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教堂頂層的巨大玫瑰花窗因為年久失修,只剩下了失去彩色玻璃的金屬窗戶框。
菲麗絲坐在離地十幾米的窗臺上，看起來搖搖欲墜。這個位置将教堂大廳盡收眼底，腳下是早就變成了危險品的壞吊燈,在穿堂風中晃來晃去。
最底下是一排排長木椅，雖然因為時間久遠壞了不少,但從上面往下看，它們整齊的像剛擺好的國際象棋一樣,規規矩矩地排列成兩個方陣。
如果是一個恐高症患者，可能看到這個位置就會腿肚子發抖,菲麗絲自由自在地坐在上面，但她既沒有居高臨下地俯視教堂裏的神像,也沒有在這個最佳觀月地點欣賞今晚異常明亮的月亮。
她在看着自己的戒指。
一只黃色的小蝴蝶忽閃着翅膀,撒着熒光黃的鱗粉,從燈戒裏爬出來,緩緩爬到在她的手指尖上，像是剛破繭的真正蝴蝶那樣舒展着雙翅,那雙如同金色朝陽的翅膀随着時間的流逝，展開得越來越大，在慘白的月光下釋放着柔和的黃光。
但那是屬于恐懼的黃光,看起來柔和靓麗，一旦沉迷其中便會将人推進恐懼的深淵。
【視差怪已解鎖，請宿主耐心喂養您的燈獸。】燈戒細心地在小蝴蝶頭頂上标注了‘lv.1’。
“你肯定是搞錯了。”菲麗絲發愁地盯着剛爬出來的，新鮮出爐的小蝴蝶,“資料庫顯示，視差怪不長這個樣。”
屬于視差怪的三維投影從燈戒裏冒出來,浮現在小蝴蝶旁邊。和資料庫裏猙獰的大塊頭對比起來，小蝴蝶看起來無害又可愛。
“而且這家夥是怎麽冒出來的？之前血屠牛出來的時候還有情緒爆發這個條件呢。”她用手指戳着小蝴蝶的翅膀,讓燈獸柔弱無力地從半空中落到她的裙子上。
【是燈獸感受到了恐懼，主動打開了通道。】燈戒面板上彈出小蝴蝶的數據。
【燈獸：視差怪（lv.1）
主動技能：迷幻鱗粉】
菲麗絲看了看面板上的技能，又盯着裙子上的小蝴蝶仔細瞅了瞅，難道它這個樣子是僞裝過的？那最好繼續保持，這個形态可比資料庫裏的順眼多了。
“恐懼來自哭泣天使？”
【不，恐懼來自宿主。】
“不可能，我怎麽會害怕那群石像？就算它們把我傳到史前時代我都不帶怕的。”
菲麗絲捏着蝴蝶翅膀，嘗試着使用燈獸的技能。一堆黃色的粉末從它翅膀底下噴出來，讓人無端聯想到稻草人的恐懼毒氣。緊接着在菲麗絲的控制下，鱗粉中的蝴蝶拉長了八條腿，幾乎瞬間變成了有着毛絨長腿和紅色花紋的大蜘蛛。
就在菲麗絲驚恐地抽回手的時候，教堂的大門被人推開了。那只在地心引力作用下從天而降的大蜘蛛落到半空，被反應過來的菲麗絲收回到戒指裏，險而又險地沒有落到來人的頭上。
第一個走進來的人是博士，差點成為大蜘蛛的受害者。他拿着手電筒照了一圈，還是在蝙蝠俠的提示下才發現坐在天花板上的菲麗絲。
菲麗絲俯視着下面的四人，覺得有些不協調——蝙蝠俠和羅賓是從正門進來的，但走窗戶才符合他們的身份。
“月光公主！”羅斯表現得很熱情，一邊揮手一邊沖她喊，巨大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裏回蕩了好幾遍。
菲麗絲被這一嗓子喊得差點從天花板上掉下來。她兇狠地蹬着羅賓和蝙蝠俠，不确定到底是誰這麽讨厭，把這個該死的稱號傳到八年前。
“很高興見到你，月光公主。我們知道你和蝙蝠俠不幸被哭泣天使送到了這條時間線上，不用擔心，我們是來幫你的，”羅斯的目光在她的蓬蓬裙上多看了一會兒，解釋道，“我是羅斯，這位是——”
