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高高興興道:“好啊!”
既吃光了鳳的冥火, 又讓鳳落不着好。完全沒發覺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梧桐,深感這波不虧,拉着謝生就要開溜。
鳳阻攔道:“稍等,若是沒吃夠,我還有冥火。”
梧桐從小就喜歡稀奇古怪的吃食,對着傳說中的冥火念念不忘。為了勾住梧桐,鳳費勁心思找來不少冥火, 就差那麽一個機會。
可巧,這機會被謝生送到眼前。鳳哪會這麽輕易地放過。
梧桐果然面露遲疑。他看看空空如也的陶瓷盆,又瞄瞄已經站起來的謝生, 感覺自己在白月光與朱砂痣裏做抉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謝生道:“我該走了,梧桐你呢?”
鳳就是頂着季青臨名字的障眼迷霧, 他不該再浪費時間——再待下去,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梧桐依依不舍道:“那走吧。”
雖然很想再占便宜吃冥火, 但他可不想和鳳獨處一室,那畫面怎麽想都奇怪。
大概是看出梧桐這微妙的心思,鳳轉身端出冥火,一把塞梧桐懷裏, 大方道:“送給扶桑的,你拿着。”
梧桐喜不自禁:“好好好,扶桑我替你拿着。”
謝生無奈地道謝,他都沒怎麽吃, 還打着送給他的旗號,借花獻佛也就梧桐看不出來吧。
回去路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謝生是扶桑樹,雨滴剛一落上發絲就被吸收,一路走來纖塵未染。梧桐這個鳳凰渾身冒着火,雨絲更是還未近身就被蒸發。
不過裝冥火的陶瓷盆沒蓋子,梧桐小心翼翼地拿衣袖護着冥火,被謝生提醒道:“你拿火球護住不行嗎?”
冥火太過少有,不知雨水能不能澆滅,可雨水肯定澆不熄鳳火。
梧桐苦兮兮道:“我怕串味。”
“……”謝生問道:“要不我拿着?”
梧桐猶猶豫豫,好奇地問:“扶桑你喜歡吃這個嗎?”
謝生誠實地搖頭:“我不怎麽愛吃,都送給你罷。”
梧桐像只護食的松鼠崽子,美滋滋道:“那……就讓我抱着吧。自己的食,自己抱一路走回來更香甜。”
謝生笑笑,不由掐一把梧桐的臉。
這孩子可真甜。
兩人緊趕慢趕,終于返回梧桐的洞府。
梧桐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大咧咧道:“小朱鹮快出來,我請你吃冥火呀。”
黑暗被耀眼奪目的火球驅散,洞府卻空落落地不見朱鹮。
謝生疑惑:“朱鹮?”
地上有淩亂的鳳羽和滾動的火球,亂糟糟的不像樣,朱鹮卻不知跑去了哪裏不見蹤影。
來來回回找上一圈,謝生也沒發現朱鹮的影子。梧桐倒是毫不擔憂,一口一簇冥火吃得極為陶醉。
“別擔心啦,”梧桐道,“朱鹮可能是火球吃多了出去吐啦。”
謝生:“吐火……不會把外面的山林給燒掉嗎?“
若真是吐火,應該很容易就被發現吧?
梧桐解釋道:“吐出來的火是可控的,不會燒東西。你知道牛羊的反刍嗎?對鳳凰來說,我們吐火就跟反刍一樣,吃多了就吐,最後把吐出來的火都吃掉,全都消化就好啦。”
謝生道:“朱鹮也和你們一樣嗎?”
“大差不差吧……”梧桐一知半解地攤手,把所剩不多的冥火收起來,“這些就給朱鹮留着。”
謝生頗有些無奈,化出一條扶桑樹的根須來,從那一團亂的地下出發,順着殘留的溫度往外延伸。
飛速生長的根須左一拐右一晃,完美再現朱鹮腳印的走向。
從地上,洞壁,以及空中殘餘的餘溫來看,朱鹮在洞裏繞圈奔跑,卻處處撞牆。他扇翅膀起飛,又似乎不住地磕頭。最後他猶猶豫豫到了洞門口。
朱鹮無數次邁出爪子,又無數次收回來,等根須幾乎能繞成一個毛線團的時候,朱鹮下定決心踏了出去。
樹根在廣闊的洞外蔓延,劃過空氣,躍過溪流,最後終于在另一處洞府停住。
謝生觀察着,隐隐覺得那輪廓有些熟悉。可細雨蒙蒙,他又看不真切。
梧桐問道:“找到他了麽,一會兒冥火就不新鮮啦,得趕緊吃!”
謝生道:“找到了,我去帶他回來。”
梧桐乖巧道:“那我們快走啊?”
謝生道:“我一個人去就好。”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單純找鳥那麽簡單的事,梧桐不适合參與。
梧桐掙紮一番,最後被謝生以守護冥火為由留下。
……
輪廓熟悉的山洞竟然是翩翩和羅子浮的。
謝生不由皺眉,他一路飛來,掠過那些熟悉的花草樹木,給他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果然,山洞裏住着羅子浮不說,還傳來陣陣鳥鳴尖叫。朱鹮一向低聲細語,從沒叫得那麽大聲過。
謝生隐匿身形闖進去。
他赫然發現山洞裏面,非常難得地生着火,熬着湯。一向吃什麽就用樹葉變什麽的羅子浮竟然做起了飯。
清澈的湯中蔥姜蒜末一個不少,氣味濃烈又嗆鼻。羅子浮還往裏面滴着酒。
……這是為煮肉做準備除腥?
