裏面還有許多條分叉路,溫玉容走了好一會, 才停了下來。
此處較為寬敞,中間還擺着一張大床。溫玉容将申珏放到床上,就轉身去角落裏的大箱子那裏拿了點東西。申珏發現溫玉容拿的是衣服。
溫玉容重新回到床邊,看着臉色蒼白但卻很警惕看着他的申珏,唇角微微一勾,就在床邊坐下。他強行将人半摟半拖了過來,就開始解申珏身上裘衣的衣帶。
申珏自然不願意,拿手壓着,“你放肆!”
這話剛落,面前這仙姿佚貌的青年就嘆了口氣,可眼裏卻帶着笑意,他拿開申珏的手,溫聲細語地說:“微臣想放肆很久了。”
……
溫玉容把申珏的衣服換了,換成沒有任何能證明申珏身份的衣服,甚至申珏手腕上的綠瑪瑙手串都被溫玉容取了下來。
而申珏冷得手腳發僵,根本鬥不過溫玉容。換完衣服後,溫玉容又把申珏抱了起來,只是這一次,他先在申珏的眼睛上蒙了一條黑布,封閉了申珏的視線,手也被綁住了。
申珏只能聽到溫玉容的腳步聲,不知道對方要去哪,走了許久,他聽到了石頭移開的沉悶聲音,而同時也感受了寒風。
他們走出來了。
不過溫玉容并沒有停下來,而是一直在走,又走了許久,申珏被放了下來,一放下來,申珏能感到自己好像是靠在一塊大石頭上。
臉頰被輕輕地摸了一下,“陛下在這裏等等微臣,微臣很快就回來。”
溫玉容離開了。
申珏立刻擡起手,用嘴去咬手腕上的布,可他看不到布是怎麽打結的,咬了半天,也沒咬開,反而拖到了溫玉容回來。
溫玉容看見申珏咬布的動作,無聲地笑了一下,就把地上的皇帝給抱了起來。他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輛馬車,申珏被他抱進了馬車裏面。
溫玉容拿被子蓋在申珏的身上,還拿了幾個湯婆子放進去,“陛下先睡一會吧,等出去了,微臣再叫陛下。”
申珏眼睛上的黑布仍然沒取下,他看不到面前的溫玉容,只是白着臉問:“你要帶孤去哪?”頓了一下,又道,“溫玉容,你現在送孤回去,孤可以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溫玉容什麽都沒說,只是轉身出去了。
申珏不知溫玉容要駕馬車去哪,現在他什麽都看不見,甚至都不怎麽能動。溫玉容能在這短短時間內把他帶出來,明顯是早已經謀劃好了,可溫玉容為什麽要這麽做?
難道溫玉容也是重生的?
除了這個可能,申珏想不到其他可能。在這一世,他和溫玉容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君臣之禮相待,絲毫沒有逾越之處。他并不覺得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會讓一個前程正好的翰林院修撰做出綁走皇帝的事情。
可申珏沒有多少時間能再想這些東西,因為他很快就暈了過去。等再醒來,他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而他的旁邊還坐着一個面生的青年。
當對方開口,他才知道是溫玉容。
溫玉容易容了。
“陛下終于醒了。”溫玉容伸手把申珏的臉頰處的碎發攏到耳後,“不過現在不能再叫陛下了,因為我們已經離開南宮了。”
申珏盯着眼前的青年,表情不大好,“這是哪裏?”
“一個客棧。”溫玉容把申珏扶了起來,“先喝藥吧,你已經睡了兩天了,再喝一天藥,應該就能好了。”
兩天?
申珏以為只有幾個時辰,沒想到離正月十六已經過去了兩天。他看了看溫玉容,只能暫時按耐住。喝完藥之後,溫玉容就起身出去了。
申珏一見,就立刻下了床,可是他真是高估了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腳剛沾地,就虛軟地跪了下去,把膝蓋磕得生疼。他咬了咬牙,想撐着手站起來,可試了好幾次,都不行,反而耗到了溫玉容回來。
溫玉容看到地上的申珏并不驚訝,只是上前把申珏抱了起來,又指揮門口提着熱水的店小二去把浴桶灌滿。
“兄長,我們先沐浴吧。”溫玉容當着店小二的面如此稱呼申珏。
店小二倒水的時候,還跟溫玉容笑着說:“客官,您對您兄長真好,這幾天日夜守着,還要熬藥,還好人醒了,醒了就好。”
“嗯。”溫玉容應了一聲,他并沒有捂住申珏的唇,這種過分的坦蕩反而讓申珏覺得很不對勁。
等到店小二出去了,申珏才問出來,“你做了什麽?”
溫玉容溫和看着申珏,“我跟他們說你生病了,是瘋病,所以無論你說什麽,他們都不會信的。”
申珏聽到這句話,臉色越發難看,“你為何要這樣做?你不怕嗎?”
