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燎默默盯着蘇小酒腳邊那塊肉,心裏止不住悶地發疼,那種東西是怎麽吃下口的?
難怪蘇小酒對美食那麽執着,多半是童年時食物太過匮乏,将争要食物的本能刻印在潛意識裏了,難以消除。
“別吃那個了。”原燎道。
他邊說着,邊撸起袖子和褲腳,打算去溪水邊看看能不能撈一點魚上來,給小奶貓改善下夥食。
他剛剛隐約聽到了溪流泠泠響聲。
這麽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魚……
蘇小酒卻突然更兇地“喵”了一聲,猛地往後跳了好幾步,跑了才想起自己的肉,縮在不遠處的樹後眼巴巴看着,不敢過來叼。
原燎動作一頓。
小奶貓尾巴仍舊警惕地豎着,渾身卻發着抖,顯然很害怕。
但他剛才不過只是挽起袖子。
原燎眯起眼眸來。要是沒猜錯,是有人常常撸起衣袖打他,讓蘇小酒産生了心理陰影,這才條件反射夾着尾巴逃跑。
他緩慢咬緊了後槽牙,忍住心頭暴虐沖動,走上前去撿了那塊腐肉,小奶貓登時着急地大“咪”一聲,然而被原燎冷冽淡漠的眼神一掃,又慫慫地縮了回來,頗有日後識時務的慫性。
抱歉,小酒。
原燎在心裏嘆息一聲。
要是不吓唬一下小貓,怕是等他一轉頭——蘇小酒就叼着這塊當成寶貝的爛肉逃跑了,再也找不到。
原燎把那塊杯蓋大小的壞肉揣進懷裏,轉身就走,沒過幾步轉頭,果然看到亦步亦趨的小奶貓飛快藏進草堆,打着顫的三條尾巴不小心露了個尖。
這麽笨,還自己在野外生存,真不知道蘇小酒是怎麽活下來的。
小溪并不遠,原燎蹲下看了看,清澈見底的湖底游魚紛紛,偶爾還有小螃蟹悠然游過。
原燎轉頭一看,小奶貓不知何時已經跑到溪邊,漆黑瞳孔因為專注而放大,低頭盯着魚蝦一動不動,尾巴繃緊維持平衡。
“喵!”蘇小酒大叫一聲就往溪邊淺水游曳的小魚撲去,倏然驚散了那處魚群。
貓爪下雖然牢牢摁了一條,但蘇小酒被瘋狂掙紮的魚用尾巴啪啪啪狂甩臉,最後還是疼得撒了手,幸免于難的魚兒眨眼間便游走。
蘇小酒濕漉漉地泡在淺淺河水中,肉眼可見地滿臉失落,耷拉着耳朵自顧自地喵喵叫。
看來這種事情不止一次了。
怎麽這麽笨啊。
原燎在心底嘆息一聲,伸手提着小貓後頸皮,把他從水裏揪了出來。
蘇小酒四爪騰空,驚恐地喵喵大叫,直到被放到柔軟草地上才收聲,懵懂地擡頭看那個陌生的英俊人類。
人類卻沒再管他,不知從哪裏憑空掏出了一個嶄新的尖銳魚叉,赤腳慢慢走進溪流中,高舉着魚叉垂眸凝神,半晌後猛地刺下,卻險些閃了身子撲進水裏,水聲嘩啦。
遠遠圍觀的蘇小酒樂得喵喵叫。
其實他勉強能聽懂人類說什麽。
這人明明要來抓魚,結果還搶他的肉,不讓他吃……真是個壞蛋。
眼看着“壞蛋”抓魚越來越熟練,從一開始的狼狽撲空,到後來一叉下去就十拿九穩,蘇小酒心裏快酸死了。
這年頭只有壞蛋才能吃上好東西!
他小貓咪也要當壞蛋貓!