“博士。我當然記得，你們是時空旅行者，半年前我們才見過面。”菲麗絲打斷她的話，“別叫我月光公主，你們可以叫我……菲比。”
羅斯愣了愣，仔細打量着她：“抱歉，我們見過嗎？”
“哦，對了，當時我穿的是——”菲麗絲剛想提醒她，猛然想到蝙蝠俠他們還在這裏看着呢，連忙改口，“當時我穿的不是這一套，你們還送給我一個來自未來的飛船蛋糕。”
羅斯皺着眉回憶了好一會兒，求助地看向博士。
“她說的是未來，對于我們而言的未來。你知道的，我們的時間線和他們不一樣。”博士頗為高興，“這很有意思不是嗎，顯然我們未來的關系還不錯。”
“既然人到齊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羅賓開口，“等我們回去後有充足的時間相互介紹。”
“哭泣天使。”蝙蝠俠言簡意赅地提醒他們。
“說的對，走吧公主，我們坐塔迪斯回去——我和你介紹過塔迪斯嗎？”博士右手撫胸，對着她彎腰行了個誇張的紳士古禮。他和羅斯剛從愛德華時代回來。
“沒有。別叫我公主，叫我菲比就好。”
“好吧菲比，你有什麽想要改變的遺憾嗎？”博士像個專業的醫生一樣耐心地詢問，“尤其是八年前這個時間段？”
“……沒有。”菲麗絲沉默了片刻，“放心吧博士，我知道過去是不可以被改變的，不會做多餘的事。”
蝙蝠俠敏銳地觀察到了她剛才可疑的沉默，眯了眯眼睛，什麽都沒說。
“那就奇怪了，難道哭泣天使傳錯了時間嗎？”羅斯疑惑地問，轉頭為菲麗絲解釋：“我們懷疑有一群哭泣天使埋伏在這裏，或者是這個時間段的某個地方，它們把你們傳送過來就是希望你們制造悖論給它們提供能量，但它們現在消失了。”
“有傳錯的可能性，傳送一個強大的燈俠對它們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越強大的人改變時間線的可能性越高，它們肯定是為了豐富的回報。”博士在前面帶路。
這個外星種族僞裝成人類的形象，讓三個超級英雄聽話地跟着他走了正門離開。
“那如果它們對這個時間線的我們動手怎麽辦？”羅賓緊張地問。
“那事情就麻煩了，正常情況下它們不會這麽做，因為過去的你消失了，未來的你也會不複存在，那麽為你而來的天使也會被時間抹去，所以它們更希望你們改變別人的過去，而不是抹殺自己。”
羅斯看向突然停下腳步的菲麗絲：“怎麽了？”
“……沒什麽，”菲麗絲回頭看了一眼教堂裏的雕像，青銅聖母像低眉垂目的抱着懷裏的聖嬰，沒有變成哭泣天使朝他們撲來。“我覺得，要不是遇上了哭泣天使，這趟穿越時空之旅還是挺不錯的。”
黃色的小蝴蝶從她的燈戒裏面飛出來，拍打着翅膀冒着黃光在前面引路，模樣比之前大了一圈。
“當然，我和我的同伴對此深有體會。”
很快，幾人來到了巷子深處的藍色電話亭旁邊。黃色的小蝴蝶功成身退，飛到上空的樹梢裏消失不見。
博士掏出鑰匙，打開塔迪斯的大門。
“進來吧諸位，你們肯定會大吃一驚的，這可是全宇宙中最神秘最奇妙的時間機器——”
電話亭裏面透着明亮溫暖的黃色燈光，同樣是黃色，但和黃燈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一行人陸陸續續地鑽進狹小的電話亭裏，菲麗絲在後面耽誤了片刻，最後一個進去，随手關上了門。
外面看起來是個電話亭的塔迪斯裏面卻十分寬敞，完全可以媲美複式別墅。就算是已經來過一次的羅賓，看到面前的場景，也依然被震撼得在原地愣了幾秒。
