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冷哼一聲甩開謝生的手, 重複道:“你身上有邪氣!”
王書生完全摸不清頭腦,下意識應話道:“我?”
道士沉穩地點頭。
王書生下意識地看向謝生,謝生一臉的哭笑不得,道:“王公子別理他,他瞎說的。”
比起道士,王書生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大舅子一點,疑惑道:“他為什麽這麽說?”
謝生道:“這是我表弟, 一心修仙有點瘋癫,見誰都一身邪氣。”
說着還敲敲腦袋,示意這道士腦袋有點問題。
王書生半信半疑:“哦?”
長得這麽好看竟然是個傻子?
道士:……
面色沉穩的道士執拗地開口, 剛說一個“你”就被謝生一把捂住嘴。
謝生溫柔道:“你說實話,我是不是也一身邪氣?”
看出謝生是畫皮鬼的道士冷靜地點頭。
對,沒錯,邪氣超濃!
他從不撒謊。
謝生轉頭對着王書生, 信誓旦旦道:“你看,就是這樣。”
王書生瘋狂點頭, 覺得自己的懷疑根本是莫名其妙,然後深切地同情了一番要照顧瘋子表弟的大舅子。
謝生無視道士的掙紮,道:“其實也沒關系,只要不讓他亂說話就好。”
王書生:“對對對, 我也不相信他的話就行。”
“那我把他帶回去了?”謝生抓着道士的手,轉身就走。然後似乎又想起什麽,扭過來道:“你再耐心等幾天,等日子對了, 我就把妹妹送過去。”
王書生連連點頭,目送着謝生拉扯着道士走遠。
其實妹妹早就過來了,還每天晚上都來,但他是不會和大舅子說的,一點都不說!
道士不情不願地被謝生拽走,氣鼓鼓地不說話。
謝生扶額:“你來得挺快啊,安道?”
他跟着王書生一路過來,遠遠就瞧見一個道士打扮的人,一問系統果然是安道。
這孩子真的是喜歡道士,一有這種角色就上去。
安道悶聲:“嗯。”
“他呢?”謝生問道。
安道明知故問:“誰?”
謝生:“季青臨。”
除了季青臨還有誰?
“哦,”安道面上帶着一絲了然,慢吞吞道:“我不知道。”
謝生笑了:“你在逗我開心嗎?”
安道是季青臨的系統,雖然不在季青臨身上,但兩個人一定是一起過來的,季青臨進來,安道才有進來的機會。而若說安道無法聯系季青臨,不知道他在哪也是不可能的。
安道搖頭,可憐兮兮道:“他不想讓我來,就切斷聯系沒帶我,還好我早做準備,上個故事結束之後留有備份。”
系統:【還能這樣?!好厲害!】
謝生:……
系統還能備份?
不是很懂你們這些系統。
“所以,你不敢聯系他?”謝生一語中的。
安道弱弱點頭。
謝生同情地摸了摸這孩子腦袋,行了,不指望這孩子了。
他笑道:“那你想幹嘛幹嘛,少往那王書生面前溜達。”
換一個人卻依舊被嫌棄的安道:“……”
這根本不是想幹嘛幹嘛!