正想着,“壞蛋”已經放下魚叉朝岸邊走來,他腰間綁了幾根堅韌草杆,上面挂着被草杆穿起的一串活魚,還在活蹦亂跳着掙紮,粗略一看少說有八九條。
蘇小酒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上次吃魚還是撿了村裏孩子的魚簍裏掉出來的,又鮮又香超級好吃……
原燎提着手裏一串魚上了岸,見小貓又遠遠躲起來,并不意外,他索性坐在河邊,像剛才換魚叉那樣,跟系統換了菜刀和火折子,艱難嘗試殺魚。
他挑了條不大的魚,一刀拍暈,要處理魚鱗和內髒時卻犯了難。
原燎好歹也是少爺出身,就算常常做魚也是買魚販處理好的回家,只在視頻中見過殺魚的場景,但他擡頭看了眼嘴饞的小貓,還是硬着頭皮選了條不大的魚。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原燎才處理好這條魚,顧不上一身狼狽,起身摘了片還算大的樹葉,把簡單處理過的生魚放在裏面折起,送到了距離蘇小酒不遠的地方。
送完,又轉身去找幹草枯枝到河邊生火,盡可能給蘇小酒多些獨處的安全感。
看蘇小酒這情況,估計平時沒怎麽吃過精制熟食,貿然吃烤魚對吃慣生冷的腸胃不好,原燎打算慢慢來。
見原燎離開,蘇小酒果然小心翼翼探出頭來,四下打量,飛快地叼了魚回到角落啃,口水都滴在了那葉子上。
蘇小酒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啃地不亦樂乎,喉嚨裏呼嚕呼嚕的,絲毫沒察覺不遠處隐在叢林中原燎的溫和目光。
蘇小酒是只很好哄的貓。
後世如此,前生亦然。
原燎在河邊升起了火,正愁着用什麽辦法讓小貓靠近他,過來烤烤火弄幹身上毛發,免得感冒沒法治,就聽到幾聲試探的嗲嗲喵叫聲。
他擡眸。
小奶貓不知何時走到了他面前,還在大口嚼着空氣回味剛才的魚,身上毛發被水打濕,更凸顯皮包骨頭的瘦弱體型,肚皮被肥魚撐地圓滾滾,走路都走不穩當,像個被吹起的小皮球。
“過來。”原燎向小奶貓招招手。
蘇小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相信這個給他抓魚吃的人類,小心翼翼地翹着尾巴走近,小腦袋在原燎膝蓋上親昵地蹭來蹭去,原燎嘆息一聲。
他很高興蘇小酒能給他信任。
但這家夥未免也太好騙了,一條魚就收買了,平時到底有多缺衣少食……
原燎從懷裏掏出那塊壞肉來,立馬就有蒼蠅嗡嗡圍了上來,小奶貓仰着腦袋以為他要還給自己,滿心歡喜張嘴要接,原燎卻随手把肉扔進溪流,立馬被流動溪水歡快簇擁地帶走。
“喵!”蘇小酒難以置信看着他。
原燎指了指自己腰間一圈魚,道:“以後你的飯,我來給,不能随随便便吃別的東西,知道嗎?”
怕蘇小酒聽不懂,他特地将語言簡單化,對着小貓說了好幾遍,蘇小酒才懵懂地點點頭。
小奶貓見原燎又在處理下一條魚,頓時圍着他團團轉,叫聲又甜又嗲。
原燎卻不理他的撒嬌,自己烤魚自己吃,蘇小酒急得喵喵叫。
小貓順着他膝蓋爬到了他大腿上,原燎順手撸了一把已經烘烤到半幹的貓毛,入手觸感粗糙幹枯,明顯缺乏營養。
“一次不能吃太多,會撐壞的。”
蘇小酒讨了半天讨不到,只好放棄,趴在原燎腿上百無聊賴,打了個哈欠。
吃飽喝足,就該睡覺了。
不加佐料的烤魚味道一言難盡,原燎皺着眉頭咽下,另一只手輕輕撫摸蘇小酒脊背哄他睡覺。
摸着摸着,原燎忽然覺得尾巴處的手感不太對勁,他看向蘇小酒奇異的三條尾巴根部。
三條尾巴根部幾乎相連,但撫摸尾根時,卻能摸到有長有短的凸起,像折斷留下的樹樁一樣,原燎手指扒開可憐巴巴的稀拉毛發,眉頭越擰越緊。
蘇小酒好像不止有三條尾巴。
只是其餘的不知為何都斷裂,斷口參差不齊,看着像是……被猛扯斷的。
“……”原燎手指無聲握緊,指甲死死掐入手心,陰郁眼神晦暗如墨。
“媽的,你個死貓原來在這兒!不抓老鼠在這兒偷懶吃魚,找死啊你!”
幾聲粗野的暴喝傳來,小奶貓聞聲猛地抖了下,嗖地躲在了原燎身後,尾巴毛猛地炸開,瘦弱小貓弓着身子瑟瑟發抖。
原燎眯起眼眸。
這人是蘇小酒現在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