溫玉容跳過了第一個問題,直接回答了第二個,“不怕,你消失的事情,沒人敢聲張,除非他們瘋了。太後即使知道你不見了,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找,只能偷偷讓人找,還要瞞着文武百官。”
說完,他就把人抱了起來,“先沐浴吧,待會再用膳,睡了兩天,一定餓了吧。”
申珏發現自己現在無法逃脫溫玉容的控制,只能暫時忍耐,而腦海裏則是閃過許多東西。溫玉容放棄前途也要把他這個病秧子皇帝綁出來,肯定是有目的的,只是這目的是什麽?
他心裏有一個猜想。
溫玉容是重生的了,只是他隐瞞了這個事實,還瞞過了師舟。當溫玉容看到他和師舟開始走得近的時候,就開始無法控制自己了。
申珏想到上一世的溫玉容和師舟要成婚的事情,他現在不知道上一世溫、師二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現在看來,他們兩個可能沒什麽感情,無論是師舟,還是溫玉容,他們提到對方,眼神都太平靜,根本不像是一對眷侶。
難不成溫玉容是喜歡他?那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殺了溫玉容了。
申珏想了很久,決定暫時忍耐下來,尋找機會把溫玉容殺了。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裏,申珏摸不到任何能傷人的東西,連給他束發的都是發帶,而不是玉冠。
當申珏身體好一些了,溫玉容就重新帶申珏上路了,這幾日申珏都沒有照過鏡子,但他想溫玉容應該把他的臉也易容了。
出城的時候,他們遭到了盤查,那官兵掀開車簾,往裏面看了看。溫玉容在旁,溫聲解釋,“車上是我兄長,他身體不好,我要帶他南下去尋醫。”
官兵仔細看了看申珏,申珏被厚重的被子蓋住,只露出了半張臉,“他這是怎麽了?穿這麽多還蓋那麽厚的被子。”他看向溫玉容,眼裏有着狐疑。
“我兄長年幼的時候落過水,從此得了寒症,常年都特別怕冷,我已經找過很多大夫,都沒辦法治好兄長,所以這次才南下尋醫,若是能治好兄長的寒症,那我也能有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雙親。”
溫玉容說着,還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易容之後,現在只是一個打扮成書生模樣的清秀青年,但即使沒有那張臉,氣質依舊擺在那裏,一颦一笑都引人心憐,即使是這官兵,聞言還安慰了溫玉容幾句,就把他們放了出去。
申珏躺在馬車上,只覺得諷刺。果然這天底下就沒有溫玉容騙不到的人。溫玉容太聰慧,也太會利用一切東西。
他們一路南下,在路上雖然被排查了幾次,但每次溫玉容都糊弄了過去,甚至還引來了衆人的同情。
白日趕路之前的時候,溫玉容都會給申珏喂一種藥,申珏不知道那是什麽藥,只是吃了後渾身無力,連話都說不出,有時候只能昏昏沉沉地躺着。
除此之外,申珏每天喝的藥都很多,一日三次,從未停過,即使他故意打翻藥,溫玉容也會重新去煎藥。
就這樣他們一路南下,時間轉瞬即逝,就過去了兩個月,其中申珏還昏了二十多天,如前幾世。天氣漸漸回暖,可申珏依舊只能躺在馬車上,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在經過兩日的野外露宿,今日他們終于進城了。
在進城門盤查的時候,申珏往城門上方看了一眼,只見城門鐵畫銀鈎寫着兩字——
“金陵”。
他們居然到了金陵城。
這是金陵王的地盤,而上一世的新帝正是金陵王的孫子,溫玉容為何要帶他來這裏?
……
進城後,溫玉容先帶申珏找了個客棧下榻,翌日他就帶申珏搬進去一個兩進兩出的小宅子,還聘了一個仆人。
那仆人不會說話,每日負責一些粗活。
在這個宅子住下後,申珏身上的力氣總算回來一點了,他可以下床了。溫玉容白日都會出去,但吩咐了那個仆人給申珏送藥,申珏要是打翻,那仆人就去重新煎藥,來回七八次,申珏看見那仆人手被燙出好幾個水泡,抿了抿唇,只能把藥喝了。
雖然溫玉容不在,可申珏也出不去這個宅子,因為那個仆人一見到他靠近大門,就沖上去攔住他,把他往裏面推,一邊比劃着什麽,申珏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只能皺着眉說:“我要出去,你別攔着我。”
仆人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就是不讓申珏走,申珏被氣得沒辦法,只能回去。
而等到夜裏溫玉容回來,仆人立刻就跟溫玉容打手語,似乎說了很多,溫玉容靜靜地看着,等仆人停下來,才溫和地說:“你做得很好,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仆人聽到溫玉容誇他,那張臉笑成了包子,上面全是褶子,跟面對申珏時完全不一樣的表情。
溫玉容打發了仆人,才進了裏屋,他看着坐在凳子上沉着臉的申珏,笑了一下,“他以為你有瘋病,是不會讓你出去的。”
申珏盯着溫玉容,“你到底想做什麽?”
