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臨覺得這個重音不大對, 揣摩一番謝生的用意,端着副組長的架子,面無表情道:“如果和劇情無關就別說,我不聽。”
萬一下一句謝生直接說出來他是誰,那也太尴尬了。
謝生只是笑笑,神情微妙:“除了劇情……還能有什麽?”
以另一種方式尴尬的季青臨默默摩挲起自己的指甲蓋,努力維持鎮定道:“沒什麽, 你說吧。”
謝生表示光說是說不清楚的,帶着季青臨到他的蛇洞。
“這麽多蛋,”謝生伸手一指, 道:“我想孵出來,步副組有什麽辦法嗎?”
百來枚蛋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幹草窩上,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發出瑩瑩白光,頗為溫潤。空氣中還有一絲淡淡的香氣, 季青臨仔細一聞,泥土的濕潤氣息, 新鮮青草的清香,還有隐隐約約的紫蘇味道。
季青臨無奈地看他一眼:“沒有。”
比起孵蛋,還是給主角添亂簡單些,謝生的目标是不是不太對?
謝生不無遺憾地嘆息:“步副組竟然也不知道, 我還想着步副組連地府也能搞定,孵蛋只是小事呢。”
季青臨:“……”
副組長的尊嚴兜不住了怎麽辦?
好在謝生只是随口一說,也沒怎麽執着地追問。
兩人看過蛇蛋,便又回去了, 觀察了一番安幼輿和章家的情況,準備安排下一場劇情。
死而複生的安幼輿踏踏實實養了幾天身體才下床,他跟安母詳細地解釋了這幾天的神奇經歷。他是如何遇上那蛇精,蛇精又如何三番兩次地捉弄人,對他下狠手。章老漢又是如何拒絕求親,卻依舊不遺餘力地救他。安母眼含着淚,心裏早開始感謝這章家一家,更是對貌美的花姑子,多了不少好感。
她遺憾道:“若是求親能答應就好了。”
這麽好的親家,又那麽好看的姑娘,還救了自己兒子的命,怎麽就不能結親呢?
安幼輿咬咬牙,堅定道:“我不會放棄的。”
一次求親不成,還能有第二次。花姑子又救他一回,他打算向章家送謝禮去,趁此機會,正是提出求親。第一次王佩爵的求親,怕是受那蛇精的捉弄沒能成功,那他便是再來一次,又有何妨?
只是希望這次不要再遇上那攪事的蛇精了。
安幼輿艱難地咽咽口水,無奈地想道。
比起安家的溫馨,章家的氣氛,就沉重許多。
打那日從地府回來,章老漢就一直很嚴肅,緊皺一張老臉,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被卦象困擾的花姑子喜出望外,見章老漢毫發無損地回來,便焦急地問道:“安公子呢?怎麽樣了?”
章老漢嘆氣道:“被別的妖精搶走了。”
花姑子一愣,剛要哭出來,就又聽章老漢補充:“此時怕是已經蘇醒過來了。”
花姑子提着心,又默默算上一卦,見安幼輿的靈魂果然平安歸位,才問道:“搶走安公子的妖精,是誰呢?”
“還能有誰?”章老漢吹胡子瞪眼,“除了那蛇精還能有誰!”
在地府時,他雖然只顧着求情沒注意,可那搶了安幼輿靈魂就跑的身影,一看就是那條白蛇精。他回味一下,再看那堂上與他一同求情的季青臨,那有些熟悉的妖氣,瞬間想起:這不就是那天也扮作花姑子模樣的老虎精麽!
這兩個妖精,一個上堂求情拖延時間,一個抓起安幼輿的靈魂就跑,真是好算計,章老漢不屑地哼哼,真是兩個行為不端的妖精!白讓他拉下所有臉面去求情,最後還被小心眼的土地記了一筆,虧了他五十年修行。
五十年,那可是他道行的十分之一啊!
“可是,”花姑子疑惑道:“蛇精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章老漢臉又垮了,苦着臉陷入沉思。就是因為不知道蛇精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才這麽苦惱啊,要說是這妖精救了這安幼輿吧,可土地分明說安幼輿就是被那蛇精給害死的,哪有前腳害死人家,後腳又把人給救回來的?
總不能是蛇精一時悔過,決定将功贖罪?
那怎麽可能?!
章老漢皺着眉,捧着杯熱茶開始想,也不怎麽理會花姑子。
花姑子一頭霧水,見父親這樣苦悶也不敢再問。她想想安郎最後終于死而複生,面上浮出一抹甜蜜的笑,腳步也不由輕快許多。
沒幾天,章家就等來了道謝的安幼輿。
安幼輿換上一身新衣服,雖是大病初愈,精神卻好得不行,面色紅潤,眼裏也仿佛閃爍着光芒。他這次來,不僅僅是道謝,還要再來求親。出于安全的考慮,他喚上王佩爵陪他一起來的。
兩個人一路順順利利地,也沒有遇上妖怪,也沒有迷路。終于見到前方是樸素的茅草屋而非朱紅庭院的安幼輿,不由呼一口氣。
他按捺住即将見到花姑子的欣喜,又整理一番儀表,直到沒一絲褶皺才進去。
章老漢正坐在自家門檻上,臉色沉沉仿佛在為什麽困擾,連安幼輿和王佩爵一步步走近也沒有發現。
安幼輿小心翼翼地喊道:“章伯父?”
