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發如雪，凄美離別
“唔……嗯……！”
“阿寒……痛……輕點”
“師尊……”
“師尊……清之……嗯…”
在那一聲聲動情的呼喚之中，洛止槐意識逐漸潰散，浮浮沉沉，如風雨之舟。
……好痛，為什麽第一次會這麽痛？
洛止槐眨了眨泛起水霧的眸子，有些失魂，淚痕幹了又幹，一遍遍地求他，可好像都無濟于事……
“淩予寒，放開我！”
這會，洛止槐體內的情毒已解，意識回籠，嘴唇顫抖，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他虛虛擡起手推他。
可是……甚是無力。
還有點欲拒還迎、欲擒故縱的意味。
洛止槐偏過頭，“我讨厭你……”
淩予寒呼吸急促，吻了吻他緋紅的耳垂，說，“師尊，再堅持一下……”
商量的口吻，帶上了一絲祈求。
……還有脆弱。
洛止槐聽出來了，不解。
還未等他細想，下一秒——灼人的痛意襲來，讓青年目光險些失焦。
“淩予寒……嗚……”
而後，痛意消失，破碎的丹田絲絲暖流劃過，一點點地修複，玄脈之間，曾經失去的靈力重回故地。
洛止槐徹底愣住了。
內心升騰起巨大的不安。
“淩予寒，你做了什麽……”
青年聲音有些顫抖，只是擡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卻不料，少年面色隐忍地直接吐了一口鮮血，而後，猛地緊抱住洛止槐。
力道之大，仿佛要揉進骨血。
他極為低沉地說了一句話，
“師尊，徒兒回不去了……”
洛止槐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
“你、你什麽意思？”
餘光中，洛止槐瞥見了他臉頰上十分恐怖的魔紋，比之前還多，每一條蜿蜒而下至脖頸處，淩予寒……徹底入魔了。
洛止槐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是能感覺到，他很難受，很痛苦，還在斷斷續續地口吐鮮血。
空氣中，彌漫着香甜的味道。
……還有刺激感官的血腥味。
這會兒，淩予寒将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之上，氣息淩亂，張了張唇，嗓音暗啞、話裏透着一股給人的安定感。
“師尊，我死後你拿好師弟的東西，去……去南州、雲殇樓找他們，徒兒一切都安排好了，楚木嬰、謝雁荷都在那……”
話落，還未等洛止槐反應過來，淩予寒虛虛抓住他的手，攤開，放了一個玉盒上去，又給他穩穩拿好。
他道，“這……這是師弟的，陳蓮我殺了他了，齊玉也死了……師尊別怕。以後，無人敢欺辱第一人洛仙尊了……”
“師尊，有能力保護自己了啊……”
“不用再跟着誰了……”
洛止槐此時大腦一片空白。
驀地，眼淚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語音破碎，“那你呢？”
青年回抱他，“你要丢下我嗎……”
淩予寒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勾唇笑了，眸子卻是空洞無比，幽深，“師尊……為了你，徒兒……什麽都沒有了啊……”
天之驕子，跌入泥潭。
受害入魔，萬人唾棄。
費盡修為，只為救他……
他本一無所有，後來得到的一切，此時也盡數失去……只為那個人。
可他不後悔。
心細如他，自然察覺懷中人早已不是上一世那個兩面三刀、虛僞狠毒的洛仙尊，這一世的這個人，他不知道他是誰，但是……
他愛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愛他眉梢淡淡的溫柔、愛他心口不一的關切、愛他哭泣時的嬌弱……
但是——
淩予寒垂下沾惹鮮血骨節分明的手，握住那抹冰涼，十指相扣，最後的眷戀。
微啞、飄渺的聲音落下。
“可能，也有恨吧……”
恨他對自己的冷漠、恨他對自己寒刃相向、恨他投入他人的懷抱……
最後，為愛瘋魔。
萬籁俱寂，無聲真心訴忠腸。
清苦的酒，愛恨一念，無比濃烈。
洛止槐輕輕推開他，雙唇湊了上去，語音破碎，“阿寒，你還有我啊……”
他吻去了他唇邊的鮮血。
淩予寒連忙制止他。
沉冷的話再次落下——
“嗯……徒兒還有師尊。”
頓了頓，苦澀一笑。
“也只還有師尊了……”
洛止槐心中不忍看他那般，眼眶泛紅，氤氲了濃濃的水霧，睫羽輕顫，晶瑩淚珠劃過如玉臉龐。
“淩予寒……別這樣。”
青年虛虛搖着頭，嘴唇顫抖。
驀然，輕柔的夜風拂過，吹起少年額前的碎發，帶過那如墨描的眉，左眼睑下魔紋旁清淺的淚痣，薄涼輕抿的唇。
洛止槐眸子一滞，渾身僵硬。
只見那墨發在淡淡銀輝之下，漸漸落了白，如霜雪，遮蓋不住恐怖魔紋，沾惹抹抹殷紅，凄美至極。
……一夜白頭，生命消盡。
少年抿了抿唇，自然從洛止槐的眸裏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他不自覺慌亂了幾分，于是，他再次抱住了他，輕聲，“師尊，別看……”
洛止槐嘴巴張了張，無法言語。
仿佛肺部的氣都被抽幹了疼。
淩予寒目光凝在遠處的粉花飛舞，落葉随風而落，歸根。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語氣是極致的溫柔、虔誠——
他說，
“師尊，我沒喜歡過沈清竹……”
“也沒有喜歡過上一世那個人……”
“徒兒，只心悅你……”
“也，只有你。”
洛止槐無力垂下眼睫，淚花閃爍。
“阿寒，為師知道的。”
青年感受着他漸弱的呼吸，纖細的手穿過他的霜雪白發，冰冰涼涼的，卻在手心上格外滾燙，似是要灼進心裏。
淩予寒與沈清竹——
這個世界的男主和女主。
他們是天定良緣。
……可真愛打敗了天定。
他與淩予寒，是真愛。
……可真愛好像沒有以後。
他們是師徒，是仙與魔。
接下，即将生死相隔……
洛止槐忍下心裏的酸澀，柔聲叫他，“淩予寒……”而後，又叫他，“阿寒…”
話落，少年稍愣，随即，輕輕勾唇一笑，卻下一秒又溢出一抹殷紅的血。
他擡手慌忙擦去，嗓音沙啞至極。
他溫柔地吻着他墨色的發。
叫他，
“洛仙尊……”
而後，眉眼一彎，又叫他，
“病、秧子……”
洛止槐輕輕閉上眼睛。
滾燙的、灼熱的淚珠滑落在他手心。
他忍下喉間的腥甜，氣若游絲。
還是叫他，“師尊……”
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可是……
還沒有說完呢——
最深埋心底的，最讓他魂牽夢萦的、
“清之，此生幸會。”
話落……
呼吸消彌，指尖垂下。
萬籁俱寂，風聲熄止。
三千繁花，打落在身。
前塵舊夢，飛逝如煙。
他發如雪，凄美離別。
三生三世，今世相戀。
紅顏淚落，情動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