但是他到底是偷偷溜過來的,即使沒有季青臨還是要聽謝生的話,就乖巧地點點頭,反正不在那王書生面前溜達就行的話,他還是能幹很多事的。
謝生察覺到道士亂動的小眼神,一下子看穿了無法掩藏的小心思,笑笑不管。
現在畫皮鬼的最大仇敵道士——雖然不是謝生以為的季青臨,但也算是自己人,可以暫時忽視,那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先把王書生給收拾了。
他頗有些遺憾地嘆氣。
其實看季青臨死死藏着自己身份,什麽都不敢說的樣子還是很有意思的。
這幾天,王書生的生活簡直是惬意到不行。
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個美嬌娘,出現在他的床上,即使他還沒有看到美人的臉。但從那動人的聲音、誘人的身段、和模糊卻難掩精致的面龐來看,怎麽也不會是一個醜八怪的。
王書生今天也期待地等着謝姑娘的到來。
他給自己倒上兩杯熱茶,天氣漸漸冷了,原本就體寒的謝姑娘肯定凍到不行,他就想着,等謝姑娘來了,不要再一吹蠟燭就去床上。
雖然做那種事很快樂,但喝喝茶、讀讀書也不錯。
不知道為什麽,王書生總覺得謝姑娘給他的感覺很熟悉,就像是認識很久一樣,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吧。
王書生滿心愛戀,看着茶水的眼神也分外柔和。等謝姑娘喝了茶,他覺得他能保留這茶杯一輩子。
心念一動,王書生起身去拿書,卻忽然覺得眼前似乎有黑影飄過,腳下一軟瞬間邁不開步子。他晃晃腦袋,想把滿腦子的疲憊感甩掉,卻把頭晃得更加頭昏腦漲。
他眼睛一翻,一下子倒在地上。
樂娘慢悠悠地過來,怎麽敲門都不見有人回答。
可室內的蠟燭明明還亮着。
樂娘一惱,隐了身形直接穿牆進去,一眼就看到倒地昏迷的王書生,她湊下去聞了聞,身上的生氣仍在。
沒死。
嗯……就是王書生的身體比想象中的還要虛。
樂娘猶豫了一下,找謝生過來把人搬在床上。
趁着王書生還昏迷着,樂娘摸摸自己的臉皮,問道:“那我現在還吓他嗎?”
原本謝生覺得讓王書生高興太久了,要樂娘扮醜吓一吓王書生。王書生花心又好色,若是他知道這兩天自己睡的天仙其實是一個醜八怪,怕是能吓到不舉。
結果謝生剛捏出一個醜醜的人皮臉給樂娘戴上,王書生還沒見到人就先昏迷了。
“嗯……”謝生沉吟一會,堅定道:“吓,掐他人中,讓他醒。”
蠟燭被一口吹滅,謝生默默地隐藏在角落圍觀。
今日的月光格外皎潔,樂娘怕王書生看不清自己的臉,還特地打開了窗戶。
冷風呼呼地吹,昏迷着的王書生額頭冰涼,難耐地皺起了眉。
樂娘深吸一口氣,開始掐王書生的人中,用上幾乎能掐死人的力氣。
那一小塊地方很快就被掐出一道深深的痕跡,迅速紅腫起來。
悠悠轉醒的王書生覺得嘴唇有點麻麻的痛,昏昏沉沉間,他聽到有人在嗚咽着啜泣。
是謝姑娘。
自己這是怎麽了?
王書生想坐起來卻沒什麽力氣,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轉着圈,可在王書生眼裏,就是整個世界都在晃蕩。
樂娘在王書生眼皮亂動的時候就收回了手,捂住臉慢吞吞地哭。
瞅見王書生的眼裏漸漸有了焦距,樂娘啞着嗓子道:“王公子,你怎麽了?”
王書生呆呆問道:“我怎麽在床上?”
樂娘哭聲裏滿滿的委屈和後怕:“是我把你搬上去的呀,我一來你就倒在地上,快吓死我了。”
王書生心道自己大概是不小心暈過去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引起的昏迷,但王書生不想看到樂娘傷心,他逞強地笑道:“我沒事,你別哭了。”
樂娘飛快地擦擦淚水點頭,見王書生還是暈暈乎乎的模樣,一臉關心地湊近,道:“現在感覺怎麽樣?要請郎中嗎?”
“……沒有。”王書生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虛弱,不能在謝姑娘面前沒了男子氣概,脖子一梗道。郎中是要請的,但是不要在謝姑娘面前。
一邊說着,王書生一邊想坐起來表示自己沒一點事。擡頭的那一瞬間,樂娘的臉離王書生的近在咫尺。王書生扯出一個微笑,伸手去摸樂娘的頭發。
謝姑娘離他這麽近,近到他想一口親上去。
不料樂娘猛然一擡頭。
月光朗朗,把樂娘的臉照個分明,王書生的視線一點一點掃過去,臉色漸漸蒼白。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明明是巴掌大的瓜子臉,可那尖尖的下巴隐隐閃耀這鋒利的冷光;明明是挺拔的鼻子,可那兩個鼻孔巨大無比,黑漆漆得能把人的魂給吸進去;那雙欲語還休的明眸大眼就更加吓人,茂密的眼睫毛重重疊疊,看着像是蒼蠅拔了腿黏上去的。至于櫻桃小嘴,精致異常,唇珠分明,形狀優美,但是比鼻孔還要小看着就很難受。
尤其是紅得還跟剛沾了血一樣,格外滲人。
樂娘的臉色慘白到發青,活生生一塊青玉落到一個拙劣的小孩子手裏,随手雕刻出奇形怪狀的五官給她安上。
簡直說是醜八怪都是對醜八怪的羞辱!
