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林姝,等胡佩一走,也沒心思學習了,被自家娘親大人勾起的“傷心事”平不了,心裏亂糟糟的靠在病床上東想西想,最後想到少年還有可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心口就一陣絞痛,不知不覺哭了起來。
門口傳來咔嚓的開門聲,林姝驚醒,慌忙擡手擦眼淚。
少年走進來,看到她潮濕的眼睫和臉上明顯哭過的狼狽,急問:“怎麽了?手臂痛嗎?”
女孩眼角又浸出一點潮濕:“有點。”
少年回頭看王景逸:“怎麽回事?”
王景逸聳肩:“正常,這個藥的臨床反應就是這樣,少了些鎮痛的成分,更有助于恢複,小姑娘太嬌氣了。再說了,小孩子長太快還有生長痛呢,何況斷骨重續,你別一驚一乍大驚小怪的,顯得沒見識。”
少年瞪他一眼:“出去!”
王景逸麻溜的一個轉身,毫不拖泥帶水,出門的時候幾乎帶起一陣風來。
房門咔嚓一聲合上。
少年走到女孩床邊,坐到床沿,抽了紙巾給她揩幹眼角的潮濕:“忍一下,這個藥效好,沒什麽副作用。”
女孩半仰着小腦袋乖巧點頭:“嗯。”
少年傾身,小心的避開她的右臂,伸手将她攬進懷裏輕輕抱了抱,還在她背上安撫的拍了拍:“乖,再堅持一星期咱們就出院了。”
林姝驚訝的睜着大眼睛:“為什麽要……抱我?”
少年保持着那個姿勢,在她耳邊輕聲道:“早就想抱了,之前一直沒機會,算是給你的獎勵,獎勵你那麽堅強、樂于助人。”
林姝:“……”今日的少年有古怪!事實上,自打入院以來,少年便開始古怪了,最明顯就是對她溫柔了很多。
葉碩抱了她至少一分鐘才放開。
這些日子,他早就想好好抱抱她了,奈何她身邊終日有人繞着,剛開始的時候,她的姑姑姑父和溫暖溫涼輪番守候,她媽媽回來更是片刻不離,周末又有以劉知為首的同學們前來探望,所以才一直不得機會。
好在,他還能借口給她補課,天天見上一面,知道她的最新情況,不然他得瘋!
今日這一抱,終于些許圓滿。
坐回床邊,女孩納納地看着他,半晌後小心翼翼的問:“那個……唐佳人呢?她頭上的傷好了嗎?好久沒看到她了。”
林姝本不想問他的,可上次劉知來看她的時候她問過,結果劉知說不知道,她住院幾天後,唐佳人就沒再來學校了,誰都不知道她什麽情況,再加上他剛剛的舉動有些奇怪,便刻意提了出來,私以為能提醒他已經是個有女朋友的人了,該注意分寸。
少年一邊神色自若的拿起旁邊桌子上的蘋果削皮,一邊回答她:“被他爸派人接回去了。”
他果然知道,他不是一向少管閑事的嗎?卻這麽清楚唐佳人是被她爸派人接回去的。
傷心!
女孩蔫兒蔫兒的拿起枕邊的書。
少年将削好皮的蘋果放進桌上的小碗裏,起身倒了些水,絞帕子上前拿過她左手擦拭,末了将蘋果塞她手裏:“吃。”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似乎做了千百遍的熟練又自然。
林姝很忐忑。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她可能接受?
發現他和唐佳人戀愛之後,林姝曾告訴自己,要同唐佳人公平競争,可現在這情況,似乎很不公平呢,唐佳人被家裏人逮回去了,她卻正好住院,這不赤。裸。裸。的乘人之危嗎?
“幹嘛呢還不吃?”少年見她神游天外,放下水果刀喊她。
林姝回神,拿起蘋果下意識的咬了一口,挺甜!
她咔嚓咔嚓啃着蘋果,想着該怎麽開口提醒少年他自己已經是個有女朋友的人,該同自己保持距離,別勾。引自己犯錯。
忽見少年看着自己笑了。
春風化雨般一個輕笑,眼神那麽溫柔,唇角那抹弧度在臉上蕩起漣漪,似蕩在她心湖上,越擴越大,直蕩得她四肢百骸都旋起微瀾一般,旋得她斷骨頭都忘了疼痛。
“你笑了!”她将咬了一半的蘋果重新放開,舉着那個留了深深牙印的蘋果傻乎乎的看向少年。
少年微愣:“老子不能笑嗎?”
女孩忙點頭:“能,能,你笑起來很好看。”
他盯着她手裏的蘋果:“好吃嗎?”
女孩點頭:“很甜。”
他說:“我嘗嘗。”然後,傾身将那排牙印咬去,點頭:“果然。”
林姝:“……”他好像不是葉碩?
雖然葉碩偶爾也會做出些讓她誤會的小動作,但臉上的表情絕對是冷冰冰的,不會這樣……笑眼溫柔!
