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朱國的遺族弄出來的動靜明顯不小,無論是一開始的弓箭齊射,還是之後直接突破窗戶進入房間。這麽大的動靜應該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往常的時候只要是出了一點小事,青樓的老鸨江姐便會湊上來,計算一下青樓的損失。當然這損失一般不是由她來承擔的,而是由一些大手大腳的恩客。往往這些意外還能夠給老鸨帶來一些額外收入,并不會讓她損失什麽。這次,她沒有任何動作。
不僅僅是他,就連這樓中的客人似乎也一點好奇心都沒有,這顯然不科學。看熱鬧可是人的天性,在不知道危險存在的時候,他們定然會有一些好奇心的。
現在,太平靜了,很不正常的平靜。如果沒有人安排,定然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是不是可以猜測眼前的場景都是在蕭崇焱意料之內的,甚至說是他安排的場面。若是真的是這樣,朱國的遺族所謂的計劃恐怕早已經暴露。
那麽他呢?他申屠子傑這個身份是早就在蕭崇焱的算計之內,還是說只是個意外的巧合?
紀繁将酒水一飲而下,酒水的純度很高,這樣喝下去便感覺到胃部有幾分溫暖的感覺。他的面頰上染上了一絲暈紅,那雙眼睛卻依舊格外的清明。至少有一點他是可以确定的,就算蕭崇焱想要算計,也不會想到他有這樣的能力。藝高人膽大,就算蕭崇焱對他居心叵測,他也不會太過在意。
海棠的面色還有幾分慘白,在那些黑衣人進攻的時候,對申屠子傑的擔憂占了上風。發現他沒有危險之後,其他的情緒便不由自主的一擁而上。她或許是比其他的女子要聰慧一些,卻也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女子。
雖然面色慘白,她卻沒有其他過激的動作,身體退回到古琴旁。剛剛的那些黑衣人,并沒有傷害她們,連古琴也沒有絲毫的損壞。想來,她們在那些人的心中沒有任何危險性。不經意間掃過一具屍體,那屍體眼睛還睜得大大的,能夠輕易的看出他死前的驚愕。
申屠子傑那麽強大她自然開心,卻不代表她就能夠從容面對這些屍體。“這些屍體……”
聽到屍體兩個字,她身邊的琴衣身體明顯的抖了抖,對比之下就顯得她格外鎮定。
“這些屍體很快在朕離開之後就會有人處理掉,保證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完完全全的在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蕭崇焱在與其他人交談的時候,依舊是用朕自稱。在他的眼中,只有申屠子傑有這個資格得到他的特殊對待。
蕭崇焱說的雲淡風輕,就好像他說的并不是毀屍滅跡,而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他将自己殘酷的一面毫不猶豫的展現在申屠子傑的眼前,沒有任何的僞裝。他并不僅僅是外界那個勤政愛民的君主,同時也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帝王。
無論是劇情中的男主,還是他通過這幾次見面對這個人的認知。蕭崇焱都不可能和善良這兩個字聯系起來。這樣的說法他不僅沒有任何意外,反倒是覺得理所應當,更別提會有什麽不适了。
“謝皇上!”海棠再次向着蕭崇焱行禮。雖然眼前這一切是因為蕭崇焱與申屠子傑兩人引起的,作為罪魁禍首善後是很正常的。不過,在她知道蕭崇焱的身份之後,她不僅不能責備他給百花樓帶來了危險。反而要對他善後道謝,否則便是對帝王不尊。
“繼續彈奏吧。”蕭崇焱随口說了一句。
海棠端坐在古琴前,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看向那一具具被毒箭穿過喉嚨的屍體。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蕭崇焱這樣的心性,她最初彈奏的曲調之中,出現了好幾個錯音。直到她将心思完全沉浸在曲子之中,這才把那些恐懼、惡心、緊張的情緒壓了下去。悅耳的琴聲重新在房間中響起,一派的祥和景象。
此時海棠是百分百專注的彈奏曲目,視線也不再敢時不時的看向申屠子傑。那被時代印刻在靈魂之中的,對于皇權的尊敬與畏懼,讓她暫且放下了兒女私情。她這樣的表現,讓蕭崇焱非常滿意。蕭崇焱不在意這房間之中是否有悅耳的曲目,但是他卻是非常的在意是否有人将視線放在申屠子傑身上。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在意。
他帝王的身份為他提供了便利,只要是他想,便能夠讓人将視線從申屠子傑身上離開。縱然只是暫時。
帝王身份……蕭崇焱不着痕跡的觀察着他的言行舉止,那一絲擔憂漸漸的散去。雖說知道了他帝王的身份,但是他的身上并沒有出現畏懼的情緒,之所以下跪請安似乎也只是一個禮節而已。申屠子傑這與其他人不同的表現,讓他有幾分發自內心的愉悅。仿佛他的嚴重一直以來看到的都只是他蕭崇焱,而不是皇帝。
一時間,蕭崇焱的視線居然沒有辦法從申屠子傑的身上移開……