王書生感覺全身的汗毛都在顫抖,叫嚣着讓他從這張奇怪的臉前逃開。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瑟縮着問道:“謝姑娘?”
這個人肯定不是謝姑娘吧!
可是樂娘就是要這樣的效果,她的眼睛還含着淚滿是憂愁,嘴角卻是極緩極緩地勾出一抹微笑,她用愛意滿滿的聲音溫柔道:“王公子。”
王書生聽那熟悉的聲音一陣惡寒,終究是接受不了這一事實,連一聲驚恐的尖叫都沒發出聲來,就出乎意料的暈了過去。
樂娘眼睜睜看着廢了老大勁才坐起來的王書生,撲騰一聲倒下去。
嗯……這位的心髒和他的身體一樣虛。
樂娘無辜地頂着那張人皮臉看向角落,謝生正在那裏樂不可支地顫抖着肩膀,努力憋笑。
他躲在角落裏,眼睜睜看着王書生的表情從剛剛醒來的虛弱到逞強,從愛意缱绻到驚慌失措,直到眼白一翻,最終的表情停留在難以置信。
謝生實在忍不住呵地一聲笑出來。
樂娘也是一臉無奈的笑,揭下人皮露出清麗的模樣:“我就說有點太吓人了。”
她在陰間見過那麽多奇形怪狀的惡鬼,也不覺得有這一張還算人類模樣的人皮臉吓人。
謝生笑道:“解恨嗎?”
樂娘點頭。
解恨,當然解恨,曾經玩弄她的人被她一個照面吓地昏過去,簡直又解恨又好笑。
謝生道:“以後還有更會更加解恨。”
兩個人默默笑了很久,樂娘才問道:“那現在呢?”
吓也吓過了,謝生似乎并不想直接把王書生吓死的樣子,那接下來該幹嘛?
謝生朝樂娘伸出手來,示意樂娘把人皮揭下來,樂娘照辦。
笑眯眯的謝生接過去,抖一抖捏一捏就安在自己臉上。
一個英俊的公子瞬間變成一個樣貌奇特又吓人的醜八怪。
謝生又拿出另一張人皮臉,這張就正常很多,是和謝生原本模樣差不多的女版相貌。
謝生面不改色地拿給樂娘,示意她帶上,一本正經道:“繼續掐他人中。”
樂娘嘴角抽抽,一回生二回熟地找上那一塊腫脹的地方,繼續死命掐。
這一次,王書生花了更久才幽幽轉醒,他的人中處已經不是又麻又疼,而是失去所有感覺。他覺得自己已經失去嘴唇,連呼吸都困難了幾分。
王書生木木地擡起眼,驚悚地發現那張醜醜的臉還在自己面前晃悠。
被吓一回,第二回 的心理素質就會強一些,這次王書生嘴裏的尖叫成功沖破喉嚨,劃破這一片空氣。
那醜八怪的臉一抖,嘴角似笑非笑,看着更滲人。
王書生的尖叫聲陡然拔高,崩潰地要哭。
這怪物是要幹嘛啊!
