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四月一日還沒有起床嗎？”
“噓——小聲點, 費佳說四月一日昨晚很晚才睡。”
是孩子的聲音，話裏充滿了溫柔，和夏目貴志在親戚家生活時認識的孩子尖銳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該起床了吧。
夏目貴志長睫輕顫, 緊閉的眼睑卻不聽大腦的命令，身體反而鑽到某個溫暖的懷抱裏。
欸？懷抱？
夏目貴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具非常纖細的身體，側對着自己，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睡衣大開露出美麗的鎖骨。皮膚是冷白色的, 骨感十足的鎖骨就像展翅欲飛的白鳥羽翼。
他微微擡頭，便看到了男人的臉。
是四月一日。
清秀白皙的臉, 因為側躺着而被枕頭壓出了些許紅潤, 一雙漂亮的眼睛下有不易察覺的陰影, 是沒有休息好嗎？
“早上好啊，貴志。”
正在夏目貴志思忖間，便聽到了四月一日略沙啞的聲音。
異色的雙瞳, 一金一藍, 稍縱即逝, 很快又恢複成正常的天藍色。
“早上好，四月一日。”他的臉悄悄紅了起來。
“已經是早上了嗎？我差不多該準備早餐了。”四月一日一邊說着，一邊掀起被子準備起床, 夏目貴志突然想起了什麽, 剛要開口, 一道洋溢着滿滿活力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緊接着, 聲音的主人像是一枚小炮仗撲到床上, 一把環住四月一日的脖子，“早上好呀, 四月一日！今天你可是起得最晚哦！”
五條悟的力氣很大，直接把還沒有坐穩的四月一日壓到床上，徑直坐在他腿上，柔軟的銀發垂下來，蒼藍色的眼睛明亮極了，“糜回來了，費佳現在的精神很好哦。”
四月一日被性格直接的銀發男孩一系列的動作唬住，又不敢随便動，生怕一不小心就讓五條悟掉到床下。
威廉無奈扶額：“悟，你先下來，讓四月一日起床。”
“哎，抱歉抱歉，興奮過頭了，難得看到會睡懶覺的四月一日，我這就起來。”五條悟讓開身，一眼便看到了睡在四月一日身邊的夏目貴志。
一雙明媚的蒼天之瞳瞬間好奇地看着他自己。
夏目貴志：“……”
“四月一日！”五條悟瞪大了雙眸，轉而看着四月一日，“你居然背着我睡了別的男人！你難道不愛我們了嗎？”
夏目貴志：“……”
“你這話又是從哪裏學來的？”四月一日坐起身，忍不住捏捏五條悟軟嫩的臉蛋，“再說這種話，就罰你三天沒有甜點吃。”
“唔唔唔（不可以）！”五條悟大聲抗議。
＊＊＊
四月一日在廚房準備早餐。
客廳裏五條悟像一只尋到了新的樂趣的貓咪，正圍在夏目貴志的身邊，滿是好奇地看他。
夏目貴志沒有見過如此熱情的孩子，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生怕惹到眼前的銀發孩子。
“我是五條悟，叫我悟就好啦。”男孩大方地伸出手，“你叫什麽名字？”
“貴志，夏目貴志。”夏目貴志連忙握住五條悟的手，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感受到別人的好意，即便對方只是一個孩子。
“你看上去比我大好多，那我叫你貴志哥哥好啦。”五條悟露出一個幹淨的笑容，拉過身邊的威廉，介紹道：“這是威廉哦，一個很喜歡操心的人。”
“也不想想是因為誰？”威廉瞪了傻笑的五條悟一眼，看向夏目貴志伸出手：“你好，我是威廉。”
夏目貴志又連忙握住威廉的手，“我是夏目貴志。”
“在店裏不需要局促，做自己就好了。”威廉盯着夏目貴志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紅瑪瑙般的眼睛閃過一絲心疼，像是看穿了夏目貴志的不安，安慰道：“大家都是很好的人，這裏也很安全，不需要擔心那些會進來。”
夏目貴志心中一凜，詫異地看威廉，嘴唇微啓，想說些什麽又開不了口。
他害怕自己一旦說出口，眼前幾人的視線就會發生改變，轉而用像看騙子一樣的眼光看待自己。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獨屬于女孩的清脆聲音，夏目貴志循聲望去，兩名端着食物的女孩和四月一日走了進來。
早餐看起來非常美味。
夏目貴志還觀察到每一個人的飲料都不一樣。五條悟的是粉色的草莓牛奶，威廉的則是一杯紅茶，自己是牛奶。
“不知道貴志喜歡喝什麽飲料，今天先喝牛奶好不好？”四月一日解釋道：“先喝牛奶補充一些營養，等調養好身體了再給你準備你喜歡的，好嗎？”