“皇上,天色不早了。”周安翔微微低頭,遮掩了自己眼眸中的情緒。
“嗯?那便回吧。”蕭崇焱擡頭看了一眼天色,他們出宮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作為皇上什麽時候回宮是他的自由,沒有任何人能夠約束他。但是,作為帝王絕對不能誤了第二天的早朝。
現在的時間的确是有些晚了,以申屠子傑的習慣,若非是因為陪他這個皇帝,恐怕早就回将軍府了。“你也該回将軍府了,走吧,我送你一程。”
“多謝皇……多謝你,焱。”紀繁下意識的想要稱呼皇上,在看到蕭崇焱微變的臉色之後,迅速的改了口。
蕭崇焱伸手握住了申屠子傑的手腕,這樣的動作他做的非常流暢,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對。
紀繁掃過他的手背,這樣的動作在其他時代或許算不得什麽,但是在這個時代絕對稱得上是失禮。眼前的人是個帝王,卻是沒有人有資格要求他遵守禮儀。
海棠與她身邊的琴衣向前走了兩步,彎腰行禮。“恭送皇上。”
海棠擡起頭來,視線不由的掃過申屠子傑。不過她剛看過去,便覺得身體一寒,對上了一雙陰寒的眼眸。海棠連忙再次将頭低了下去,皇上眼眸中的警告與不喜太過明顯。他是因為覺得一個青樓花魁配不上申屠子傑麽?再次擡頭的時候,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之處。她一時間有幾分怔楞。
她的身份在其他人面前的确算的上是低賤,但是在才學方面她不認為自己輸給任何一個人。要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放棄嗎?申屠子傑不是一個纨绔子弟,現在不僅僅是她,當今帝王也知道了這一點。今後,也定然會有更多人知道他的優秀。那麽,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放棄?
這是她第一次願意用自己的未來去賭一次,或許也是唯一一次。難不成她要和曾經的那些花魁一樣,讓江姐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重金拍賣掉,然後在這百花樓中度過一生?
海棠微微低頭又擡起頭來,眼中的迷茫已經消失不見。她不想要這樣,就算機會很小,她也願意嘗試。身份地位的确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喜歡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呢。
房間中出現了兩個黑衣人,在地上的屍體上摸索了一會兒,便随手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上面。還沒等琴衣開口問‘幹什麽’,黑衣人便突然的消失。真的是的來無影去無蹤。
蕭崇焱說的送申屠子傑一程,當真是送了整整一程。他直接将馬車停在了将軍府門前,看着申屠子傑走進府中,這才啓程回宮。
他離開之後,一個人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他便是出了百花樓便與兩人分道揚镳的周安翔。他此時面上沒有與平日一般帶着溫雅的笑容,看上去反而有幾分低沉。他就這樣微微擡頭看着将軍府的匾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少爺,就算申屠子傑不是個纨绔,也定然不可能影響到您的前途。他出身将軍府,走的自然是武道一途。到時候你們一個文官之首,一個武将之首,少不了要合作。”周安翔的身邊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他卻一直站在陰影之中。像他們這些有些身份的人,通常是不會将所有的籌碼都放在明處的。就算是在百花樓中那樣危險的場面,都沒能讓他出現。
“子傑是不會入朝為官的,他向來不的喜歡被人拘束。否則也不會沒日都在外游蕩,而不願意呆在将軍府了。”
周安翔開口說了一句,唇邊再次帶上了往日一般的笑容。
“那少爺在不安什麽?”那聲音再次開口。
夜間格外的寂靜,良久之後才傳來周安翔帶着幾分嘆息的聲音。“我居然在不安麽?!”
“您是在不安。”那人回答的非常肯定,“少爺,您的才學是其他人沒有辦法相比的。您只要發揮自己的能力,便能夠站在老爺現在所在的位置。其他的,您不需要擔心,家族會為你掃除一切的障礙。”
“并沒有什麽障礙,只是我暫時放不下而已。回去吧。”周安翔攤開自己剛剛還緊握的手掌,低頭看着掌心。他在不安失去,就仿佛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将要從指尖溜走。而且,這重要的東西是與申屠子傑有關的。
答案已經非常明了,然而他卻無法觸碰。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他是周家嫡長子,最有才學的人,背負着的是整個家族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