醜八怪卻不吭聲,那笑容越發古怪,只見他拿過被角粗暴堵上王書生的嘴,瞬間消滅了王書生的尖叫。王書生渾身無力,胳膊都舉不起來,根本無力掙紮,這時候就只能嗚嗚地哭,淚水和口水跟決堤一樣,洶湧澎湃。
淚水模糊了雙眼,王書生絕望地想,自己可能要死在這怪物扮作的謝姑娘手裏了,原本的愛戀全都變成憤恨。
就在這時,一聲嬌喝不由分說地闖進王書生的耳朵,把腦海那一點微乎其微的求生欲揪出來。
王書生驀然清醒,淚眼朦胧地扭動脖子看向門口——那聲音的來源,試圖聽清楚那聲音喊的是什麽。
只見一個嬌小綽約的身影立在那邊,手持溫暖光明的燭火,嬌喝道:“哪裏來的妖怪,離開我王郎!”
王書生聽得清清楚楚,混混沌沌的腦子告訴他這是謝姑娘的聲音,他的哭聲戛然而止。
門口的是謝姑娘,那、那這床上又是哪裏來的醜八怪?!
醜八怪謝生目光陰沉,冷冷地看了王書生一眼,不為所動。
謝姑娘氣呼呼地邁着小碎步沖過來,抓着蠟燭往醜八怪身上送,呵斥道:“你再不走,我就燒你了!”
醜八怪頓了一下,陰沉沉地盯向謝姑娘。
謝姑娘毫不驚恐,坦坦蕩蕩地與他對視,又把燭火往前一送。
火焰并未觸碰到醜八怪的身體,醜八怪就像被火灼傷一樣慘叫出聲:“嗷——”
飛也似地下床逃走。
王書生只來得及見到醜八怪逃跑的殘影,恍惚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劫後餘生,被真正的謝姑娘給救了?
他高興地也想嗷地一聲喊出來,卻發現自己的嘴裏還塞着東西。一只青蔥玉手及時伸過來把被角拿出去,又輕柔地給王書生拭去眼角的淚。
眼前的世界重新恢複清晰。
王書生張口就要道謝,擡眼就見到一張笑盈盈的臉。
溫暖又光明的燭光,不僅驅趕走了不知名的怪物,還将謝姑娘的臉龐照得明媚動人。
看着這張酷似謝公子的美麗臉龐,精致的眉眼、挺拔鼻子、優美但不過分小巧的紅唇,比謝公子還要秀氣幾分。王書生激動地想要哭。
這才是真正的謝姑娘啊!
之前絕對是那怪物僞裝成謝姑娘的模樣來騙人!
王書生感覺自己對謝姑娘的愛意更加濃烈,這是多好一個天仙姑娘啊,不僅長得好看還能幹,從怪物手下把他救出來簡直不要太感動!
剛擦過淚的王書生又一次淚眼汪汪。
樂娘有些羞澀地微笑,不好意思道:“剛才我有些沖動,公子可別誤會啊,我平時不那樣的。”
王書生聲音沙啞地說起情話情話:“對,你是我平生見過最溫柔的姑娘。”
樂娘更加羞澀地低下頭,嬌羞不已,道:“公子謬贊了。”
看着心愛的姑娘這個樣子,王書生也十分動情,他仰臉湊近,想來個真正的親吻,趕緊把他剛才想親怪物的惡心回憶給換掉!
燭火明滅,剛才的驚恐氛圍此時全化作暧昧。
樂娘不太樂意,很自然地起身躲了過去,端起桌子上的熱茶喂過來:“王公子的嗓子都啞了,快喝些茶潤一潤。”
無力反駁的王書生順從地喝茶,樂娘又道:“剛才那怪物……是怎麽纏上來的?”
王書生後怕道:“我也不清楚,只記得他還扮作了你的模樣,直接讓我昏了過去。”
頂天立地的王書生不僅沒有說自己昏過去兩回,還把昏過去的過錯都安在怪物的頭上。
樂娘又解釋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聽哥哥說過,一切妖魔精怪,沒有不懼怕火燒的,我便拿着蠟燭吓他,沒想到真的管用。”
講道理,其實人也怕火燒,真正能浴火的生物估計就只有鳳凰。
但是什麽都不懂的王書生滿臉癡迷:“你哥……不,是你可真厲害。”
“還有啊,”樂娘笑道,“那怪物說不定以人的恐怖為食,你越是恐怖就越是他眼中的美味,只有不害怕才能把他趕走。”
被吓到崩潰尖叫與痛哭的王書生:“……哦。”
經歷了驚險與感動的一夜,縱使王書生滿腔愛意,奈何渾身無力什麽都做不了。他憋屈地看着樂娘在他枕邊安安分分睡了一夜,一宿都沒合上眼。
好不容易看到謝姑娘這麽美,卻什麽都不能做,都怪那怪物醜八怪!