章老漢擡頭,本皺着的眉頭皺得更緊:“安公子這是?”
拿眼睛往院子裏瞄的安幼輿并沒有見到花姑子,失望又不失恭敬道:“多虧您相救,小生才能活命。”
說着,一旁的王佩爵及時遞上謝禮——滿滿一籃子的雞蛋,倒也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只是表示自己的一番心意。
章老漢站起身來,撣撣自己身上的灰,也不接雞蛋,側身請兩人進去,道:“兩位公子進來喝杯熱茶吧。”
幾人在屋中坐下,章老夫人腿腳不便,來送茶的,自然是花姑子。
安幼輿瞧着花姑子那依舊嬌嫩如花的容貌,青蔥如玉的雙手,內心一陣感觸,鬼門關走上一圈,不僅還能見到花姑子,還有機會再求親,活着真是太好了。
花姑子自然也高興,借着倒茶的空偷偷看安幼輿好幾眼,見安幼輿也瞧着自己,嘴角的笑也是甜蜜蜜的。
章老漢看着安幼輿直直的眼神,輕咳一聲道:“安公子還有別的事嗎?”
在得知安幼輿并不清楚自己死後都發生哪些事後,章老漢就沒有告訴安幼輿,其實是蛇精把他從地府搶回來的。只是含糊不清地表示自己只是出了一點力,算不得什麽,不必來特地感謝一番。而見到安幼輿那小眼神,他就明白了,說什麽感謝啊,還是對花姑子有想法!
安幼輿眼神一正,連忙道:“有有有……”
只是剛才章老漢把救命之恩說得過于輕描淡寫,他認為這是章老漢不想再與他牽扯太多的表現,搞得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提出來求親。
可花姑子的微笑實在又讓他心癢難耐。
安幼輿“有”了半天,才下決心道:“章伯父,我還是希望我能向章小姐求親!”
章老漢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臉一沉,剛想拒絕,眼角餘光卻看到花姑子臉上飛紅,期待地看着安幼輿,眼裏滿是情意。章老漢的“不可能!”噎在喉嚨裏,下不去,下不來。
室內頓時安靜,隐隐有一些莫名的情愫流轉。
王佩爵忍不住開腔:“章伯父,是點頭還是搖頭,您倒是給個反應啊。”
安幼輿不由瞪他一眼。
章老漢微微擡頭,張嘴還是要拒絕,自己女兒修煉這麽久,遲早有一天會成仙,可不能因為這一個笨小子,白白損失道行。
那話還沒開口,就聽院子有些聲響。
遠遠走進來一個俊俏公子,一身白衣清清爽爽,身後跟着幾個丫鬟侍從,手上提着滿當當的禮盒。那公子指揮着侍從門放下東西,卻被章老夫人給攔住,這才鬧出一些聲響。
只聽章老夫人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別把這些東西放下!我們不要!”
安幼輿等人皆是一愣,聞聲出去。
院子裏的自然是謝生。
謝生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慢悠悠現身,打斷章老漢未出口的拒絕。盡管章老夫人攔着,可那些侍從自然只聽謝生的指揮。他們聽令把系着紅花的禮盒放下,便魚貫而出守在大門外。
謝生臉上挂着溫潤的笑:“伯母別這樣說啊,到底是我的一片心意。”
章老夫人幾乎氣死,誰要這害人蛇精的一片心意?!
“要你這心意幹什麽?!”章老漢快步走出來,也顧不得招呼一聲安幼輿,直接對着謝生反問道。
謝生笑意不減,對着章老漢施了一禮,敬意十足道:“冒昧地說,我是來向您求親的。”
章老漢氣到胡子都翹起來,驚道:“什麽?!”
安幼輿一群人全都目瞪口呆。
所有人中,只有謝生還是一貫的淡定,充滿歉意道:“我中意章小姐很久了,也因此幹了一些不該幹的事情,還望伯父原諒。”
這話讓所有人都想起謝生幻化成花姑子模樣捉弄人的場景,臉色一凝。
安幼輿更是想起自己死去時被蟒蛇纏繞的窒息感,臉色蒼白起來,一旁的花姑子臉色也跟着蒼白。
謝生仿佛完全不覺得自己之前有多過分,還客客氣氣道:“伯父答應嗎?”
章老漢下意識地拒絕:“不可能!”
剛才的拒絕,對着安幼輿沒說出來,倒是對着謝生說了出來。且不說謝生是一個作惡多端,渾身都有血腥氣的蛇精,他怎麽也不會讓花姑子嫁給這樣一個蛇精,更別說謝生還三番兩次的用花姑子的模樣害人,簡直可惡至極!
他看看安幼輿,又看看謝生,再看看剛才還一臉喜意,現在卻蒼白了臉色的花姑子,氣血上湧、腦袋一熱,對着安幼輿點頭,道:“安公子,我同意了!”
安幼輿瞬間陷入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