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2025年5月10日

懷裏的人似乎深深的吸了口氣,徐承骁憶苦思甜,貼着她溫軟的臉頰蹭了蹭,說:“我說了,現在該你說了。”黑暗裏他手臂緊了緊,語氣卻輕松得好像很快活似地。

司徒徐徐手指在他心口處輕輕的劃着,被他手一勒擁得更緊,她伸手環住他脖子,貼着他下巴“嗤嗤”輕笑:“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離開你。”

抱着她的身體果然就僵了,她笑得更開心,歡快的說:“誰叫你讓我那麽傷心!”

“你也沒讓我好過啊!”徐承骁不服氣了,“上個月傅東海懷上了,景澤理直氣壯就把我的年假給休了,他們當初鬧得比咱們轟轟烈烈吧?沈遠家那小二子都會叫人了,我居然還是單身!連秦宋那種白癡騷包都過得和和美美的!你想想看!我慘不慘?!”

“你活該。”司徒嘟囔。

“我怎麽就活該了?!我比他們差哪兒了?”骁爺激動了,非要她說個清楚明白。

司徒徐徐就掰着手指給他列個清清楚楚:“沈遠呢,人家把日子當政治事業操作,我們不跟他比;情商這東西是天生的,你不如景澤我也不怪你了;秦宋?秦宋是又蠢又騷,可是他也有個當年白月光,還嫁給他表哥做了親戚呢,怎麽輕松從來沒有因為這事兒給韓婷婷添過一絲堵?”

“喂!”徐承骁提醒,他們有過君子約定,孫靖渝這篇誤會重重,翻過不再算賬。司徒徐徐哼了一聲,揭過不提,總結說:“有因才有果,你日子過得不如人家,一定有你不如他們的地方。”當然她自己也摘不了,她把日子過成眼下這樣也是有因才有果的——想想看徐承骁要是換做那三個,她未必能如傅東海數十年如一日的堅韌,也一定不可能像徐澹那樣對丈夫心裏永遠綻放的紅玫瑰淡然處之,韓婷婷就算了,她一想到秦宋那個騷包就覺得徐承骁哪兒哪兒都好,不換不換!

徐承骁被她數落的啞口無言,沉默了好久,忽然幽幽的說:“所以你不願意複婚了是麽?”

環着她脖子的手繞得更緊,徐承骁感覺到下巴上熱熱的,是她笑得時候噴出的氣息:“沒有啊,你是很糟糕,不過我就是喜歡這麽糟糕的你。”

徐承骁,桀骜、自我、大男子主義,糟糕得簡直是她心目中那個男人的背道而馳,司徒徐徐花了兩年的時間明白了這一點,然後她又花了五年的時間,才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這麽糟糕,可她就是喜歡這麽糟糕的他。

雲起的出生教會了她坦然面對自己的愛恨,這五年陪伴雲起一起長大的時光則教會她坦白。

第一次向徐承骁坦白她的真實情緒,是在什麽時候呢?司徒徐徐貼着男人因激動無語而不住上下的喉結,勾着嘴角溫馨又感慨的回憶……好像是雲起一歲的時候,十多個月的小男孩按常理正該是活潑好動牙牙學語的,司徒雲起卻和嬰兒時期一樣安靜,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醒的時候就是吃喝拉撒,大人拿色彩鮮豔的玩具逗他,他幾乎不為所動,硬塞到他手裏,他像是給大人面子似地,敷衍着玩兩下,丢開就又沉沉入睡了。

這樣子到了都快滿一周歲的時候,司徒徐徐按耐不住心中疑惑,帶着孩子去醫院做檢查。醫生查不出明顯的器官性病變,檢查過程裏雲起稍微醒了一下,半睜着眼皮優雅的打了個哈欠,又沉沉睡去,醫生沒有辦法,問了司徒徐徐幾個孩子日常表現的問題,建議先去做一個腦電圖檢測。

“是腦部發育有什麽問題嗎?”司徒徐徐很緊張的問。

“依你的描述,孩子對聽覺、視覺刺激反應遲鈍,語言發育有障礙,這是兒童孤獨症的兩大臨床體現症狀。”醫生開了檢查單子給她,“今天有點晚了,要不你周一再帶孩子過來。”

“孤獨症……是自閉症嗎?”司徒徐徐嗓子發疼的問。

“對,就是俗稱的自閉症。不過現在只是初步懷疑,你別緊張,我看這孩子一副聰明相。”

醫生的安慰聊勝于無,司徒徐徐回到家裏越想越可怕,再看雲起又是一無所知的沉沉睡着,她把臉貼着他的小臉,輕聲叫他的名字,雲起吮着手指睡得更香。司徒徐徐的眼淚滾滾而下,靜谧的房間裏只有孩子均勻的呼吸聲與她壓抑的嗚咽,格外凄清,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飛快的往下墜,像是要陷到一個什麽可怕的境地裏去,她不知如何自救,無助恐慌到了極點。

徐承骁就在這時給她打來了電話,他那時已經回國了,身兼中央保衛團一號組大組長與特種大隊特別訓練官,于事業上正是紅得發紫、炙手可熱。

他那裏正是任務結束後輕松的傍晚,組員們敲他晚上請客,他揚了揚手機說請個假先,誰知電話一接通就聽到電話那頭司徒徐徐壓抑的抽噎。

徐承骁心裏一緊,聲音卻更沉穩溫和:“司徒?怎麽了?”