天亮時分,王書生依依不舍地和謝姑娘告別。
整整一晚上都緊閉雙眼的樂娘有些煩悶,但還是按照謝生說的,愁眉苦臉道:“王公子,不知道為什麽,離哥哥說的吉日越近,我的心就越慌。”
王書生握住樂娘的手占便宜,寬慰道:“許是你太高興了呢?”
“不,不是。”樂娘搖頭否認,懇切道:“這幾天我就先不來了,等到吉日我們再見吧。反正就這麽三天,王公子這麽愛我,一定願意等我的,對吧?”
為了表示自己很愛謝姑娘的王書生藏起內心的不情願,深深點頭。
樂娘欣喜道:“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眼睜睜看着美人跟自己揮手告別,站一會兒就腿軟的王書生欲哭無淚。
不過想想,算了,謝姑娘走了也好,他得養好身子,才能登謝姑娘來的時候好好出力啊。
一生病就覺得書房條件差的王書生哼哧哼哧地回了家,叮囑完陳氏給他請郎中就呼呼大睡。
陳氏滿臉複雜地盯着王書生看了許久,才請來一位頗有盛名的郎中。
說來也巧,去請郎中的小厮回來得很快,說是剛巧遇上郎中往這邊來,就直接請到家裏來了。
郎中來時,王書生依舊睡得很死,還歡快地打着呼嚕,陳氏就直接讓郎中把脈診治。
頭發花白的老郎中顫顫悠悠地端詳王書生的樣貌,道:“眼下烏青,體虛少眠。”
扒拉開嘴看看舌頭,道:“舌苔厚膩,肝脾濕熱。”
最後才是把脈,老郎中閉目把脈,神色凝重,深深地嘆息一聲。
陳氏憂心忡忡,道:“他可是得了什麽病?”
老郎中搖搖頭不說話。
陳氏連忙又塞一把銀子作診金,卻被老郎中拒絕了。
老郎中推拒道:“這人我救不了,別讓我治。”
陳氏無聲抹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老郎中道:“從表面看,王公子只是身體虛弱,濕氣入體,可診完脈我才知道,那不是濕氣入體,那是陰氣、邪氣入體!這樣被妖魔邪祟纏身的人,我束手無策啊。”
一說完,老郎中背起藥箱就走,任陳氏怎麽勸說都不肯治,不過走出門,他還是心軟地回頭提醒:“若是找出根源所在,将其除掉,王公子這病,就是不治療也能慢慢好!彼時開藥,才會幫助王公子痊愈。”
話已至此,陳氏也說不出請求的話,只能靜靜地看着老郎中走遠,神色更加複雜,她坐在床邊,又靜靜地盯着王書生看了很久。
老郎中慢悠悠地踱步到王家門前,在家丁疑惑的目光中加快步伐,迅速走到拐角處後消失不見。家丁好奇地追上去看,卻見那拐角處孤零零放着一個藥箱。
一位俊秀的公子聞聲回頭,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家丁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還對他笑,家丁臉一紅,連藥箱都來不及打開檢查就跑回去。
公子滿意一笑,提着藥箱走人。
對郎中來了又走一無所知的王書生正做着一場美妙的夢。夢裏,他是打跑怪物拯救美人的壯士,美人嬌羞一笑,說要以身相許。王書生定睛一看,美人正是那謝姑娘。
娶娶娶,必須娶!
場景一換,就是紅布裝飾的高堂。王書生歡歡喜喜地牽着美嬌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洞房。沒什麽比洞房的春宵一刻更快活,尤其是這紅蓋下的新娘貌美如花,嬌若天仙,王書生幾乎想永遠待在那床上。
突然嗷嗚一聲嚎叫,一只巨醜無比的人臉怪物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來勢洶洶地闖入婚房,直把謝姑娘吓得驚叫連連花容失色。王書生暴怒不已,執起火焰鑄成的長劍與那怪物搏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怪物給趕走。
迎着謝姑娘愛戀又欽佩的眼神,王書生得意地仰天狂笑,笑着笑着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淚流滿面的陳氏。
這和美夢的差距也太大了,王書生只覺掃興得很,一個冷眼掃過去。
陳氏哭自己的,沒看到王書生醒過來。
王書生更加不滿,重重地咳了一聲,道:“倒茶!”
