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吃着面問他:“你不開心嗎?”
少年愣了一下:“誰不開心了?”
女孩不解的問:“那你為什麽總皺眉頭?睡着了都皺着眉頭的。”
“我有嗎?”
女孩擡手一指點在他眉心:“又來!”
女孩的指尖有些微涼,軟軟的戳在他眉心上,很奇怪的感覺。
他還沒說話,女孩接着道:“你不要總是熬夜,瞌睡睡不夠眼睛都睜不開,自然容易皺眉,你這麽年輕,每天睡眠不能少于七個小時,不然身體會扛不住的。”
少年看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睡不醒?”
女孩鼓鼓腮幫子:“我是擔心你的身體,長期熬夜身體越來越差,年紀輕輕反應遲鈍很容易出事的。”
女孩這一年多對少年的接觸多了,看他身手敏捷反應靈敏,怎麽也不像是能出車禍的人。
所以,他的車禍必定是多方面造成了,其中不乏長期熬夜體質下降反應遲鈍,這樣看來,她的擔心真的很有必要。
少年好笑的看着她:“老子用得着你擔心?”
說完,将碗往她面前一推:“洗碗去!”
女孩瞪着他碗裏剩下的小半碗面湯:“這麽快,吃飽了嗎?”
少年走回床邊:“你收拾吧,我再眯一會兒,寫作業的時候叫我。”
說完,也不等她回話,側身橫躺在床上,眯了眼睛。
林姝吃完面,收拾好碗筷回到閣樓,見少年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極靜,沒忍心打擾,幹脆拿出畫板坐在床邊練習素描。
今日陽光甚好。
窗外暖陽照進來,滿屋都是溫暖的味道。
屋裏除了女孩手中鉛筆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再也沒有一絲多餘的動靜。
一個多小時後,少年默默醒來。
睜眼看見女孩坐在小木凳上,畫板一頭靠在床沿,一頭靠在膝蓋上低頭認真畫畫,神情專注,卷。翹。濃。密的眼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陰影。
嘴唇微微抿着,顯得小臉兒鼓鼓可愛非常。
他從兜裏悄悄掏出手機,調出攝像頭,對着女孩摁下拍攝鍵,将這一刻的美好永遠定格在手機裏。
少年的特制手機無聲無息的拍下這幅美好的高清圖畫,他十分滿意的盯着照片看了幾秒鐘,最後将手機默默收起,看向專注投入的女孩。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忽然擡頭,對上他的眼眸。
少年鎮定的眨眨眼,女孩愣了一瞬,随即眉眼彎彎的問:“睡得好麽?”
少年從床上坐起,輕咳一聲:“不寫數學作業了嗎?”
女孩将畫板往旁邊一放,一邊急急地起身一邊說:“寫!”
林姝忘了自己坐得太矮,且時間也長,再加上小腿的傷并未好徹底,這一起身真是……
雙腿麻痹不算,右小腿還有些扯着疼,關鍵是眼前發黑,整個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側方倒。
少年見勢不對,伸手将人拉向自己。
然後,女孩就撲在他懷裏,他又被女孩壓倒了!
這次倒的好,床鋪柔軟,他的背沒受罪。
林姝只覺眼前黑漆漆,腦子一陣陣發暈,本能的擡手揉着額角搖頭。
兩人離得極近,女孩的動作使得唇瓣擦着少年的鼻尖掃了個來回,眼看着就要落下去親在唇上。
少年趕緊握着她雙肩将人半舉着:“怎麽了?”
女孩閉着眼睛毫無所覺,喃了聲:“暈~讓我緩一下。”
少年便不再動作。
十幾秒後,女孩睜眼,對上眉睫之內的那雙略含擔憂的眸子,愣了一下,一個用力掙開少年的手趴在他懷裏,再裝模作樣的擡起眼皮對少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葉碩:“……”就說這丫頭有時候是只小狐貍吧!
少年眼中那絲擔憂瞬間消失,換上平靜微涼的眼色:“你多趴會兒再跟我說不是故意的,你說老子信不信?”
在老子鼻尖上撩撥兩下就算了,還給老子來這套,真當老子吃素的不成!
少年将冷戾醞釀,還不及發揮,女孩已經考拉似的爬起來,兩只小爪子巴在自己肩上,仰着脖子嗓音軟軟的對自己說:“葉碩,我們談戀愛吧好不好?”
這膽大包天的小丫頭,是老天爺專程給自己派來的克星啊!
女孩的氣息在自己下巴上拂過,輕輕柔柔帶着甜香。
真特麽勾人!
他用力別開下巴,就納悶兒了,女孩身上的甜香味兒到底哪來的?
她明明沒吃糖!沒吃糖!
可他就是聞到甜了,就是!
想咬……想吃!
少年腦中天人交戰正激烈。
一雙微涼的小手貼上自己兩頰,輕輕地、小心翼翼将自己腦袋扳正。
女孩就那麽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掩在忐忑之下的期許還是那麽明顯,她說:“我喜歡你葉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少年看着她,少傾,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呼吸驀的沉重起來,眼眶微紅,盯着她十分無情的吐出一個字:“滾!”