溫玉容沒有告訴申珏,他們為何要來金陵城,而這段時間,溫玉容并沒有對申珏做出什麽過分之舉,仿佛他們真成了一對兄弟。
“再等等。”溫玉容只是這樣說。
……
申珏見逃不出,就想辦法設法找到能殺溫玉容的東西,可是那仆人不知從溫玉容那裏聽到了什麽,即使申珏把杯子打碎,他都會把杯子完整地拼好,才掃出去。而屋裏更是什麽利器都沒有,別說花瓶,連銅鏡都沒有,而燭臺則是被釘死了,根本拿不起來。
無法逃出去,也無法殺溫玉容,這讓申珏漸漸焦慮了起來,他不知道溫玉容想做什麽。
而當天氣漸漸炎熱,正式入夏的時候,申珏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開始忘記了一些東西。
他記得他有一串瑪瑙手串,可怎麽都想不起顏色了。
一開始是忘記一些很小的東西,到後面,他發現自己已經記不起佟夢兒的臉了。
這讓申珏開始感到害怕,他去書房拿了紙筆,在上面寫了些東西,可是當他第二天去拿紙的時候,紙不見了。
他在上面寫了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官職和名字,那張紙不見了,可他現在也想不起來了。
申珏去找仆人,問他有沒有去過書房,仆人搖頭然後往院子裏挂着的衣服那裏指了一下,他指的是溫玉容的衣服。
溫玉容進了書房,他可能看到那張紙了,所以把紙拿走了。他拿走紙,申珏無所謂,可令他真正緊張的是昨日他還記得的人名和官職,他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甚至連師舟父親的名字都想不起。
這種遺忘讓申珏前所無比地感到害怕,因為他體內是有溯回鏡的,溯回鏡能讓他清楚地記得前程往事,即使一些細枝末節會弄混記錯,可沒道理昨天還記得的東西,今天就忘了,更別提他都記不清佟夢兒的臉了。
溫玉容好像在外面找了一份活幹,每天都挺晚才會回來的,但每次回來都會給申珏帶一點小玩意,這次他回來,給申珏帶回來一只小兔子。
那兔子渾身雪白,被關在籠子裏。
溫玉容把兔子放到桌子上,“白天在家裏太悶了吧,今日我在街上看到有人賣兔子,就買了一只回來,你看喜不喜歡?”
申珏站着屋子裏,定定地看了溫玉容一會,才說:“你每天都給我喝什麽藥?”
“治你病的藥。”溫玉容見申珏表情嚴肅,臉上的笑消失了一點,“怎麽這個表情?”
申珏轉開臉,擰着眉,只覺得不對。他前幾世都沒有這種情況,溫玉容一定在撒謊,他喝的藥裏一定有其他東西,可什麽東西都讓他忘記?甚至能抵住溯回鏡的作用?
“怎麽了?”溫玉容走上前,伸手想摸一下申珏的額頭,但還沒碰到,申珏已經迅速地往後退了一步。
“別碰我。”申珏眼裏是肉眼可見的緊張,他盯着溫玉容,整個人如驚弓之鳥。
溫玉容臉上的笑容全部褪去了,但他沒有發火,只是點了點頭,“那我先去沐浴,你先睡吧。”
他出去的時候,不忘把兔子也提了出去。
那只兔子被留了下來,仆人很喜歡那只兔子,每天主動去喂。那兔子除了夜裏關在籠子裏,白日都在院子裏瘋跑,有時候還會跑到申珏的腳旁。
申珏對這兔子沒興趣,掃一眼就撇開了臉。他現在心裏有事,他不想再喝藥,所以他今天把藥全部打翻了,仆人送到第十二次的時候,也放棄了,只是在夜裏溫玉容回來的時候,狠狠地告了申珏一狀。
他說申珏不乖,不肯吃藥,說這樣的話,瘋病是不會好的。仆人堅信申珏有瘋病,沒瘋病的人是不會那麽抗拒吃藥的。
溫玉容聽完告狀後,就去了廚房,他給申珏煎了藥,端進了裏屋。他并沒有摁着申珏給人灌藥,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你不喝的話,那我只能做一些其他事情了。”
……
那一夜,仆人睡着了還被溫玉容喊起來燒水,他迷迷瞪瞪地穿上衣服去廚房燒水,提着水進主屋的時候,聽到了一些很細微聲音。
他不由好奇地看了一眼,就看到申珏趴在床上,蒼白的臉上有不正常的紅霞,此時正伸直了手,好像是想去夠床邊凳子上的空碗。
溫玉容瞧見了,直接拿着藥碗遞給倒完水的仆人,“辛苦了,回去睡吧。”
仆人點點頭,帶着空桶和空碗走了。溫玉容見人走了,便把門反鎖了。他走到床邊,把床上的人抱了起來,一邊不住地摸申珏的頭,一邊溫聲安慰,“沒事了,別生氣,我只是用手幫了你,其他地方都沒碰的。”
申珏聞言,只是咬緊了牙,僵着臉由着溫玉容抱着他去沐浴。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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