陳氏卻和沒聽到一樣,她連眼淚都來不及抹,質問道:“你是不是在書房藏了什麽女人?”
王書生一驚,粗聲粗氣道:“沒有!不信你去看!”
反正謝姑娘還沒住過來,随便你去看。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陳氏有些生氣,“沒有女人,你會一天天地宿在那邊,連青樓也不去的?”
看陳氏那表情,王書生自知是瞞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賠笑道:“是有一個姑娘,不過她偶爾才去一回,你不要告訴爹娘。”
王書生的爹娘最讨厭花心浪蕩之徒,所以王書生一直都隐藏得很好,若是能瞞住陳氏,他盡量也瞞住,不過要是瞞不住,他就求着陳氏替他隐瞞。
陳氏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疑問道:“那不是青樓女子吧?”
“當然不是,”表明自己不亂花錢的王書生笑道,“青樓女子哪有謝姑娘好看,還不要錢。”
陳氏又悲傷道:“我請郎中來為你診治過了。”
覺得話題突然一轉的王書生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還是配合着問道:“那郎中說什麽?”
“郎中說,你被厲鬼纏身,他救不了你。”陳氏有些憂愁,“看來那謝姑娘,就是厲鬼了。”
王書生連忙否認:“不不不,不可能是那謝姑娘。”
陳氏哭道:“怎麽不是,難道你除了那謝姑娘還有其他人?”
王書生只覺額前有冷汗滴落:“不不不,沒有的事,只是我昨天碰巧遇上一個怪物,那才是厲鬼!”
“什麽怪物?”陳氏将信将疑。
王書生回想一番,克制不住地顫抖:“一個人皮臉的怪物,虎背熊腰的,那臉是我平生見過最吓人的臉……我被它抓住,還是謝姑娘拿着蠟燭把怪物趕走的。”
“難道那怪物還對你做了什麽?”陳氏還是不太相信地問道:“這麽容易就把怪物吓跑,那謝姑娘不會是和怪物一夥的吧?”
王書生一時竟說不出來反駁的話:“……”
怪物好像沒有對他做什麽,反而和他接觸最多,做過親密事的也只有謝姑娘。他遲疑地思考一秒謝姑娘才是鬼的可能性有多大,結果發現實在是非常大。
陳氏哭哭啼啼道:“不管那謝姑娘是不是一夥的,你還是先和謝姑娘斷了來往吧,不然你會死的啊!”
王書生死不承認:“想害我死的是怪物,又不是謝姑娘,憑什麽和謝姑娘斷絕關系?”
要是謝姑娘真的是鬼,那也肯定不想害他,不然謝姑娘怎麽會從怪物手下把他救出來呢?
陳氏道:“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嗎?”
王書生原本想要搖頭,但是一想到若是氣到陳氏,陳氏說不定就到爹娘滿前告狀了,又連忙改了主意點頭道:“行了行了,我信你還不成嗎?”
“那你說好了,立馬把那謝姑娘送走。”
王書生不耐煩道:“行行行,過幾天我一去就把人趕走,行了吧?”
反正陳氏又不知道謝姑娘到底走了沒有,王書生無所謂地想,等過幾天他一去,謝姑娘就能在書房住下來了。
陳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完全不知道王書生只是口頭上答應而已。
王書生松一口氣,大爺一樣道:“倒茶!”
這次,陳氏才欣欣然地去。
卧床修養兩天,王書生覺得自己又恢複了力氣,剛從床上下來就急匆匆地要去書房。
黃昏已近,太陽正忙着收回灑落在大地上的餘晖。
陳氏阻攔道:“天這麽晚,你若這時候把謝姑娘趕走,怕是不太安全。”
雖說謝姑娘有可能是鬼怪,并不懼怕黑夜,但若這謝姑娘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呢?