女孩一個激靈從他身上蹦起來,捂臉縮到床尾巴驚懼得很。
媽媽呀!這樣的少年好可怕!像要吃人的狼。
少年起身,瞪了眼從指縫中偷看自己的女孩,欲言又止,這特麽小慫小慫的模樣也是沒誰了!最後跟個江。湖客似的,躍窗而出。
林姝放開雙手,無力的坐到地上,小臉哀戚戚,壓根沒注意到剛剛少年略顯踉跄的背影。
完球了!
一時沒忍住起猛了,這下又得罪了少年,要怎麽哄回來?
再說回到自家的少年。
落地便沖到辦公桌前,端起早間泡的已經涼透了的苦荞茶,咕咚咕咚喝得跟榨汁機榨過似的一滴也不剩。
末了嫌棄的低頭看看。雄。赳。赳的某處。
這特麽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遇上那姑娘有什麽用?
真是大意了啊。
少年咬牙往樓下洗浴室走,路上還在想,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女孩變得像塊吸鐵石一樣把自己一點一點吸過去了?
明明之前自己就将距離保持得很好啊,現在怎麽就那麽忍不住想要靠近她靠近她靠近她!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少年給自己下了一道“禁制”: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再同女孩見面了!
太特麽危險了!
扛不住,只能遠離,再熬上一年半載的,再收這小狐貍也不遲!
林姝在床尾巴的地上坐了好半天,直到地板的微涼傳到皮膚,才慢慢爬起來,慫兮兮的往窗戶瞅了瞅隔壁。
隔壁往常只開半扇窗的,如今窗葉都往外開着,再也看不見少年有沒有倚在窗邊的景象了。
少年經常會倚在窗框上遠眺,窗是帶着古風氣息的木格子窗,少年側顏清隽,神情淡然,靠在上面是一副很美的畫卷,她能經常飽眼福的,如今這項福利估計再也沒有了。
女孩蔫兒蔫兒的縮回房間,收起畫板,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小聲埋怨自己:“你說你!抽什麽風呢?這下好了,又被吓跑了吧!”
這之後,直到臘月二十六,林姝一家備好年貨回老家,她都沒能再見到少年一眼。
數學練習題還停留在那天他輔導過後的頁面。
這幾日,林姝将別的科目作業全部完成,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練習素描了。
少年給她買的素描紙被她消耗了一半,她就是不寫數學。
私心裏覺得,留着數學作業,說不定哪天兩人搭上話,她就能以此為借口,慢慢挽回那個孤傲的少年。
林姝将這段不愉快暫時抛諸腦後,同父母過了個開心的團圓年。
除夕夜,她掐着點給少年發了一則祝福短信。
少年沒有回音。
她不死心的又發了幾條,問他身體健康否?問怎麽過年的?問他是否開心……結果這些短信統統石沉大海。
淩晨兩點半,林姝還不死心,又發了一條過去。
這次倒是收到了回信,卻只有冷冰冰的一個字【嗯】。
一個字就一個字吧,總比杳無音訊的好。
女孩這麽安慰着自己,沉沉睡去。
林姝爸媽趕着上班,過完年将家裏為數不多的幾家親戚走完,初六就開始安排去B城上班。
兩人的火車票是回來之前在B城就預定好的,初八下午兩點半的票。
因為這兩年的小縣城還沒有火車票代售,如果去省城現場買,又不一定能買到當天的票,來來回回的折騰受罪不說也不劃算,所以在B城預定是最合适的。
一家三口當天下午回到小縣城的出租屋。
次日一早,林若偉便和胡佩一起搭上了前往M市的大巴。
林姝送着爸媽上車,立在汽車站出口,眼巴巴看着爸媽所在的大巴車漸行漸遠,心裏有些失落。
回去之後,又剩自己一個人了……
懂事的女孩踏着晨霧孤獨的走在昏暗路燈下的街道,小身板看起來惹人憐愛得很。
少年在離她不到三十米的身後,單手揣在褲兜,看着她走進家門才折返身回屋。
昨天女孩一家回來他便聽到了動靜。
他夜裏敲了通宵的鍵盤,五點鐘就聽見女孩的手機鬧鈴聲,想起年前她說過她爸媽回來只能待十來天,便知道她爸媽要趕早班車。
小縣城的人最喜歡坐早班車出門,尤其是往省城方向去。
汽車站往M市最早的班車是五點四十。
這會兒天都沒亮,女孩要送她爸媽出門,送完了人,一個小姑娘那麽早在人際混雜的汽車站他怎能放心?
一個倒黴到從學校放學都能遇到小混混的姑娘,誰知道在魚龍混雜的汽車站會不會又遇上奇葩妖怪?
所以,少年穿好外套算着時間跟在女孩身後一路護送。
按說,他完全不必如此小心的,畢竟這小地方像女孩這樣的留守孩子多了去了。
可誰讓他知道了呢?
誰讓他不敢冒險呢?
誰讓他就是不放心呢?
說到底,因為在乎,才容不得她有半點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