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能真的有依賴心理,徒耿不在的時候,王朔雖也能撐大局,但疲累得很;可徒耿到了,王朔就放松多了,不是客觀上事務減少了,而是有信任的人在,心理壓力小了,知道自己身後會有人支持。
王朔意識到自己的狀态後就有些不安,她以為自己堅強得像烏龜,她小時候想依靠王老太爺,長大了自得王守忠寵愛她,事實證明,這些人最後都背棄了她。王朔有着濃濃的不安全感,她想這就是在這段婚姻中困擾她最大的問題。
王朔努力調試自己的心情,和徒耿一起用了午膳。
吃過午飯休息一會兒,徒耿就往陛下起居殿而去,他進宮來的首要任務是為陛下分憂朝政。王朔躺在臨窗的軟榻上,殿後院中的早春花朵次第開放,風送花香陣陣。朱雀指揮着宮人和王府下人整理寝殿,王朔忙裏偷閑,感覺腰酸背痛的症狀減輕不少。
大皇子妃和二皇子妃要去争那個盡孝的名額,王朔也不去讨嫌,就在福熙殿好好待着。等到晚上徒耿回來的時候,王朔已經睡下了。
朱雀等在門外小聲道:“王爺海涵,主子這些日子累得緊,一直撐着等您,奴婢苦勸才睡下。”
“到點就該歇息,什麽海涵不海涵的,你這丫頭是個好的,日後也要提醒你們主子,我們至親夫妻,也太客氣了些。”徒耿挑眉,雖然朱雀忠心耿耿,徒耿還是忍不住敲打道。
朱雀福身,道:“奴婢受教了,謝王爺提點。”朱雀沒有一點兒委屈或被冤枉的感覺,只為徒耿對王朔的體貼歡呼。
第二日,徒耿王朔夫妻早起,徒耿去上朝,王朔去侍疾。
今天王朔給自己的妝容定位是非常疲累強撐着的不正常紅暈,果然剛一見面抱樸的眼神就有些閃爍。王朔照例問過了皇後昨晚的情況,又坐在床邊軟凳上照看。抱樸再上茶的時候,王朔就只是沾沾嘴皮,都不喝的,如此過了半響。
王朔裝作不經意得掃了一眼皇後的鼻尖,果然開始有汗珠了。王朔以手支額,昏昏沉沉得靠旁邊的高幾上。
“王妃,王妃~”抱樸喚道。
王朔被驚醒,睜着朦胧的雙眼,佯裝端莊道:“何事?”
抱樸輕聲細語道:“王妃,您若是累了,就先到偏殿休息吧,二皇子妃娘娘也快到了。”
“不累,為娘娘侍疾怎會累。”王朔強撐着不走,且不許抱樸再勸。
等抱樸無奈退下,王朔又累得睡着了。
抱樸又來叫醒一遍,王朔這次就比上次清醒得更慢了。抱樸心中有數知道王朔這是累狠了,女眷貴婦根本受不得侍疾的苦。為保險起見,抱樸給王朔換了熱茶,并勸道:“王妃,您喝杯濃茶醒醒神。”
都說了是濃茶,味道有些不對王朔也不會懷疑,當着抱樸的面就是一大口,又轉身去看皇後的情況,抱樸着急一個閃身擋住王朔的視線,王朔低頭起身後,不明所以的看着抱樸。
抱樸微笑道:“我看您臉色實在不好,不若奴婢代您為皇後娘娘掖被子。”
王朔點頭,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一會兒的功夫,王朔就又靠在高幾上睡着了,抱樸連喚幾聲都沒反應。
抱樸謹慎得背對着王朔,掏出帕子把皇後頭上、身上的汗珠擦拭幹淨。有不知從懷中掏出什麽液體倒在帕子上,把帕子浸濕了,又給皇後擦了一遍臉,王朔就在旁邊能聞到濃濃的桔梗湯的味道。
王朔在轉身彎腰的時候趁機把茶水吐在了袖內帕子上,根本沒有昏迷。看清楚的抱樸在做什麽,自然就放任自己放松下來,一睡,還真睡着了。等抱樸來喊的時候,那反應絕對真實。
“王妃,禦醫來切脈了。”抱樸小聲提醒道,意思是現在可不能再睡了。王朔小心理了理自己的發飾,抱樸善解人意的給王朔整理。
禦醫進來給皇後娘娘切過脈,表示脈象沒有變化,還按原來的藥方辦。禦醫是帶着幾個不同品級的太醫過來的,藥方也是大家商量着給的。等禦醫告辭的時候,王朔喚住走在最後的太醫。
抱樸心中一緊,下意識靠近王朔兩步,好像要阻止什麽。王朔并無察覺,只小聲道:“本王妃感覺身體略有不适,勞煩太醫看看。”
走在最後的是剛入職的吏目,剛才為皇後娘娘診治的時候,連切脈都沒讓他碰。前頭領路的禦醫聽見了,連忙回身,表示親自為王朔切脈。王朔往殿外椅子上坐了,拿帕子了手腕,禦醫搭手,其他太醫低頭回避。條件簡陋,只得如此了,禦醫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老頭,并不避諱。
禦醫診完了右手,又讓王朔伸左手,臉上也沒有表情,倒把王朔吓一跳,以為有什麽大病。
等禦醫收回手,滿臉笑容的恭喜王朔道:“王妃是喜脈,恭喜王妃了。”