第一層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座十分複雜，看起來頗具蒸汽時代的審美，核反應堆一樣的大型機器，一條條管子和電線藤蔓一般盤繞在機器下面，像是汲取力量的根系。
六邊形操控面板上排着各種各樣的按鈕和顯示面板，機器頂部安着三圈不同樣式，指向不同時間的鐘表，有些指針在瘋狂旋轉，而另一些幾乎停滞在上面，似乎和國際酒店大廳的時鐘有同樣的作用。
第二層有着好幾道不知道通向哪裏的門，羅斯在菲麗絲旁邊熱情地介紹着，哪扇門是更衣室，哪扇門是有熱水的盥洗室，哪裏是可以使用的客房，哪裏可以喝到十八世紀最正統的英國紅茶……
菲麗絲臉上挂着微笑，沉默地站在門口，沒有回應她。
博士一邊撥弄面板上的操作按鈕，一邊招呼他們随便坐，随着他猛地拉起操作杆，塔迪斯狠狠震動了一下，發出沉重的轟隆聲。
“回去要多久？”蝙蝠俠看了一圈，低聲問羅賓。
“應該不會太久，我們來的時候就——”提姆還沒說完，塔迪斯又猛烈地震動了兩下，嘎吱一聲安靜下來。
操作臺上的博士愣了片刻，下意識地敲了敲操作臺，又仔細打量了一遍操作面板：“……好吧，我們已經到地方了。”
“這麽快？”提姆震驚地看向他，他記得他們來的時候這臺穿越機還運行了半分鐘呢，現在應該是剛起步才對。
“塔迪斯好像吸收了什麽能量，速度快了一點。”博士看着反應堆裏明顯運行速度快了幾分的機器，感應到了塔迪斯的喜悅。“總之，歡迎回到你們的世界。”
五分鐘後，博士和羅斯坐在操作臺旁邊，面面相觑。
乘客們已經下車了，但司機和售票員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羅斯，”博士托着下巴思考着，臉上有些迷茫，“幫我回憶一下親愛的，我是不是忘了什麽？”
“沒有吧？我們應該沒把什麽東西落下。”羅斯也是一副困惑的樣子，一頭燦爛順滑的金發被她抓得翹出來幾根毛。“但我也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這一次是不是過于順利了？”
“是挺順利的，就連塔迪斯也沒有出問題。”博士皺緊眉頭。
“就是這個問題。以前我們都是在旅行的過程中發現驚天陰謀，經歷生死危機，最後拯救世界——我不是想炫耀什麽，但幾乎每一次我們的旅行都得遇上點麻煩，每一次。”羅斯嘆了口氣，“這次最大的麻煩，哭泣天使居然消失了，或許是因為這次我們遇上了燈俠和地球義警？”
“雖然他們也總是吸引麻煩，但這次他們收拾哭泣天使做的很幹淨。”博士站起來伸個懶腰，恢複活力，“趁着現在運氣好，我想我們可以去參加一場華麗的宴會放松一下。月光公主給了我靈感，我們去路易十六時期的凡爾賽宮怎麽樣？那個時期極盡奢華，他的瑪麗皇後日日笙歌和貴族們縱情享樂……”
“那個問‘為什麽貧民不吃蛋糕’的皇後？你想看他們被砍頭？”羅斯興致勃勃。
“不，我們去大革命之前的巴黎，說不定我們還能在宴會上碰到莫紮特。順便，瑪麗沒說過那句話。”博士調整好時間坐标，拉下操縱杆。
塔迪斯顫抖着上了路，五秒後咔噠一聲，室內的燈光閃了閃，暗淡下來，只剩下操作臺的容器內散發着明亮的黃光。
“不！塔迪斯？別這樣美人，我剛誇過你！”博士郁悶地敲了敲操作臺，“讓我看看你又把我送到哪了？”
羅斯被突然的震動摔在沙發上：“發生了什麽？我們被襲擊了嗎？”