夏目貴志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四月一日的意思。
“什麽？貴志哥哥也要留在店裏嗎？”五條悟震驚道，問出了夏目貴志的疑惑。
“這個問題嘛，要看貴志哦，我沒權替貴志做出選擇。”四月一日笑了笑。
五條悟噠噠噠跑到夏目貴志面前，看着他：“你難道要離開嗎？”
面對過于熱情的五條悟，夏目貴志有些招架不住，離不離開并不是他能做出的決定啊。
威廉起身，一把拉住五條悟，“悟，你太直接了，讓貴志哥哥思考一下吧。”
“貴志哥哥能夠進到店裏，是有願望的吧？”五條悟說：“貴志哥哥的願望是什麽？只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四月一日就能幫你實現哦。”
幾乎和糜一模一樣的話，夏目貴志想，難道四月一日真的能實現他的願望嗎？
“好了，先吃早餐吧。貴志想不想留下來是貴志的決定，悟可不許幹擾貴志。”四月一日叮囑道：“随意幹擾別人的決定很容易給自己的未來産生因果聯系。”
五條悟脆脆地應了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起早餐。
吃完早餐沒多久，小羽來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清新的白色連衣裙，裙身素雅，裙擺繡了幾朵漂亮的薔薇花，青色的葉子像藤蔓一樣纏繞在花的周邊，長長的卷發有一半被盤起來，剩下的垂落到腰部，整個人顯得溫婉又美麗。
“早上好，君尋，靜今天早上還有課，沒辦法來，我可以代替他嗎？”
“小羽早上好，這個沒關系的，今天孩子們就拜托你了。”四月一日笑道，揉了揉夏目貴志的腦袋。
“我們要出去嗎？”五條悟抱住四月一日的腿，巴巴地問道。
“嗯，你們兩個要保護好小羽阿姨哦。”四月一日垂眸揉揉他的銀發，“還有貴志，也交給你和威廉了。”
“沒問題，抱在我們身上吧，我可是最強的！”五條悟揮舞着自己的小拳頭，笑得張揚。
“去的時候，先去一趟理發店，貴志的頭發有點長了，等回來的時候再買幾套衣服。”四月一日将錢遞給小羽，“孩子們便拜托你了。”
夏目貴志很想問，為什麽四月一日會是一副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的樣子？而且，剛剛不是才和五條悟說不要幹擾別人的決定嗎？為什麽四月一日話裏話外都是自己會留下來的肯定？
最重要的是，在店裏遇到的人都溫柔到讓他害怕。
包括眼前才見到的小羽阿姨。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受得起？
他一定是在做夢吧？
等夢醒了什麽都會消失了……
小羽走到夏目貴志的身邊，躬下身平視貴志的貓瞳，定定地看了半響，溫和道：“貴志你好，我是小羽阿姨。你的眼睛很漂亮。”
夏目貴志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小羽，“我不想要。”
他的眼睛和別人的眼睛是不一樣的，能夠看到妖怪的眼睛不僅給自己，也給別人帶來了很多麻煩。
如果可以選擇，他不想看到妖怪。
“因為能夠看到那些東西嗎？”一道溫暖的懷抱從他背後抱住了他，淺淺的草木味在他的鼻翼間萦繞，“在遇到我們之前，也許你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已經發生了改變。”
“君尋，這個孩子也能？”小羽遲疑着。
“嗯，和我們一樣。”四月一日溫柔地看意識到什麽，貓瞳慢慢瞪大的夏目貴志，“凡事都有兩面性，能夠看到妖怪一定會帶來很多困擾，你看到了不好的一面，卻忽視了好的一面。不過這種事情不必着急，等你以後便會知道了。”
接着，他摘下眼鏡，露出了一雙一金一藍的異色雙眸，毫無隐瞞地展露在夏目貴志面前，“我也能看到妖怪，所以，貴志你并不是一個人，知道嗎？”
你不是一個人。
眼淚不自覺就從臉上滑落，可夏目貴志已經不在意了。
他将臉埋入四月一日的懷抱裏，溫暖的懷抱，接納了他的哭泣。
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從懷裏傳出，就連活潑的五條悟也安靜下來，留給夏目貴志發洩的空間。
四月一日伸開手，回抱住哭得厲害的大男孩，“哭吧，把委屈哭出來就好，你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不再需要孤單。”
将受過的委屈盡情發洩出來，不再需要忍受鄙夷嫌棄的眼神，不需要一個人獨自舔舐傷口……
四月一日垂眸，看着哭泣的夏目貴志，恍惚間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