輕輕的腳步聲、關門的聲音,然後壓抑的抽噎變成了無可壓抑的痛哭,司徒徐徐幾近崩潰的把醫生的診斷告訴他,嚎啕大哭着問他怎麽辦?

其實事後司徒都不記得自己當時都說了些什麽,或許壓根沒有說什麽,她抱着電話痛哭流涕,仿佛那是她當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她的無助、慌亂、茫然、心如刀絞,只有電話那頭的人能夠解決。

而徐承骁,一直很耐心的、不斷的說着話,告訴她別怕,他明天就回來,叫她照顧好雲起、早點休息,等他回來。

事實上徐承骁當天夜裏就趕了回去,淩晨叫人去機場接,把家裏都給驚動了,一大早老太太起來就問,人卻已經走了。

徐承骁去城南買了她喜歡的蝦餃和雲起愛吃的奶黃包,到他們門外時間仍早,他在門外站了一個多小時,聽裏面有動靜了才給她打電話,聽着裏面腳步聲堪稱急切的跑來開門,他揪了一整夜的心暖了一些。

司徒徐徐當然不可能像某人希望的那樣撲進他懷裏、痛哭流涕求安慰撫摸,她眼睛有些紅腫,些微憔悴的模樣看得徐承骁心裏一疼,聲音不自覺的溫柔:“雲起呢?”

“在房間裏。”她聲音有些啞,看着很疲憊的樣子。徐承骁把早點遞到她手裏,下意識的順手摟上了她肩膀,又自覺尴尬,改為捏了捏她肩,溫和的低聲對她說:“拿去熱一熱,我去抱雲起洗臉,吃了早飯我們一起去C市,容岩他大嫂養過一個自閉症的孩子,國內外這方面的專家她很熟,有幾個經她牽線搭橋現在都在C市醫院工作,我們把雲起帶過去,給專家看一看。”

聽着他有條不紊的安排,惶恐了一夜的司徒徐徐捧着蝦餃和奶黃包,怔怔的忽然掉下了眼淚。徐承骁擡手給她擦淚,自己也是情難自已,紅了眼圈,一把将她摟進懷裏。

司徒徐徐悶悶的哭出了聲:“是我不好……”她小聲的哭着說,“我懷着他的時候總是悶悶不樂,想那麽多的事情,他才會……是我不好……”

“別胡思亂想,先天性的自閉症除了基因遺傳和孕期感染,和母親沒有直接關系。”徐承骁回來的飛機上一直在查相關資料,此刻緊緊抱着她,低頭貼着她淚流滿面的濕潤的臉頰,他的聲音苦澀難當:“況且如果是因為那樣,也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你和雲起,我讓你傷心。”

貼着他下巴的濕潤的臉頰緩緩的搖,她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痛不可當:“是我,我明明放不下,卻偏偏忍不了,我耽誤了自己和你,還害了雲起。”

司徒徐徐終于敢說出來,在這樣一個心碎相擁的時刻。她終于能夠告訴他,她其實有多麽的抱歉。雖然如果能夠重來,她依舊會選擇自己那點可悲可憐的自尊心,甚至如果能夠重來,她寧願不再與他相愛,但是對于将他,對于這場婚姻、對這個一生下來就是非婚生子的孩子,她不是沒有慚愧內疚的。

兩人正相擁相泣、心碎得難舍難分,老太太威武霸氣的聲音在他們很近的身後響起、吓了這對苦命鴛鴦一大跳:“我說你們兩個!膩歪夠了沒有?”

徐承骁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沒有察覺老太太是何時站到自己身後這麽近的,盯着老太太手裏明晃晃的鑰匙,骁爺羨慕嫉妒恨的質問:“你哪來的鑰匙啊!?”他可是連敲門進來看望兒子都要看司徒徐徐的臉色和心情的。

老太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意思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麽慫?

司徒徐徐擦着眼淚,啞聲說是她給老太太的。徐承骁只能忍氣吞聲。

老太太看不慣這兩個一臉愁雲慘霧的樣子,皺着眉問司徒:“雲起呢?還在睡覺?”

司徒徐徐點點頭,忍不住又掉了眼淚,把一會兒要帶雲起去C市的事情向老太太通報。

老太太望望天花板,忍了一會兒,實在忍無可忍:“我看你們兩個才有毛病!看什麽專家!我見過的孩子不比哪個兒科專家少!司徒雲起那樣子機靈着呢!他多睡會兒怎麽了?長身體不費勁啊?長腦子不費勁啊?你倆成天膩膩歪歪作天作地的他醒着看着能學着什麽好?還不如睡飽了攢夠勁呢!”

老太太一頓吼,裏屋的雲起像是響應一般,“哇”一聲大哭起來,被吼呆了的司徒徐徐和徐承骁各挨了老太太一拐杖,才慌裏慌張的跑進去抱兒子,一個抱一個哄,雲起含了奶瓶立刻不哭,誰知老太太走進來,不甚溫柔的把那奶瓶從他嘴裏一拔,小家夥砸吧砸吧嘴,睜開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盯着老太太看,老太太冷冷哼了一聲把奶瓶塞回去:“這叫刺激反應遲鈍?這雙眼睛比他爺爺小時候都要透着聰明相,狗屁的自閉症!”

徐承骁張了張嘴,被老太太一聲冷笑堵了回去:“別妄圖拿你小時候出來比,你現在這副蠢樣子,你好意思比,我老人家還嫌丢人呢!”

司徒徐徐破涕而笑,立刻被老太太一個回馬槍挑翻:“笑屁!我回頭就把司徒明捆起來再打一頓!叫他生你這麽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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