陳氏到底還是個心善之人。
王書生毫不在乎:“無礙,謝姑娘膽子大,她總是深夜才與我相會……我這就去和她說清楚,讓她以後不要再來了。”
陳氏神色又複雜起來:“……”
深夜只身前來,突然覺得謝姑娘根本就不是人。
但王書生只顧與美人來一個小別勝新婚,哪考慮那麽多,興沖沖地就往自己的書房去。
可書房門卻難得地反鎖了,王書生心一喜,肯定是謝姑娘已經來了!
想着不能再讓謝姑娘幹等的王書生找了個小破牆翻進去,大咧咧地打開門,驚喜道:“謝姑娘!”
可室內蠟燭安靜地燃燒着,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一絲人氣,并沒有人回應他。
王書生一愣,人呢?
不會像陳氏和郎中說的一樣,這謝姑娘其實是鬼吧?
王書生猶猶豫豫地想離開這間屋子,還沒回頭就聽見木門“吱”地一聲被關上。
王書生心驚膽戰地緩慢扭頭,猛然覺得自己肩上搭過來一只手,他渾身一顫,冷汗驟生。
一道埋怨又嬌憨的聲音響起:“王公子,你怎麽來的這樣晚?”
豆大的汗珠放心地滾落,王書生舒心一笑回頭道:“原來是謝姑娘啊。”
樂娘眉頭一皺:“不是我還有誰?王公子還有別的……”
“沒有沒有,”王書生快速道,“我還以為謝姑娘在屋子裏等我。”
樂娘不滿道:“我在屋子裏等了好久,不見你來,就到院子裏透氣去了。剛才你來,都沒見到我,我好難過。”
王書生調笑道:“我沒見到人還吓一跳,以為是那怪物又找了上來,結果呀,不是怪物是個天仙呢。”
樂娘貌似羞澀一笑,嘴角的弧度卻越來越大,她欣喜地摸摸臉上的兩層皮。
王公子呀別着急,你要的怪物一會兒就來。
嬉笑一會兒,王書生才覺得自己身上的懼意散個幹淨,他看看如花似玉的樂娘,看看闊別三天的床,蠢蠢欲動。
那眼神一變,樂娘就知道王書生想着什麽,她主動拿起蠟燭,軟綿綿道:“王公子,我們歇息吧。”
美人真是太知趣了!
王書生開開心心地一把抱起樂娘,換來美人一聲嬌呼,自我感覺異常良好,就把樂娘往床上那麽一丢,欺身上去。
樂娘笑意盈盈,不緊不慢地把燭臺放好,直到把自己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王書生猴急地伸手就要解衣帶,被樂娘制住。
樂娘仿佛無意識地撓起自己的臉,迷迷糊糊道:“王公子,你摸摸我的臉,這裏突然好癢。”
王書生不明所以,聽話地捧起樂娘的臉,只覺入手一片冰涼細膩,心疼道:“怎麽這麽涼?”
樂娘嬌聲:“不是涼,是癢,王公子你快摸摸……”
心喜那細膩手感的王書生不用提醒就摸個不停,柔軟細膩又光滑,王書生根本不想換地方。只是這摸着摸着,感覺到一絲微妙的不對勁,這脖子跟臉的觸感,怎麽有點不一樣?
王書生低頭看去,清晰地看見臉和脖子的顏色都不太一樣,下巴白皙,脖子雖然也白,但比臉是黃了那麽一點。王書生甚至能看見那有一條細線将臉和脖子分開。
樂娘還在軟軟地驕哼:“好癢~”
為美色所迷的王書生神使鬼差地摸上那一條線,稍一碰觸就掀開一層皮。
王書生一愣。
樂娘也不哼了,顫抖着身體似乎在害怕。
他将那皮掀開,驚悚地發現那張天仙似的美貌只是一張面皮,他震驚地把人皮臉掂在手上,哆嗦着去看身下的樂娘。
人皮臉之下,又是一張熟悉的臉。
正是前幾天的怪物醜八怪,臉上挂着滲人無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