“是塔迪斯，她有自己的想法，”博士叉腰，“她罷工了，現在我們又回到了八年前——不過不是哥譚，是紐約。羅斯，外面天氣怎麽樣？”
羅斯飛快跳起來，跑去打開門：“陰雨天，雲裏藏着雷。”
“是時空能量的具現化。”博士撇着嘴，扯了扯脖子上的領結，“就知道沒這麽簡單。”
。
八年後，哥譚。
深藍色的電話亭嚎叫了幾聲，在一陣風中消失于小巷中央。
微風吹動了蝙蝠俠和羅賓的披風，兩人盯着那塊空地看了好一會兒。電話亭消失的一點痕跡都沒有，仿佛他們剛才穿越時間的經歷是一場夢。
羅賓深深地嘆了口氣，心中感慨着宇宙的廣闊，還是見識的太少了。
他轉身看向站在旁邊的月光公主：“謝謝你菲比，要不是今晚有你幫忙，我們得對付更多的哭泣天使。”
月光公主安靜地微笑，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合作愉快。現在實在太晚了，我們得去夜巡，明天晚上你有空嗎？我想我們可以探讨一下，”他往蝙蝠俠那邊看了一眼，得到他同意的點頭後，接着說，“探讨一下今後合作的事項。”
月光公主安靜地微笑，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羅賓有些奇怪：“如果明晚沒空的話，我們也可以改時間……”
月光公主安靜地微笑，嘴角的弧度都不帶變的。
“……菲比？你在聽嗎？”異常現象讓兩個義警提高了警惕，羅賓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毫無反應。
“菲比？月光公主？”羅賓繞着她走了一圈，不理解為什麽她一路上好好的，回來後突然就不動了，就像突然被石化一樣。
“她剛才還跟着我們一起出來的——等等，Ｂ，你看她是不是沒有呼吸了？”
蝙蝠俠快步走過來，把手指放在她鼻子底下感受了片刻，抿緊嘴唇。雖然沒和月光公主近距離接觸過，但他很确定之前她是有呼吸有心跳的正常人，難道是哭泣天使的襲擊？
想到這裏，他飛快轉身環顧四周，提高警惕的同時指揮羅賓：“看看她還有沒有意識，盡力搶救。”
“但她還戴着面具。”
“事急從權。”保住命比保住身份更重要。蝙蝠俠掃視一圈，還沒有發現任何雕像的蹤跡。
在不清楚是否受傷的情況下，羅賓沒有沖動地将月光公主放倒，他掏出強光手電，祈禱月光公主的瞳孔還沒散。
他的手在那張面具上猶豫片刻，又快又準地揭開了面具。
“啊！”
一聲慘叫讓蝙蝠俠快速回頭，借着手電的光，他看到了月光公主的全貌。
白皙的臉頰，紅潤的嘴唇，精致的鼻子，只憑借下半張臉哥譚媒體就能把美人的名號安在她頭上。但現在真面目公布出來，一對碩大的橢圓形黑色複眼占據了三分之二的臉，凸成一個半球形，像墨鏡一樣扣在臉上，位置正好在面具的覆蓋範圍之內。
在燈光的照射下，複眼中密密麻麻的小眼還反射着鱗片似的光，這場面足以讓一個密集恐懼症患者哀嚎着沖進阿卡姆療養院，再搭配着下半張人臉和屬于人類的身體，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羅賓只叫了一聲實屬不易。
似乎是聽到羅賓的叫聲，月光公主的臉微微朝他的方向轉動。
“我覺得，她應該不用搶救了。”
羅賓顫抖着手，将面具重新按到月光公主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