王朔呆立當場,她才十六歲啊,就要當媽了,真是……真是……
王朔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沒想道這麽快……也不對,王朔是想要孩子的,但她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還不對,孩子能為婚姻增加粘合度、幸福感……
天啦,腦子裏出現的都是什麽,王朔簡直語無倫次的不知該說什麽。
王朔年輕,頭回懷孕,禦醫見多了也知道新手母親歡喜傻了的模樣,并不在意,拱手就要告退。抱樸已經上前恭喜,并着人去叫等在偏殿的王朔侍女。
這樣的好消息,去喚人的丫鬟一見面就告訴了朱雀,朱雀也是喜笑顏開得謝過,趕緊過來伺候王朔。
二皇子妃到的時候,正殿就是這般喜氣洋洋,聽聞王朔有孕,不陰不陽指桑罵槐道:“母後病重,你們這麽丫頭倒是喜笑顏開的。”
王朔有了身孕,寬容不止百倍,笑道:“多虧了皇後娘娘福澤,這孩子與娘娘有緣,有此吉兆,娘娘定不日痊愈。”
王朔反駁一句,也不等二皇子妃接話,扶着朱雀的手施施然走了,她現在可是金貴人,不能生氣,不能和他人沖突。王朔十分後悔當初沒有一發現不舒服就請太醫,不知道對孩子有沒有影響。
這樣的喜事,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前朝皇帝得知這個消息也十分歡喜,打發徒耿趕緊回來看看。
徒耿來的時候還帶着婦科太醫一并來了,深怕給娘娘治病的禦醫有什麽不周到的,簡直是瞎擔心。
又診了一遍脈,安慰了準爸媽焦躁的心,王朔着急的問:“我前些日子太過勞累不知有沒有影響?”
“王妃身子康泰,腹中骨肉也安好,若是您不煩心,微臣開一副保胎藥,您想喝的時候就喝點兒。”太醫已經是非常直白的說你身子棒棒噠,完全沒必要擔心。懷的是孩子不是炸彈,有時候胎兒堅韌得超出想象,有時候胎兒有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王朔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
徒耿傻了一樣圍着王朔問:“渴不渴?餓不餓?累不累?”平均三分鐘問一次,在旁邊和朱雀交代注意事項的太醫都忍俊不禁,果然是毛頭小子沒經驗。王朔不耐煩發火兒,徒耿才消停了。
朱雀記錄好了注意事項,送走了太醫,不忘替高興傻了的主子們派賞。
“我有十匹清涼含光錦,還是當初出宮建府時陛下賜的,正好給孩子做夏衣,含光錦所用材料已經絕種,這世上再沒有了,也就咱們兒子配得上。還有我前年在廣東得的珍珠,正好給他鑲抹額。唉,到時候進學了該拜誰為師,劉老頭古板無趣、袁老頭清高迂腐,還是我自己教吧……”徒耿不問王朔了,改自己幻想。
王朔連忙打斷他,在不制止,他連日後孩子墳墓上刻什麽花紋都要設想了。
因皇後病重而氣氛沉悶的皇城顯現出難得的鮮活氣息,皇帝大手筆賞賜,不僅徒耿小夫妻得了大批珍品,連伺候的宮人仆從也賞賜頗多。
等新手爸媽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王朔才想起來她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和徒耿商量。
“你的意思是确定皇後娘娘不是得了風寒。”
“自然,這症狀也對不上啊,還有抱樸行為太詭異了,她可是娘娘的心腹,有什麽理由害娘娘啊?”王朔和徒耿躺在床上,小聲嘀咕。
“那他們是怎麽瞞過禦醫的,院判可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徒耿疑惑道。
“既然能給我下藥,怎麽就不能給娘娘下藥了,再想深一點,娘娘不會是中毒了吧?”王朔道。
“什麽毒是這個症狀?你身邊可有精通醫術的人?”徒耿問道,王朔身邊的侍女個個身懷絕技,徒耿身邊的能人都是男人,進宮也不方便。
“嗯,還不知道這裏面隐藏着什麽陰謀詭計呢,你讓玄武、素貞都帶人進來,正好我懷孕了,進人的理由都是現成的。玄武擅醫,她們帶領的人雖是女子,遇到危險,不比護衛差。”王朔建議道。
“聽你的。”徒耿點頭,把王朔擁入懷中,手放在王朔并未顯懷的肚子上,心中暗想,他一定要做個好父親,不讓孩子過自己小時候的日子。