少年擡手在她發心揉了揉:“趕緊好起來,出了院我跟你說個事。”
女孩呆呆的點頭。
少年又笑了一下:“快吃,吃完上課。”
女孩再次呆呆點頭,然後咔嚓咔嚓抱着蘋果像個松鼠似的一直啃一直啃……
少年拿起陪護椅上的書包,從裏面翻出需要補課的科目做準備工作。
等女孩啃完蘋果,他又搓了帕子給她擦手,然後将小桌子搬到跟她病床上的小桌板齊平,開始補課。
中途,王景逸來過一趟,給林姝把今日份的藥放上,又問了些細節,然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胡佩拎着晚飯到病房的時候,只看到那個矜貴的少年很認真的在給女兒講課,而自家那沒出息的閨女歪着腦袋盯着人家瞧!
之前不知道沒注意,一旦知道了,胡佩才發現,這些日子,自家閨女似乎一直是這麽個狀态!
這還了得!
她将飯盒放到小桌子上,故意大聲的打斷兩人:“先吃飯吧,吃完再上課。”說完,刻意補了一句:“那個,葉碩啊,阿姨不知道你這麽早來,沒準備你的飯,實在對不住,要不你……”
葉碩收起課本,起身:“沒事,我出去随便吃點就好。”
說完,徑直出門走了。
葉碩一走,林姝就沖胡佩急了:“媽媽你幹嘛呀?葉碩惹你了嗎?”
胡佩将飯盒裏的飯菜一樣一樣端出來,放上勺子遞到林姝面前,讓她用左手舀飯吃,口中不樂意道:“他是沒惹我,但他惹我閨女了!”
林姝噘嘴:“人家怎麽惹我了?你這樣他要是生氣了,我的功課怎麽辦?難不成要我休學嗎?”
胡佩被噎了一下,擡手敲她腦袋:“怎麽惹你?你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你說怎麽惹你的?”
林姝幹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喜歡他怎麽了?我犯法了嗎?”
胡佩詫異的看着她:“小姝,你以前挺老實一孩子,怎麽現在這麽放得開了?你喜歡他是不犯。法,可你還小呢,就算你們相互喜歡也結不了婚,法律不讓未成年結婚你不知道嗎?”
小姑娘一仰脖子:“我不會長大的嗎?你以為我還是幾年前那個小姑娘嗎?我現在有喜歡的人你覺得不合适,等将來我找不到喜歡的了,你又不放心,不矛盾嗎?再說了,如果我們相互喜歡,也不是非要現在就結婚啊,我們不知道過幾年達到法定年齡再結婚嗎?”
上輩子被催婚了多少次她可記憶猶新呢。
胡佩驚呆了:“……”
這些年相處得少了,女兒果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本分膽小又內斂的小姑娘了,這架勢,是要給她整一出早戀不成?堅決不行!
這麽想着,胡佩有些心慌,正準備好好引導教育一番,結果自己這邊還沒起範兒呢,小姑娘叫她一聲媽媽先哭開了。
“我還沒說什麽呢?怎麽就哭起來了?”胡佩被她徹底整懵了。
小姑娘挂着兩行淚,伸着左手:“媽媽抱抱~”
胡佩看她哭得傷心,心都快碎了,哪裏還想得起教訓的話,走過去将她攬進懷裏安慰:“小姝乖,媽媽在這兒呢。”
林姝心裏苦啊!
重生一回,獨自背着那份痛,誰都不能說,一個人苦苦煎熬,對未來既期待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這一世能不能得一份圓滿,萬一自己救不回心裏深愛的那個人,她是否還能承受一回?
她将小臉貼在胡佩懷裏,哭唧唧:“媽媽,我就是喜歡他怎麽辦?我也不想喜歡他,太痛苦了,但我做不到怎麽辦?”
胡佩着實被吓得不輕:“你這孩子,才對多大點啊,說的這叫什麽話?喜歡一個人心裏該是美好愉快的,怎麽就痛苦了,這份喜歡要是真讓你覺得痛苦,那就不叫喜歡,那是遭罪!媽媽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媽媽都懂,你可別犯傻知道嗎?”
小姑娘眼淚流的嘩嘩的:“媽媽你不懂,真的很痛苦,很痛苦啊……”
胡佩哪知道女兒心裏喜歡的那個少年曾從她生命裏消失?自然理解不了。但看小姑娘眼裏那哀傷着實不假,都有些六神無主了。
在女兒成長的路上缺席了六七年的母親,如今還真不知該如何開導安慰了,只能幹癟的安慰幾句:“沒事,慢慢會好的,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喜歡都能得到回應的,這是每個人成長路上都會經歷的,小姝你很優秀,将來會遇到更好的男孩子,他會替爸爸媽媽保護你,甚至比我們更愛你的……”
胡佩是真被自己閨女整懵了,已經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在辦公室外面聽到的片段,都不會思考了,一味覺得自己閨女委屈,卻沒想過人家小夥子對自己閨女那份超乎尋常的關心源自何因,還在那兒傻傻的替自己閨女心疼惋惜。
葉碩和王景逸回來的時候,胡佩剛給林姝洗了臉收拾了情緒。
王景逸給林姝做了常規檢查,又問了些飯食情況和身體感覺,确定無礙後對胡佩說:“我就在辦公室,有問題只管來叫我,不管多晚都行。”
胡佩連聲應下,見葉碩在牆邊的陪護椅上抱着手機操作,遂朝林姝使個眼色,誰知女孩沒反應過來。
胡佩恨鐵不成鋼的瞪她一眼,問:“要去廁所嗎?媽媽陪你去。”
林姝也不知她媽要幹嘛,只能應了聲,下床讓她媽媽陪着去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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