謝生往地上看,果然找一只被繩子束縛的大鳥,正是他找不到的朱鹮。
朱鹮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随意地吐了個火球,向謝生打了個招呼。
區區凡人看不見,朱鹮還是可以的。
火球骨碌骨碌滾地滾進柴火堆,溫度一下子更熱,白湯也咕嚕嚕地吐着泡泡。
謝生:“……”
這傻朱鹮知不知道自己是要被下鍋的?
這時,羅子浮提起朱鹮的繩子,罪惡的手摸上朱鹮羽毛,使勁那麽一扯。
可惜羽毛是拔下來了,這羽毛上還帶着跳動的小火苗。
羅子浮一下子就被高溫燙傷,手背灼熱一片,蹿出來不少小水泡。
羅子浮:“……”
他不信邪,忍着痛想再拔一根,這次還沒用力,手指尖的羽毛就變成熊熊燃燒的小火苗,直接給羅子浮的掌心燙出一連串的水泡。
羅子浮驚訝地看向朱鹮,朱鹮不客氣地朝羅子浮的臉噴火。火光直刺眼睛,逼得羅子浮連連後退,淚流滿面。
他總算意識到自己惹不起朱鹮,驚恐地把綁着的鳥扔出洞外。
朱鹮在空中化作一小團火,展翅飛向謝生懷抱。
謝生接住,樂不可支。
朱鹮歡樂地鳴叫一聲,而謝生竟然發現自己能聽懂。
朱鹮道:“羅子浮好蠢哈哈哈哈!”
謝生抱着朱鹮走出洞,才問道:“怎麽回事,你為什麽到這裏來,還被五花大綁?”
朱鹮道:“我吃火球吃多了,來找翩翩仙子幫忙吸收……”
事情的确和梧桐猜的很一樣。
朱鹮吃太多火球,納入太多靈力,一時吸收不了幾乎暴走,走着走着,自然來到這片能使人祥和下來的地方——正是翩翩的洞府。
可惜翩翩正巧去看花城娘子家的新生兒,竟不在此處。
被撐到難受的朱鹮無視羅子浮,找了個地方趴着休息,吐吐火球,再吸收吸收。
一不小心,他就在這份舒适中熟睡過去。
再醒來時,朱鹮發現他不僅解決了自己的靈氣問題,還能解決一個人的飽腹問題——羅子浮的。
羅子浮日常飲食全靠翩翩剪樹葉。樹葉大戶扶桑樹謝生離開後,羅子浮的飲食就愈來愈單調。他觀察朱鹮許久,發現這只莫名其妙的大鳥不僅是把自己啄進水的那只,還很肥碩。
看着就很美味,不論炖湯還是烤肉。
羅子浮餓從心生,小心地試探一番後,發現朱鹮睡得香甜,根本吵不醒。
他當機立斷,找來粗繩将朱鹮死死綁住。
睡得正美的朱鹮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無所謂地合上。
羅子浮大喜,覺得朱鹮放棄掙紮選擇投降,興沖沖地搭鍋放柴,借着朱鹮吐的火球生了火,美滋滋地等水燒開。
然後就是謝生所看到的。
沒腦子的羅子浮根本沒去想,會吐火球的朱鹮戰鬥力有多麽驚人。
朱鹮吐吐火就能燒掉繩子,只是覺得和羅子浮抵抗,會浪費自己睡覺時間才沒做。
只是謝生來了就尴尬了,他這麽一只英明神武、威風凜凜的朱鹮,竟然被一個弱雞凡人五花大綁,說出來簡直有辱他威名!
朱鹮立刻開展報複,先用尖叫刺痛羅子浮的耳朵,再以烈火灼燒羅子浮的雙手。
幹脆利落地解決羅子浮後,朱鹮馬不停蹄地沖向謝生懷抱,并不忘嘲笑一番羅子浮的蠢,借此表明自己還是很聰明的。
謝生苦笑不得,捏捏朱鹮的嗉囊,果然覺得撐得更大了些,關心地又問一句:“你吞這麽多火,還要多久才能消化?”
之前那時候,翩翩就說大概要百年,現在這鳥繼續瘋狂吃吃吃,全消化豈不是要翻個倍?
朱鹮欲言又止,張張嘴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謝生道:“那就不管了,我們換個問題吧……”
朱鹮見謝生吞吞吐吐,似乎在思考什麽,好奇道:“什麽問題?”
謝生道:“你認識季青臨嗎?”
靠季青臨這個名字認人大概是用不上了,可他還能借此試探一番。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朱鹮嘴裏不是那個鳳凰季青臨。
朱鹮搖搖頭,不解道:“不認識,那人是誰?”
謝生猶豫一瞬,斟酌着開口:“……我喜歡的人。”
朱鹮震驚:“诶诶诶?!”
謝生:“你叫什麽名字?”
朱鹮思索半晌,一臉認真:“季青臨。”
謝生:“……我問你的名字。”
朱鹮的鳥臉格外嚴肅:“我沒有名字,可能是忘記了,也可能是一開始就沒有,但我喜歡你,你喜歡季青臨,那我肯定就叫季青臨。”
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